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七月锦葵2016-07-12 13:056,259

  从男人薄唇间,顿也不顿的吐出的这两番话,只叫夏侯缪萦陡然心惊如焚,说不出来是震荡,还是恐怖,只望着对面悠悠然似谪仙一般的男人,几乎连话都说不利落:

  “你……你怎么可能会知道?……”

  赫连煊瞥了一眼她瞬间圆睁的双瞳,微张的檀口,突然发觉,女人这有时候的一惊一乍,竟也十分的顺眼。

  “你说呢?”

  轻笑一声,赫连煊并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反而将话题又抛向了她。

  夏侯缪萦却能敏感的察觉到,他好整以暇的曼然语声中,藏着某种一触即发的阴戾气息,冷冷的,像是淬了薄薄的一层冰棱,带着锐利的边,一不小心便会割伤旁人,甚或亦同时割伤自己。

  这奇怪的念头,一闪即逝。夏侯缪萦下意识的甩了甩脑袋,一道精光就在这一刹那陡然划过。

  “难道你在王宫里安排了自己的眼线?……”

  不自觉的脱口而出,却连夏侯缪萦自己都仿佛惊了一大跳。可除了这个可能,她再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方法,能叫眼前的男人在短短时间内,就将她与赫连武宸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如此的了如指掌……就算是最劲爆的八卦,也传不到这么快,这个年代又没有什么窃听器之类的,唯一最可靠的就是人的两只耳朵,真是叫人不往无间道的方向联想,都不行……

  赫连煊却只淡淡的睨了她一眼,清清冷冷的一把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倒不至于蠢到一无是处……”

  夏侯缪萦自动忽略了他这句明目张胆的侮辱,主要是其中隐含的内容,太过震撼,令她根本关注不到其他。

  他这算是默认了吗?他真的在自己父亲的王宫里,安排了监视的人?

  “这太疯狂了……”

  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夏侯缪萦还沉浸在这巨大的震荡之中,久久不能缓过劲来。

  赫连煊望着她一副不能接受的表情,冷冷一笑,开口道:

  “这就觉得不可思议了吗?如果本王告诉你,那个王宫里不仅有本王一人布下的眼线,你还会有什么反应?”

  夏侯缪萦但觉心口又是悚然一惊,简直应了那句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谁?还有谁?”

  夏侯缪萦听到自己一把嗓音,震惊的都几乎变了声,脑子里混混沌沌的搅成一团浆糊,一时之间难以消化这么重口的消息。

  赫连煊薄削嘴角扯开的笑意,似乎更冷,凛冽语声,却是透着丝丝的漫不经心,反问道:

  “是呀,除了本王之外,还会有谁?”

  夏侯缪萦心中蓦然一动,失声道:“你说的是赫连烁?……”

  赫连煊瞅了她一眼,“把嘴巴合上。”

  半天,夏侯缪萦才反应过来,好不容易将张大的嘴巴,合了起来,且因为太着急,这一下竟几乎咬了舌头,却也顾不得了,只觉纷乱的思绪,犹在半空之中飘着,脑海里更是零零碎碎的冲上无数的念头,浑忘一切,只剩下两片樱唇,微微张翕,想开口,却是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赫连煊望着她这明显觉得不可思议的一副神情,竟不由的油生值回票价之感。

  “很惊讶吗?”

  男人嗓音沉沉,似不着半分的喜怒。

  夏侯缪萦点点头,又摇摇头,还是有些缓不过劲来。

  “你们……”

  心头混乱,斟酌着吐出这两个字来,夏侯缪萦本想问他“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转念又一想,却觉得,问与不问,根本没什么差别。也许在她的心底,也隐隐清楚他们这样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只不过不愿触及罢了。

  赫连煊却是为她的突然沉默,心中不由一动。

  “在自己的父亲身边,安插监视的眼线……难道你不想知道原因吗?……”

  男人开口问道。

  抬眸,夏侯缪萦定定的望向他,反问道:“你会说吗?”

  瞳色微敛,赫连煊睨着面前的女子,凉薄唇瓣,却是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瞧来邪肆而魅惑。

  夏侯缪萦突然恨死了他这副不置可否的嘴脸,意气一上来,几乎想也不想的冲出口腔:

  “难道你就不怕我将你们的事情,都告诉秦侯吗?”

  话甫出口,便已懊恼的要死。尤其是看到男人陡然斜瞥过来的眼神,那如沁着凉气的温度,令她莫名的心慌与意乱,连青葱似的指尖,都不由的狠狠掐进了滑腻掌心,却不自觉。

  她是哪根神经搭错了,才会吐出这么自作孽、不可活的一句话啊?他该不会想要杀人灭口吧?

