沈戎这些年战功无数,按理早该位列国公,却始终被昭德帝放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将军位置上,每每只拿些罕有的财物做恩赏,财宝再好,也比不过一个公爵之位来的实惠,可昭德帝这些年硬是装聋作哑的当看不到,宝物塞得一堆一堆的,盛宠看似给的不要不要的,可实质上的权力丝毫没动,何尝不是在报复他当年害了和顺公主性命。
谁又能想到,许多年后再一次遇到这种奇毒,竟然是从和顺公主的嫡亲血脉身上,那么多年前的惨烈一幕,是不是仍要重演?徐太医这么一想,又开始哆嗦了。
萧桓没有说话,将头轻轻与沈承君抵靠在一起,缓缓闭上眼睛。房间里冬夏的哭声已经压抑不住,他怀里的人儿呼吸也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那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恐慌,从心底里一丝丝蔓延,掀起焚筋骨碎般的疼痛。
半晌后,萧桓睁眼,眸中带着几分决定,“谁说没有办法?当初首先中毒的人,并不是和顺姑姑,不是么?”
和顺公主出事时他还年少,被父皇送到西北边营锤炼,只在后来听人说起,当日所有参与救治的太医都被昭德帝盛怒之下杖毙,而徐太医是唯一的漏网,这些年他对此事三缄其口,若非在沈承君身上又看到了此毒,恐怕还不会说起。
话音一落,冬夏与冬舒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睛同时一亮,满怀希望的看向徐太医。
公主出事时他们都还小,具体怎么做到的他们不知道,但是徐太医既然亲身经历过,那就一定知道办法。
“那怎么行?”徐太医想也不想的脱口道:“公主当时的做法说白了就是一命换一命,王爷不可冲动啊。”
“不必王爷亲自来,”冬夏上前一步面色坚定道:“冬夏的命是小姐给的,心甘情愿为主子渡毒。”
原本站在靠外一些的冬舒向前跨了几步,站到了冬夏前面,眼神清亮的死死看着徐太医,虽然没说话,意思已经很明显。
徐太医皱了皱眉,“不是我不肯救王妃,只是此事若是能有旁人替,当年沈将军统御三军,心甘情愿为他去死者不知凡几,如果轻易就能让人代劳,也不会非公主不可,此毒霸道诡异,需与中毒者之间阴阳之气的互溶,所谓阴阳调和,天地之气,就必须是阴阳相合的夫妻……才可以。”
话到最后徐太医的声音越来越小,有和顺公主的前车之鉴,他就是借十个胆子也不敢诱王爷做这种事儿啊。
萧桓薄唇紧抿,抬眼看向徐太医:“太医只需要告诉本王该怎么做便可,其他的事,无需你操心。”
徐太医低着头不说话,他是下定了决心,宁可被安平王爷盛怒之下一剑戳死,也不要说出方法,否则到时候昭德帝要杀的,恐怕就是他全族的命了。
下辈子投胎,他再也不要做大夫了,太吓人了。
冬夏看看萧桓,又望望坚持低着脑袋不说话的徐太医,咬了咬唇,眼里闪过一丝决断,拉着冬舒的手扑通一下跪在萧桓面前,哭求道:“王爷,求您救我家小姐一命!”
“姑娘不可!”徐太医被吓了一跳,他怎么也没想到说完这个理由之后,安平王妃的侍女竟敢如此大胆的直言求王爷拿命来给王妃治病,忍不住脱口道。
始终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朔云此时眼里闪过一丝凶光,手轻轻摸上了腰间的软剑。沈承君是王爷看中的人,他愿意将她当成女主人来尊敬,如果沈承君的毒可以找他人引渡,他跟朔月、朔风三人都可以毫不犹豫的将命交出来。
但是,事关他家王爷,坚决不行!
冬夏是沈承君的护卫,从小就接受沈戎的训练,朔云这边杀意一动,她立即就察觉到了,此刻却只是轻轻瞟了朔云一眼,冷笑一声,转头又看向萧桓:“王爷放心,冬夏不会自不量力的求您用命去救我家小姐,只求您看在多年来小姐对您一片痴心的份上,求您给小姐一条生路,如她所愿,放她出府吧。”
萧桓倏地抬眼,怒极而笑:“你再说一遍。”
冬夏在萧桓的威压下额头上沁出冷汗,但眼神丝毫不肯退让,大声重复道:“请王爷与我家小姐和离,自此男婚女嫁两不相干,沈家自有人乐意为小姐去死,请王爷成全。”
徐太医在一旁心念一动,心道这的确是保住安平王妃最稳妥的主意了,和离之后,王妃若与他人有了夫妻之实,引毒这种事就不是非王爷不可了,虽然说出去不好听,但好歹两个人的命都保住了。
两人的婚事虽然是圣旨赐下,但是事关性命,想来圣上也不会责怪。
徐太医越想越觉得此法可行,刚想开口承诺今日之事绝不会泄露半句,劝萧桓几句,忽然院子里传来一阵嘈杂声,徐太医下意识的闭了嘴,心道这种时候还有不长眼的敢在外面惹事,这人估计是没明天了。
“让开让开!”门外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传来,紧跟着朔月拉着一个老者一溜风的冲了进来。
那老者一身邋遢的灰袍,脸上横七竖八的抹着几道烟火烧过的黑灰,样子十分滑稽,嘴里还在不满意的哼哼抱怨:“什么大不了的病不能等我把丹药练完了再看,我辛辛苦苦好几天连觉都不睡了,我容易么我,全被你这丫头一把火给毁了,信不信我用药把你的脸蛋儿给……咦?”
声音戛然而止,老者瞪大了眼睛看着萧桓怀里的沈承君,一脸的不可置信,下一刻就冲了过去,数着指头查她身上的针数,然后一把拉起沈承君的胳膊开始探脉,与方才还吊儿郎当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怪哉怪哉,没想到这种东西这辈子竟然还有机会碰到……”半晌后,老者抬起头看向沈承君,啧啧叹道:“看不出来这丫头年纪不大,惹得麻烦倒不小,这该不会是你之前说给老头子我准备的徒弟吧?”
萧桓一见到来人眼中升起一丝希望,此刻也懒得理他的明知故问,沉着脸色强忍着怒意问道:“怎么样?你能不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