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阳宫内,小豆子拿过药箱翻出止血散,小心翼翼的在欧阳景轩的手腕上洒下细细的淡黄色粉末,看着那原本不停溢出的刀口渐渐凝固后,方才又敷上一层,拿过裁剪好的绢布包扎了起来……
“爷儿,”私下里,小豆子还是会唤欧阳景轩爷儿,总觉得这样亲切,“您这样,早晚梅主子也是会发现的……”让两种蛊毒相容,就要给梅主子喂了那蛊血丹,爷儿不想梅主子痛苦,怕是不会在她意思清醒的时候喂,从第二颗开始,都要用内力将药性融了后,喂了爷儿的血来止痛……长此以往下去,这爷儿……
小豆子拧了眉,不知道是要心疼欧阳景轩,还是该去悲伤。
欧阳景轩俊颜淡然,将袖子放下后,方才说道:“喂药期间也不能宠幸了她去……倒也不怕她能看到。”
小豆子依旧满脸愁容,心里就想了:这喂药期间爷儿和梅主子不能行房,可是……这药喂完了呢?
心里担忧不认同,可也无法……小豆子太过清楚欧阳景轩的脾性,他要决定的事情,谁也不能改变的了。
“爷儿,明日还要上朝,早些就寝吧?”小豆子暗暗一叹的说道。
欧阳景轩点点头,起了身往内室走去……
“霂尘世子如何了?”欧阳景轩边走边问道。
小豆子应声,“世子武功很高,陈黎在那边盯着,怕是一时半儿他也没有办法。”
“嗯。”欧阳景轩突然停了脚步,思忖了下说道,“告诉陈黎,不管霂尘世子怀疑什么,都由着他去想,去怀疑!”
“啊?”小豆子不解的看向欧阳景轩。
欧阳景轩狭长的凤眸轻轻眯缝了下,缓缓说道:“怕是后面还有用的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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霂尘任由着陈黎盯着那大夫给他上药,就算上身的衣服全然脱掉了,那女子仿佛一点儿也不知道害羞,完全没有回避的打算。从开始他有些微微窘迫,到现在,他也习惯了……她一个女子都不知道廉耻,他替她担忧什么?
“皇上打算什么时间放我出去?”霂尘冷冷问道。
陈黎眸光轻翻了下,也是冷冷的回道:“不知道!”
两句话后,接着就是沉默,仿佛,从霂尘被陈黎抓来这个也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地方开始,二人每次的对话都不会超过两句。
不管霂尘说什么,陈黎都是一句“不知道”,然后便终止了话题。
大夫是个聋哑人,二人说什么他也不知道,只是细心的给霂尘换药重新包扎后,便微微点头示意,人退了出去。
陈黎抱着剑,双臂环胸的倚靠在一旁的柱子上……不仅仅无视霂尘换药,就算他睡觉她也是跟在身边的。这都不算,甚至霂尘出恭,她绝对不会超过他五步之外……
如此“贴身”的照顾,简直让霂尘受宠若惊。
“皇上为什么不让进帝都?”霂尘眸光凌厉的看着陈黎,这次陈黎就连“不知道”都没有给他回答。
“哼,”霂尘冷哼一声,“这样,我便不会寻了他报复?”他声音沉冷的仿佛冰渣子,“让人传了话儿,他不给我一个交代,如何对得起我之前的相帮?如何视线对玲珑的承诺?”
“请允许我提醒下霂尘世子,”陈黎看着前方,面容冰冷的说道,“你口中的人,一个是当今皇上,一个是贵妃娘娘……我不管你之前和娘娘如何的关系,我只知道,你如此直呼娘娘闺蜜,如果落在别人的耳里……只会造成娘娘的诟病。”
陈黎和汪鸿俊是欧阳景轩亲手训练出来的,蛇打七寸的事情他们最喜欢做,做的也是最多的。霂尘的死穴在哪里,他们都知道……
果然,霂尘就算此刻怒不可遏,却也没有在辩驳什么。
陈黎也不知道是因为心情好还是不好,今天的话突然多了起来,“其实,世子为什么不能忍一忍呢?有些事情,终究是有时间询问皇上的。”
霂尘冷嗤一声,“尧乎尔如今的状态我能理解,纵使我有杀了他的心……”他眸光也变得阴寒,“以我和他相交,他断然不是个逃避问题的人,将我困在此处,什么目的?”