  夏侯缪萦不由紧张兮兮的望住眼前那面容阴晴不定的男子。

  赫连煊却已敛尽了寒眸中的一切情绪,空气里,似有诡异的沉默,一恍即逝。

  就当夏侯缪萦以为自己要在这股几乎令人窒息的压抑中,不得善终的时候,却听对面的男子,凉薄一笑,清冽嗓音,如同刚刚自无边的地府里滚过一遭般,带出些叫人不寒而栗的阴郁与冷戾:

  “你以为他不知道吗?”

  犹如一记千斤巨石,轰然从天而降,砸到夏侯缪萦的心底,掀起的震荡,惊涛骇浪一般,从脚趾直冲头顶,完全将她笼罩在了里面,忘了该如何反应。

  半响,方才找回丁点的思绪,支支吾吾的问出了疑虑:

  “怎么会?……你父王他知道?……那他怎么还允许你们这样做?……”

  是啊,正常的人,怎么能够忍受每天活在别人的监视之下?而且还是自己至亲的两个儿子?夏侯缪萦不能理解。

  女子澄澈透亮的一双明眸,此时此刻,聚满了疑惑与不解,就像是无意间闯入一间黑屋子的幼童,陌生的环境,伸手不见五指,找不到出口,看不清前路,茫然而无措。

  这样的纯净,似能照透人心底一切不见天日的污秽肮脏,让它们再也无所遁形的暴露在阳光之下,却又叫人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她拉扯进这样的世界里,看着她如一张最上好的宣纸一般,一点一点的被染污、被划损,泼了墨、缺了角,再也难以修补,这样的滋味,一定会很美妙吧?

  瞳色一深,赫连煊如墨眼底,越发沉的似一汪没有尽头的深渊。未到底,你永远都知道,里面究竟隐藏着怎样的风暴。

  夏侯缪萦听见他冷冽的似淬了寒冰一样的嗓音,幽然划破满室静谧,如旧唱片,带着股不知名的凉意,响彻入耳:

  “不过是因为,他想让我们知道的事情,我们才会知道而已……”

  这样拗口而隐晦的一句话,夏侯缪萦却突然听明白了,心口处,不由重重一跳,一沉。他的意思是,那秦侯赫连武宸之所以容许两个儿子的窥探与监视,不是因为他们有这个本事,而本就是他打算告诉他们的东西……换句话说,如果那些他不想被他们得知的事情,他们绝对无从知晓,哪怕是在整个王宫里,遍插了眼线,同样也不行……

  他的话,是这个意思吗?

  静静望着面前近在咫尺的男人,夏侯缪萦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为什么?”

  在该刹那,夏侯缪萦真的想不通这一切的缘由,究竟是为着什么?

  “这样的算计,这样的处心积虑,这样的尔虞我诈……这就是你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吗?……”

  落在赫连煊身上的定定视线,浮光闪烁不定,像是搅乱了一池涟漪的春水,波纹荡漾,连绵不绝。

  夏侯缪萦看不透他嘴角噙着的淡淡嘲讽笑意,更望不穿他冷毅朗俊的脸容上凝住的喜怒哀乐,面前的男人,自始至终,都像是带着那张银白的面具,从来没有摘下过,掩盖着他心底一切最真实的表情。

  夏侯缪萦却突然了然。

  “人家说,最是无情帝王家……”

  活泼泼的嗓音,似挂在檐下的碎玉风铃,徐徐吹拂,撞出一连串清脆的响动,悠悠回荡在偌大的车厢里:

  “先前我还不信,但现在看到王爷你们,倒是由不得我不信了……多么有意思,不是吗?……”

  凉凉一笑,夏侯缪萦毫不掩饰自己的讽刺与嘲笑,但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却不知究竟在懊恼些什么,只令她莫名的烦躁。

  赫连煊凉凉望住她,薄唇如削,勾起的一抹邪肆笑意,倒似比她还要冷几分。

  “最是无情帝王家?”

