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里却满是惊恐:“不要,我不要你,很可怕……”
容若苦笑了。
“婉儿,你别怕我……”
“不,”她缩在默言怀里,簌簌发抖着。“我不喜欢你,看到就不喜欢你……”
心里的感觉,好难受,好难受。
只要离开这个人,那种难受的感觉就会离开她!
她捂住了自己的耳朵:“我不想听他的声音,难受……”
她不晓得如何形容自己内心的感觉,只能用这样简单的方式拒绝着。
默言抱她又不是,不抱又不是,只能把她放在了轮椅上:“他是你的……你的……”
容若的唇瓣颤抖着。
半天,他才说出了一句:“我是你的主治医生。”他揉了揉鼻子,才说道,“我能陪你们一起去吗?”
她背对着容若,摇头表达着自己的抗拒。
默言看着她,又看着他。
他却露出了一抹笑容:“那,你就陪她去好了。”
此刻,用心如刀割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却是再贴切不过的了。
他就这么看着她被默言推着,出了病房,心头是一片苦涩。
默言更加忐忑。
“你……你真的不记得他了吗?”他试探着。
沈婉无辜地眨巴着眼睛:“不记得!”
她回答得没心没肺,也斩钉截铁,跟以前他所认识的那个精明干练的沈婉,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你……”他低头打量着她,忽然一蹲身,和她平视,还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
她眼里顿时充满了泪水:“你,你要干什么?”
“你不会是穿越过来的古人吧?”默言永远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他嘿嘿地笑了两声,“现在不是很流行这种穿越吗?行啦。你是哪个古国的公主啊?”
沈婉的唇一瘪:“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懂……”
默言轻快地起身,推着她一路小跑着:“没事没事。你若看上了我,我也可以勉强接收的。哎呀,有些为难呢。”
他一路窃笑着,沈婉却欲哭无泪:“你是疯子吗?”
他低头朝她吐了吐舌头:“你不是选择了我吗?”
“因为你长得比较难看。”她实话实说,“那个好看,可是凶。”她又快哭了,“但是你是疯子……”
一句“难看”,已经把默言整颗心都捏碎掉了。
这个女人!
“我会告诉你,你眼光多差的!”他板起了脸,把她丢到了检查床上。
她疼得眼泪直流。
“来,做脑部CT检查!”
她塞进了核磁共振仪里。
门却被推开了。
一个人大步走了进来。
他只看了病床上的沈婉一眼,那一眼,沉痛、无奈、悲伤,各种情绪充沛满了他的胸腔。
可他只看了一眼,就别开了视线。
“怎样了?”他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示出的结果。
“唔,她的脑部小叶受了伤,这些神经元的创伤估计很难恢复。”操作的医师和容若对视了一眼,“默言跟我大概说了一下。”他也叹息了一声,“脑部是人体最复杂结构,稍微一点损伤,都很难说后遗症的情况。”
“所以,她现在不仅失忆,还……”
“她的智力倒退得很厉害。”
默言插了句话,“不过,她起码会简单分辨什么疯子,难看之类的,但是情绪的表达就跟个小孩子似的。我建议,给她做一个智力检测吧。”
沈婉已经被扶到了轮椅上。
她的眼睛大而有神,虽然脸蛋瘦削了不少,但仍四处顾盼着,有种说不出的灵气。
“也好。”容若远远地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就够了。
连老天,都在替他们划清界限。
两人的世界,共同的记忆,没有了。
共同的孩子,没有了。
更甚者,她对他的爱,也没有了。
或许,两人都应该回到彼此正确的轨道上去,不要再错误地继续纠缠下去了。
他深吸了口气,忍住胸口的闷疼,才道:“默言,你陪她去做智力检测吧。”
默言吃惊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什么?我?”
“对。”容若不再看她,“她就由你负责了。”最终还是狠不下心地低声叮嘱道,“明天开始我会让保姆过来照顾她,让她吃多一些有营养的东西……”
“那你不见她了?”默言眼睛瞪圆了。
之前,容若为了护她,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现在,怎么……
“是。”他别过了身子,“以后,她就全程归你了。我会通知她爸爸。到时候,他会过来接她的。”
他不敢再逗留了,话音未落,一脚已经迈出了检查室的门。
她已经,不再需要他了……
一连两天,容若都避免到Vip病房去查房。
默言却没有放过他。
他把沈婉的检查报告拍在了容若桌上。
“她的智商只有5岁孩子的水平。”默言嘟嘟囔囔的,“各种卧槽,她连洗澡都不会!又怕得要死,她去哪里都地拉上我。她小时候到底是多没安全感啊。”
容若的手,在桌面握成了微拳,又强迫自己松开了。
他吐了口气:“那她什么时候能出院?”