陈黎也不答话,最后听着霂尘的话,索性闭上了眼睛。
“如果他是不想在登基前我入帝都,只是怕我将事情告诉玲珑……”霂尘顿了下声音,咬牙说道,“告诉梅贵妃,如今已然登基,皇宫后院,我进不去……为什么还将我困在这里?”
陈黎呼吸均匀,就好像已经沉睡了一般。
霂尘知道她在听,他继续说道:“既然不想伤害她,为什么要做出伤害她的事情?”
“世子,”陈黎终究守不住的霂尘最后戾气横生的言语,“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够评判的……而且,不管皇上做什么,在我眼里,都是对的!哪怕……”她猛然睁开眼睛,眸光骇然凌厉,“……杀了整个天下的人!”
霂尘冷嗤一声,眸光也变的冰冷,“有些事情,却不是他能够左右的。”
陈黎看向霂尘,看了好久,方才缓缓勾了下唇,只是,那样的笑太过冷然,“皇上从来没有自负到认为世间所有的事情他都能够掌控……但是,皇上却不会让能够掌控的事情,发生意外……世子,你应该对皇上这点儿很了解才是?!”
霂尘不说话了,就算因为他对欧阳景轩有着一部分的了解,所以,他被关到这里后的今天,终于忍不住的想要知道,为什么……
他纵使有着国破家亡的愤怒,可是,却也不想玲珑和他同受。这一点,欧阳景轩必然知道……那么,就没有理由拦着他!
陈黎斜睨了眼霂尘,不再说话的又闭上了眼睛……怀里的剑,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毕竟,位置绝对是她想要出手拔剑最佳的位置……
*
翌日,阳光依旧明媚。
风玲珑坐在铜镜前,看着铜镜里模糊的自己……碧水蓝的缎面宫装,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宽大裙幅逶迤身后,优雅华贵。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绾个飞仙髻,几枚饱满圆润的珍珠随意点缀发间,只是在一旁簪了那人送她的梅花簪,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
“主子,内务府竟然也送了沙枣花的口脂……”丫头翻找了下,疑惑的说道,“怕是皇上给专门交代了呢!”她说着,也就开心起来,拿了口脂给风玲珑涂抹了一层,“嗯,这看着水润,比那脂粉铺子的要好看多呢。”
风玲珑轻倪了眼那口脂盒子,之前她从那脂粉铺子买的口脂被那人都让小豆子拿走了,说着她喜欢,就让人研究了,以后也好常用。
那时,那人轻啄了她的唇,淡淡的说道:玲珑,本王记得沙枣多酸涩,怎么就你这唇上的沙枣让人觉得甜润,让人尝了又想再尝呢?
微微抿唇,朝着铜镜中的自己浅笑了下,她缓缓起身,带着冬雪往永福宫而去……坐在软辇上,风玲珑的心情到底有着不同。前尘往事不过数月,却已经物是人非……曾经她坐着软辇入宫,多数要小心翼翼,不敢有了半分差错,只因为没有人会帮她。
如今,她依旧要小心翼翼,却明白……她已经不是一个人。
从开始便知道那人是个风流之人,入府前就知道他有个放在心里两年的蝶夫人,入府后,又因为耳力灵敏,知道了他那翠竹轩里被他藏匿了一个女子……一直以来都知道,怎么到如今反而容不得了?
那人心里有她,她其实就已经满足了,不是吗?
赐了“梅”字,入主了未央宫……这里是他在乎的地方,而她住进了未央宫,别的已经在她之前就发生了的事情,她又何必不淡然,让那人为难了去?
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
一生一世一双人……到底是太过美好,她才会贪心。只是,那人是帝王,一个可以给风部落周全的帝王,她本来要的只是这,如今多了那人的心,她已经是赚到了。
思忖间,软辇已经到了永福宫。今日是后宫的嫔妃来给曾经的皇后,如今的太后请安,已经有些人到了,到显得风玲珑有些姗姗来迟。
永福宫正殿里,传来谈笑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婴孩被逗弄的笑声,那样的笑声稚嫩而清脆,就好心银铃一般。
风玲珑不自觉的停了下脚步,置在大氅里的手不自觉的紧握了下,听着那婴孩的“咯咯”的笑声,心里总是惆怅,却也是开心的……这是那人的子嗣!