  男人残魅语声,清冽的重复着这七个字,如同听到了一个绝大的笑话般,曼声开口道:

  “这句话若是用在本王的父亲身上,端看他是对谁了……”

  夏侯缪萦心中蓦然一跳。脑海里不由的闪过那秦侯赫连武宸的影像,虽只与他有过数面之缘,但她依旧能够察觉到,他对身边的两个儿子,眼前的赫连煊与那六王爷赫连烁,一视同仁中,却带着某种疏离……那是同他提及远在南平国为质的幼子之时,完全不同的一种情绪……

  赫连煊似是能够看穿她一切的思绪,冷冷笑道:

  “本王的七王弟,自从七岁那年,去了南平国作质子至今,已经十四个念头有余……最挚爱的幼子,不能陪伴膝下,父王这些年,一定对他想念的紧……”

  男人凉薄嗓音,就如同在说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那种感觉,像是雪地初晴,攒开的积雪,一点点的开始融化,没有风,日光冽冽,带些刺入骨髓的冰冷。

  夏侯缪萦只觉莫名的不寒而栗,肌肤在层层衣衫的包裹下,仍不可抑制的长满一寸寸细小的鸡皮疙瘩,从灵魂深处里蹿出来,拭之还有,拭之还有,挥之不去,连绵不绝。

  面前的男人,他是在意的吧?同样是为人子女,在他们父亲的眼中,却早已定下了高低亲疏之别……人的心,本来就是偏的,即便是父母子女,也是讲究缘分的吧?……就像赫连武宸,就像那自小被送走的赫连炘……

  夏侯缪萦望着这近在咫尺的一个男人,他冷峻坚毅的脸容上,始终神色淡淡,不氲丝毫的喜怒,就如同一尊雕刻完美的大理石像,没有温度,没有情绪,将一切的柔软,都关在了心房之外,渐渐的遗忘,渐渐的失去,到最后终于修炼成铁石。

  张了张嘴,夏侯缪萦想说些什么,但终究开口的,却是一句轻声的疑问:

  “如果他真的如此宠爱幼子……又怎么会允许他那么小的年纪,就一个人去到那人生地不熟、波诡云谲的异国,作质子呢?……”

  这算是拙劣的安慰吗?夏侯缪萦不知道。心底却也隐隐的清楚,那赫连武宸不选赫连煊,也不选赫连烁,偏偏将当年还是稚子的赫连炘送了出去,一定有他的原因和打算……

  当触到面前男人晦暗眸色里,陡然划过的一道刀锋般的锐茫之时,夏侯缪萦知道自己猜对了。

  心底陡然间,不知漫起怎样的滋味,似乎涩涩的、麻麻的,就像是被人拉扯着,毫无预兆的推入一汪满是黄连水的池塘里,又捞上来一般,沾了湿苦的气息,赶也赶不走,躲也躲不掉。

  这样的感觉,太过难受,也太过危险,不知所起,也不知该如何安放。夏侯缪萦莫名的不安,莫名的恐惧。

  赫连煊悠扬的嗓音,就在这个时候,毫无预兆的响起,说的是:

  “说不定父王乃是用心良苦,为了救他呢?……”

  飘渺的神思,因为这一句话,瞬时一震。夏侯缪萦不由的望紧面前的男人,希望从他的脸上,看到些什么端倪,但惟见的却只是,他一张刀削斧砍般的脸容上,容颜寡淡的如同天边的一片轻云,不着任何的色彩,无喜亦无悲,就像是在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旁人的是非。他削薄的嘴角,甚至还微微漾起一抹浅笑,荡进濯黑的寒眸里,却早已化为一片冰冷。

  “为什么?”

  有太多的疑问,如同千丝万缕的大网一般,将夏侯缪萦紧紧缠在里面,挣脱不掉。到最后,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问的是什么。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事情?”

  是啊,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么多看似隐秘的真相呢?以他和她的关系,实在并非交浅言深的好对象……她不认为这只是面前男人的一时兴起,他一定有他的理由,有他的筹谋……

  突然意识到这一点的夏侯缪萦,不知为何,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不舒服之感。

  女子清透的一双眼眸,定定的望向他,乌黑的像是水洗过一般的瞳仁,盛满着深深的迷惘与恍惚,似一只无意闯入林间的精灵,不知所措的被困在原地,没有方向。

  赫连煊潋滟眸光,晦暗莫测,漆黑的如同一湾深不见底的夜海。

  “夏侯缪萦……”

  男人冷冷清清的一把嗓音,一如既往,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惟见薄唇轻启,将红口白牙里的一字一句,都犹如请客吃饭般稀松平常的徐徐倾吐而出,说的是:

  “我们是夫妻,不是吗?作为本王的妻子,难道你不应该多了解一些有关本王这个夫君的事情吗?”