“你真的想让她出院?”默言斜瞟着他,“她走了,你可就很难再见到她了喔?”
“我根本就不想见她。”他淡淡地道。
默言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认命地接了起来:“喂,大姐,又什么事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容若挥手告别,“够啦。你一天黏我24小时,还不……”
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远。
容若的心还是不可抑止地疼了起来。
忍住。
忍住。
这样离开她,对两人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不要再想了……
他整个人靠在了椅背上,仰头看着白色的天花板。
眼前,仿佛都是她那无辜却又伤人的眼神……
那么近又那么远……
他阖上了眸子,脑海里还是她……
门被猛地推开了:“院长!不好了!”
“又怎么了?”容若仍旧阖着眸子。
“Vip病房的洪老忽然心肌梗塞,他的家属在病房里闹个不停的……”
容若睁开了眸子。
“快点让外科医生准备好!”他快速地从椅上跳了起来。
这么一个瞎折腾的老头,治个心脏病,反复跟他说,必须做心脏搭桥手术才成,非得又挑吉日又选医生。
这下可好,进来两天了,净折腾,这回倒病发了。
容若赶到病房前的时候,好几个人在门口吵得正凶。
“爸爸公司的股份遗嘱里说给我的!”
“妈说会说服爸爸改遗嘱,留给我的!”
“爸爸说改遗嘱,也给我留一份的……”
“你这个女儿都嫁出去了,回来争什么争……”
几个人差点没打起来。
容若摇着头,推门进了病房。
老头子在病床上捧着心口,脸色已经全白了。
容若把对方放平了,喂下了药:“交代手术室,这手术今天下午就必须做,除非,命不要了!”
老头缓和了过来,哪里敢说话呀?
容若简单交代了一下,让护士推他去做术前检查,自己揉着眉心,走出了病房门口。
那些人还在争得面红耳赤。
容若无意地撇过视线,却看见了隔壁病房里探出的那张怯生生的小脸。
那脸蛋,只闪了一下,就又受惊似的缩了回去。
容若的心狂跳了一下。
他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又硬生生地停住了脚步。
他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转了身。
他往电梯方向走了两步,身后却传来了敲门声。
真的是敲门声。
他慢慢地回头,病房里的人只探出一只纤白的小手,持续不断地敲着半敞的门。
他的心一下缩紧了。
一种难言的心疼紧紧抓住了他的心。
那小手,苍白如雪,又瘦弱不堪。
几乎只剩下一层细白的皮肤包着那小小的骨头一般……
她最近还是没有好好吃饭么?
他着迷地看着那只小小的手,直到她重新从病房里探出半张小脸。
那脸上,除了一双眼睛显得特别大之外,其他的都显小了。
她白皙胜雪的小脸上,眼睛乌黑如墨,那惊慌的表情带着几分胆怯,哪里有原先沈婉的半分样子?
只是这副模样,一下就像根针似的刺入了他的心里,让他心脏闷疼了起来。
他看着她,她缩了缩脑袋,整个人坐在地上,从门边把整张脸又探了出来。
“喂……”她轻声唤道。
她的声音又软又小,像只无助的猫咪一般。
他忍不住大步走上前去。
她身子又往里头一缩。
他却已经走到她的面前。
眼前这个腿又长人又酷的男子,让她只能眨巴着眼睛,怯生生地把自己的小脸埋进了臂弯里。
他半蹲下了身:“你的腿还没完全好,不能坐地上的。”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其他人呢?”
“没有其他人。”她闷闷地道,“都只有我一个人……”
他的眉皱了起来。
她整个人忽然凌空了起来。
她着慌地四处乱抓,顺利地揽住了他的颈。
他把她轻轻地放在了病床上,她还揽住他不放。
他看着她:“我得走了。我去找人来陪你。”
“你不能陪我么?”她也和他对视着。
他苦笑了一下:“你忘了?你之前说我很可怕的,你不想跟我在一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