“主子……”冬雪轻声提醒,看了眼那正殿大开的门,心下沉叹了声。
风玲珑轻倪了冬雪一眼,示意她没事后抬步走进了大殿……
叶梦菡从风玲珑跨进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她。她知晓这个女人的存在,却是第一次见她……碧水蓝的宫缎织锦华衣裹身,外罩着白色的狐裘大氅,行走间隐隐可见那优美的颈项和那若有若现的美人骨。裙幅褶褶如皎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使得步态愈加雍容柔美。
如果说她和姐姐的美是那种就算不去刻意也是让人觉得媚到了骨子里的美,那么……风玲珑的美就是那种清清淡淡,让人看着极为舒服,就仿佛兰花一般淡雅娴静的美。可是,这样的美却因为那双明明沉静,却仿佛处处都是话儿的星眸变的灵动……
她是被誉为戈壁明珠,西苍第二美女的风部落翁主!
这样的女子,仿佛就是个谜一般的出现在大家的面前,明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她,她却目不斜视,大气宛然。如果她是男子,怕是也会被风玲珑这样的气韵所慢慢迷惑……
“臣妾给太后请安!千岁,千岁,千千岁!”风玲珑盈盈一福,不卑不亢,不管是初见因为暖白玉而形成的尴尬,亦或者是宫宴之上,她一副“水染乾坤”的踏雪寻梅图使得苏婉仪的计划落空,更或者猎场上的种种……方法,那些都已经是过往云烟,如今的她和苏婉仪,只是一个太后,一个帝妃。
“梅妃起身吧,哀家和你也不是第一次见了,今儿倒也别见外了去。”苏婉仪笑容可掬,话里方法有着话,却又让人听着不会觉得故意寻了事儿,“桂嬷嬷,还不给梅主子般了椅子在哀家身边?”
桂嬷嬷听了,赶忙应了声,就指挥了两个小太监将座椅放倒了苏婉仪的右下侧。
“谢太后!”风玲珑缓缓起身的同时往前方走去,从进了这正殿的门,她便倪到了坐在苏婉仪腿上那粉雕玉琢的小人儿……他长的煞是好看,一双眼睛就像要说话了一般。
因为还小,他的脸圆嘟嘟的,并看不真切到底像谁,可是,许是心里落了影子,竟是觉得那孩子怎么看都想欧阳景轩。
风玲珑仪态举止都落落大方的在苏婉仪的有下手坐下,适时,前来的嫔妃,除了叶梦菡,所有的人都起了身,参见了风玲珑……而这些人,包括蝶夫人,全然都是苍轩王府进宫的。
“妹妹给姐姐请安……”待蝶夫人、兰妃一种行完礼后,叶梦菡也起了身,隐隐一拜。虽然她和风玲珑同为四妃而正妃,可是,到底贵妃是四妃之首,按礼,她是需要先行拜见的。
风玲珑也站了起来,亲自扶了叶梦菡起身,“妹妹何须多礼?以后大家都是姐妹,尽心伺候皇上就好……”她这话说的虽然本书应当,可是,因为她口气总是那样淡淡的,竟是让人觉得舒心了几分。
叶梦菡浅笑了下,轻轻点头应了。
而直到这时,风玲珑才细细的,不着声色的细细的将叶梦菡打量了一番。她有着一双犹如蝶夫人一般魅惑的杏眸,但是,却少了蝶夫人眸底几分算计,多了几分淡然。她长得也极为好看,粉颊白面,唇不点朱而红……
和她本署四妃的正妃,许是喜好,许是也是个淡雅的性子,今日的她穿了件淡黄色云烟衫逶迤拖地白色宫缎素雪绢云形千水裙,头发梳涵烟芙蓉髻,仅仅簪了一只金累丝镶嵌了红宝石的双鸾点翠金步摇,淡扫蛾眉薄粉敷面,就已经明艳不可方物。
她总觉得叶梦菡仿佛隐约的熟悉,仿佛哪里见过……可是,却又记不起来。
风玲珑暗暗自嘲一笑,来西苍前,她从来没有出过尧乎尔,又何来见过叶梦菡?
