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但是萧桓不想我担心,那我就不担心。”
“就这么信他?” 昭德帝愣了愣,眸光微晃。
在他的记忆里,也曾经有过这样一个画面,那个女子在满朝的非议妄论中安然烹茶舞剑,丝毫不受外界流言的影响,在他问及原因时笑得骄傲又明艳,她说,沈戎说了不要我担心,我就不担心。
“你跟你娘,很像。”
昭德帝深吸了口气,起身走下高位,缓步走到龙榻边,从墙上的暗格里取出了一幅画轴,朝着沈承君招了招手。
暗格里放着的是什么,沈承君早在昭德帝开启暗格的那一刻就已经猜到了。
只是,当昭德帝当着她的面将这副画卷慢慢展开,沈承君还是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
火红的宫装,明艳的面庞,骄傲睥睨的目光,一颦一笑,与元晶里面的小像一模一样。
娘亲。
沈承君默默的在心里唤了一句。
“一转眼,你都长成大姑娘了,为人妻,以后还会为人母。”昭德帝有些感慨的看着画像中明艳如初的女子,手略微抬了抬,又收回了袖中。
在昭德帝伸出手的那一霎,沈承君的心狠狠的提了起来。即使他最终还是将手收了回去,沈承君还是没有松下这口气。
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飞快的闪过,不过短短一瞬,就足以让她心惊肉跳。
“你娘当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小小年纪就被她惯得刚烈肆意,生怕你长大后被人欺负轻视。如今你跟萧桓相亲相爱,你娘应该也能放心了。”昭德帝望着画上的人,轻轻叹息道。
沈承君勉强扯了扯嘴角,“您是母亲生前最信赖尊敬的兄长,有您看顾我,母亲自然是放心的。”
对于沈承君刻意压重的称呼,昭德帝仿佛没有听出异样般笑了笑,十分珍视的将那画卷收了起来。
“行了,既然不是为了那块元晶,那你这么偷溜出来找朕,是为了什么?”昭德帝直到将画卷收的平平整整,才转过头来看着沈承君问道。
沈承君被刚刚的事情弄得心思有些乱,听昭德帝问了,才记起此行的目的,深吸了口气,走到龙案前,跪在了地上。
昭德帝眉头一拧:“你这是做什么。”
会撒娇的孩子有糖吃,这么多年来,沈承君无疑是他身边这些一众小辈里最会撒娇的一个,当然也是糖吃的最多的一个。
很多事情,只要她软语娇笑的求一求,他就毫无招架的应了。
上一次这样郑重又诚恳的给他跪拜,那还是当初他力排众议为她跟萧桓赐婚的时候。
“起来吧,你有什么想求的,直接说就是了。”事实上每次沈承君这么郑重的给他下跪,昭德帝都感觉自己心里面直突突。这会儿也一样。
沈承君没动,而是跪的越发挺直。
昭德帝无奈扶额:“朕记得,你手里不是还有一个朕赐给你的玉佩吗?那东西可是相当于一道空白圣旨,怎么,跑来跪着,是舍不得用?”
“当然不是舍不得,如果能让您答应这件事,承君什么都可以舍。”沈承君摇了摇头,表情十分真诚的说道:“只是,承君这一次是想要诚心诚意的向您请求,而不是拿那种东西来逼迫您。”
事实上,她完全是情急之下把那个玉佩给忘记了。
之前萧桓担心她拿着玉佩去跟他和离,所以趁她不备将玉佩给偷走了,之后沈承君就一直没想起要回来。
“这是在对朕晓之以情了?”
昭德帝笑了一声,语气颇有些无奈:“你这丫头从小心眼儿就多,不用说那么好听,你不用,恐怕是你想求的事,即使有了那个承诺,也求不来吧?”
沈承君微微垂头,没有说话。
“朕记得当初给你那个玉佩的时候就说过,不涉及国事社稷,只关乎个人己身,”昭德帝缓缓起身,走到沈承君上前,伸出手去示意她起来,语重心长道:
“承君,朕一直宠着你,不仅是因为你是朕的外甥女,也因为你这孩子从来不是不分轻重的人,不会做让朕为难的事。”
沈承君咬了咬唇,没动。
昭德帝有些无奈,叹了口气。
“也罢,你先说说看,到底想要求什么?”
沈承君抬眸,一字一顿:“我想要您对萧桓公平一些,不要再刻意打压。”
“胡闹!”昭德帝脸色一变,宽大的袍袖一甩,“朕才夸了你懂事,你就没了分寸,什么公平、打压,这是你一个宗亲女眷能随意谈论的么?”
“如果萧桓的能力只能止步于宗亲,那我绝不会有今日的这番话,”沈承君忍不住据理力争,反驳道:“他到底是不是您最优秀的儿子,您很清楚。”
“最优秀?你喜欢的难道就是最优秀的?”昭德帝嗤笑了一声,缓和了几分语气:“朝堂上的事,你懂什么。”
“我是不懂,但我知道,您先为君,后为父,先为皇,后为兄,您为了一个承诺乱了顺序,萧桓有他的骄傲,他不争的,我看不过,不能因为娶了我,就将他一代天之骄子变成您留给储君手里的一把刀,这不公平!”
元晶的事能这么轻描淡写的越过去,昭德帝舍不下的,无非也就是萧桓的战神之名。
在昭德帝心里,萧桓是个与皇位绝缘的人,那么所谓的战神,其实就是一把刀,一把可以辟疆扩土,可以无偿利用的刀。
这样凉薄的认知,沈承君只要稍微想想,就会觉得心疼。
明明身负军功该是一个成年皇子最大的荣耀,是他上位得权的最强倚仗,可偏偏,他娶了自己。
“你都知道了?”昭德帝听到沈承君的话微微一怔。
沈承君点头:“是,我都知道了。知道是我娘临终前让您答应了她,我的夫君,绝不可以是华晟的储君。”
“知道了你还来因为这个求朕!”
昭德帝脸色倏地沉下来,抬手就摔了桌上的一个杯子,右手高高的扬起,却在贴近沈承君面颊时,看着她不闪不避执拗的目光,顿住了。
从小宠到大的女孩,别说是打,就是骂,他都没有过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