  那自然的如同再正常不过的“夫妻”两个字,似无数的小石子,一颗一颗,连绵不断的洒落在夏侯缪萦的心湖,明知道这不过是男人对他不想回答的问题,所做的敷衍塞责,但她还是不可抑制的漫延开,层层叠叠的异样之感,像是涨潮的汐水一般,缓缓抵向她心头的每一个角落,抑压的几乎喘不上气来。

  而面前的男人,丢出这么一番似是而非的话来之后,便阖上了一张嘴,如刻唇瓣,微抿成线一般的弧度,凉薄而性感。

  显然,他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再多加纠缠。

  他能给她的,只有这些算不得解释的解释。

  该刹那,夏侯缪萦完全不知所措。这一切的事情,都让她从未有过的震荡。纵然她曾经觉得面前的男人,与父亲兄弟之间,确有暗流汹涌,但也未曾想过背后会有如此多的弯弯绕绕,而现在,这些疑问,就像是乱麻一般纠结在一起,找不到那个打开的头绪,拖着她走进一条看不清前路,望不见退路的死胡同,迷雾重重,遮盖了眼前的所有真相,逃不开,避不过,只能不断的往前走,却永远都不知道,何时才是她的尽头。

  “赫连煊……”

  夏侯缪萦忍不住唤他,清脆嗓音,不觉间带了些湿意,像是在九月微凉的空气里浸过一般:

  “如果我问你……为什么是我?为什么偏偏把我扯进来?原因究竟是为什么?……大概你还是不肯说的吧?……”

  嘴角笑了笑,夏侯缪萦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吧?明知道这个男人,不可能告诉她答案,至少不是现在,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向他询问,就如同一个卑微的小丑,非得到图穷匕见,不能死心。

  多么可笑。

  赫连煊静静凝视住面前的女子,她娇艳欲滴的唇瓣,噙着抹淡淡的笑靥,像绽开的一小簇满天星,瓣蕊柔弱,尚沾着极细小的水汽,仿佛被风一吹,花叶飘零,散落天涯,便再也难寻一般。

  这样的茫然若失,是他在她的脸上,在她的眼中,从未看到过的。原来竟如此的刺目。

  “夏侯缪萦,有些事情,知道的太多,对你并非一件好事……”

  寒眸微敛,赫连煊侧开与面前女子的对视,一把清冷嗓音,就像是最坚实的花岗岩,平硬的没有任何温度。

  夏侯缪萦却抬眸望住他。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男人的侧脸,英朗俊逸,棱角分明,好看的就如同一幅画。

  呵,这样一个男人……夏侯缪萦突然觉得如此的可笑……

  “赫连煊……”

  轻媚一笑,夏侯缪萦语声泠泠,似山间潺潺的清泉,沁着渐浓的秋意,飘渺出袅袅的凉气:

  “这番话从你嘴里吐出来,真叫我恶心……”

  男人濯黑眼瞳里,有锋利的锐茫,陡然炽盛,不需要细看,夏侯缪萦也能感觉到他浑身上下,瞬时笼罩开来的蓬勃怒气,如同要将她抽筋剥骨了一般,一触即发。

  笑了笑,夏侯缪萦在他出声之前,开口道:

  “赫连煊……要打要罚,要杀要剐,等回到煊王府再吧……我现在很累,没有心情跟你吵架,让我一个人静一下,好吗?……”

  女子脆生生活泼泼的一把嗓音,此刻却如同坠了无数细小的尘埃般,重若磐石,带出些疲惫,带出些莫名的意冷心灰,就像是烧尽了的一簇火花,余烬成灰,再难点燃。

  赫连煊望着丢下这么一句话,便即转头望向窗外的女子,她晶莹剔透的一张小脸,微微侧对着他,下颌弧线美好的似一幅工笔仕女图,仿佛一眨眼,她便会从画上走出来,不知去向何方;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此刻幽幽的望着车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如罩了一层薄薄的雾气,朦胧的似一场未醒的幻梦,乌黑瞳孔里,仿佛笼了满满的辰光,又仿佛白茫茫的空洞一片,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留。

  这一刹那,她离得他如此之近,却又仿佛遥不可及。

  赫连煊冷硬如石的心底,似被什么东西狠狠划过,漫开一丝不期然的异样之感。

  但旋即,这不该因着眼前女子出现在他身上的情绪,已毫不留情的被他摒了去,惟有寒眸凛冽,精光闪烁,晦暗莫测。

  夏侯缪萦,你不是很想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吗?很快,本王会如你所愿……只怕到时候,那样的后果,你承受不起……

  嘴角扯开冷酷笑意,赫连煊亦望向窗外不断向后掠去的景致,濯黑瞳仁,深不见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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