今日在永福宫,大家算是正式全部见过了面,大家每个人此刻都笑容极好,言谈欢快,可是,到底有多少人羡慕嫉妒了叶梦菡去,便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而如今的形势,却是成了三足鼎立。欧阳景轩对风玲珑的态度忽明忽暗,谁也抓不准儿。而对蝶夫人,到底是两年的守候……可是叶梦菡的突然出现,还是带着皇嗣,自然她的地位便有些扑朔迷离起来。
苏婉仪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最后轻倪了眼风玲珑,不管她是真的淡然从容还是假的,但是,光这份比别人都沉着的气质,便是这里所有女子都比不上的……如果她能得到欧阳景轩完全的宠爱,怕是比之欧阳景轩之母梅妃,更让人嫉妒。
出了永福宫,风玲珑便先行离开了……身后以媚嫔和琴嫔为首,大家纷纷都在和叶梦菡说着话儿,那说着欧阳聪聪明可爱的词汇声声入耳。
“哼,那么小……就能看出聪不聪明?”冬雪有些气恼,到底生了气儿的轻声嘟囔。
风玲珑回去的时候想要走走,也就没有乘坐轿辇,听了冬雪嘟囔的声音,淡然说道:“宫中不比王府,你也是王府出来的……有些话就像想说,也只能烂在心里。”
“是!”冬雪这些道理自然懂,只是气不过。
她回头看了眼,心里想着,如果主子有了子嗣,皇上怕是更为开心……到时候,看看到底谁才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
冬雪想什么,风玲珑大致也是能猜到的……可是,如今那人为帝,比不得王府中。
*
斗转星移,日夜交替……时光荏苒,白驹过隙。
欧阳景轩登基转眼已经过去七天。七天内,先皇和新底之间的所有一切已经全然整理完毕,朝堂上,在七天的时间内又换掉了数个官员,以至于如今朝野人才紧缺,欧阳景轩下发了年后科举的相关事宜的圣旨。
而这天朝堂上,除了科举的事情,还有两件很重要的事情。
一件是夜麟国和日昭国派人来贺新帝登基。另一件是……十五年前,谢家一门的案子交给大理寺翻案,重新审理……而直到此刻,大家才知道,如今六部之首的吏部尚书谢常青,却是十五年前谢家的遗孤。
朝堂之上表面平静有序,实则暗流汹涌……虽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可是,除了当初明显的助欧阳靖寒夺嫡的苏牧天等人被革职或者贬嫡之外,还有着一部分人在朝堂之上。这些人,从先皇开始就保持着一种说好听是中立,难听是墙头草的人。这些人,在朝堂上起着微妙的作用,仿佛不能完全剔除,却又放之碍眼。
和朝堂一般,皇宫自古以来都会两个明争暗斗的地方,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后宫!
欧阳景轩从登基那日去过未央宫后,这些天都没有去过,除了因为政事繁忙外,叶梦菡、蝶夫人、兰妃、媚嫔和琴嫔那边都有小坐过,可却睡的宫里都没有留宿。
风玲珑每天晚上都会等,可最后等来的都是失望……她到底忘记了,如今她身处皇宫,却不是和那人仅仅一墙之隔的苍轩王府。
风玲珑抱着灵宠站在未央宫那小湖旁的九曲桥上,看着湖中锦鲤因为快要临近中午,纷纷露了头脸上来寻了光,不由得渐渐失神……
梅子和丫头、冬雪远远站着,看着风玲珑如此,渐渐化成了一抹叹息。
“皇上这些天也不来,”丫头轻声嘟囔,“也不知道那天和主子置了什么气儿,那气匆匆的走了,也就不来了。”
冬雪看了丫头一眼,也是苦恼的撇了嘴,“我都劝过主子,给皇上低个头,可……可主子就只是淡淡一笑,然后就作罢了……”
梅子没有说话,听着丫头和冬雪在那里抱怨完了皇上抱怨主子,到最后,二人气恼的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号。她一直看着风玲珑,这些天,时不时的总会发现主子隐忍的样子,偶尔仿佛胸口抽痛的感觉,她都会不自觉的捂着,要平息好一会儿方才没事……主子怎么了?
那日王府突然昏倒,皇上施针后翌日就醒了,也并不曾听皇上说有什么大碍……可那时不时微微痛皱了眉是怎么回事?
思忖间,就见一个小太监匆匆进了未央宫,先是给梅子等人报备了声后,就急匆匆的往风玲珑的方向奔去:“奴才给梅贵妃请安……”微微一顿,他接着输到,“福总管让奴才来给娘娘说一声,皇上今儿个翻了娘娘的牌子,晚膳来未央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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