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苑莛如遭雷击,当场僵在原地。美丽的瞳孔里,刹那间掠过无数的惊涛骇浪,暗流汹涌的种种情绪,似绝了堤的潮水一般倾泻,惊慌、恐惧、无奈、痛楚,矛盾而激荡,仿佛随时都会将她毫不容情的淹没!
端木谨静静的望住她,在揭穿真相前,他早已预料到女子会有的反应,但是当亲眼看到,冷硬的一颗心,还是不由自主,微微刺痛着,就像是一根针,你明明看到它在那里,就快扎到你了,但任你千躲万避,它终是在你不经意的时候,狠狠刺你一下,虽不会致命,但却疼痛了然,仿佛在提醒着你,它一直待在原先的地方,从来未曾离开过。
千头万绪,一时之间,竟仿佛寻不到症结的所在,说不出来的滋味。
“莛儿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女子短暂的不安之后,渐已恢复平静,强硬道。
端木谨凝住她的若无其事,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温润的嗓音,就像是陡然间记起一件极之有趣的事情般,款款开口道:“不知道吗?,用不用本王将那薛大夫找来,跟侧妃娘娘你当面对质,看看焉王爷到时候会信谁的话多一点呢?”
女子明如秋水的美眸,蓦地射向对面的男人,白嫩细腻的玉手,狠狠掐进身下的锦被里,任凭尖细的指甲,生生的坳断,都不自觉,流光潋滟的瞳孔深处,刹那间积满了大片大片未明的风波,激荡着,翻滚着,纷杂扰攘,千回百转,种种情绪,似恐惧、似无措、似痛苦、似绝望,万般情思,凝于双眸,那样的伤心欲绝,仿佛随时都会满溢出来,化成一张漫天大网,将面前的男人,紧紧包裹缠绕在其中,无法逃离,
端木谨只觉一颗心,像是正在被人狠狠撕扯着一般,闷重的疼痛,由灵魂深处,一点一点的扩散到全身的每一个角落,连细长的指尖,都仿佛被侵染,竟需要紧紧握死,才能够阻止那些不受控制的疼惜,从中倾泻、喷涌。
将一双眼眸,缓缓从面前的女子身上移开,脑海里闪过那蜷缩在地牢里的单薄身影,端木谨飘荡的心绪,复又一硬,冷冽的嗓音,似带着泠泠的恨意,却不知究竟是为着什么。
“算时间,焉王爷也该从宫中回来了,现在去找薛大夫前来,正好可以与焉王爷说道说道,让他可以好好的看清楚她的爱妃,究竟有着怎样的一副真面目。”
一想到沐凝汐像个迷路的小孩子一般饮泣的模样;她雪白的脖颈上,触目惊心的青紫淤痕;她哽咽沙哑的说她没有之时的绝望与无措;她身体滚烫的倒在他怀中,至今人事不省的惨状;以及她脱臼的右手腕,因为伤势严重,又未能及时施救,大夫说她以后都会留有后遗症,只怕稍重一些的东西,都无法提得起来!
一想到这些,端木谨再也无法抑制的愤怒,从心底直接窜到四肢百骸,一时之间,倒分不清究竟是为那凉欢轩里的沐凝汐而心疼与不平,抑或是对面前的苏苑莛的懊恼与失望,只冷冷望了她一眼,像是突然之间决定了某件事情般,不再多留,便欲拂袖而去。
苏苑莛瞧着他俊朗冷毅的脸容上,陡现的某种决绝之情,心中蓦地一沉。眼看着他就要踏出意心小筑,丝毫不再迟疑,奔下床榻,纤细的玉臂,从背后紧紧缠绕住男人坚实温厚的胸膛,将一张莹润的娇颜,紧紧贴在他的后背,柔媚的嗓音,细细的哽咽,从檀口里倾泻而出:
“不要,端木大哥,莛儿求求你不要,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陷害凝汐妹妹的,大夫说我忧思萦怀,气血不足,孩子保不住。你可知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我每天都在担心,自从凝汐妹妹与王爷有了夫妻之实之后,我真的很害怕,害怕有一日,王爷真的会完全被她吸引,那时我该怎么办?”
女子娇弱无措的嗓音,从背后传来,一字一句,声声的砸到端木谨的心底,脊背上被女子柔嫩的脸颊紧紧贴住的地方,有温热的液体,浸湿了他轻薄的衣衫,一点一滴的渗进他的皮肤里,灼烫的他整幅身子,都火辣辣的生疼。
“端木大哥,我求求你,我求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王爷好不好?我的孩儿已经没有了,若是连王爷也都失去,莛儿就算不会死,这一生一世,也都不会再快活的,端木大哥,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做,好不好?”
那呢喃如低语的轻唤,如无数尖锐的针一样,扎到端木谨的心房,明知道她是为着另一个男人而如此相求,但他还是无法装作无动于衷,端木谨想要将她圈在他腰间的玉臂,轻轻掰开的手势,就那么僵持在原地,再也无法移动半分。
安若溪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之后了。大夫说她身心受创,加之风寒入体,所以才会迷迷糊糊的昏睡了这许久,不过现在已经无碍了,脖子上的青紫淤痕,已经渐渐的散尽了,就连那脱臼的右手腕,都已经被接好,除了今后不能提重物之外,并无其他影响仿佛那日所受的一切伤害,都随着身体的好转,消失的无影无踪,一切就像做了一场太久长的噩梦一般,恍如昨日,恍如隔世。
她只记得阴湿可怖的地牢中,她窝在端木谨怀中,将一切的委屈与绝望,哭了出来,之后便晕了过去,再醒来之时,一切却仿佛都变了在她昏迷的这短短的三日内,焉王府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从陆笼晴的口中得知,端木谨将她救回凉欢轩之后,不久,皇上的圣旨便接踵而来,命令淳于焉彻查此事,还她一个公道,之后的事情便峰回路转,协助调查的端木谨,从那照顾绒绒的婢女口中寻到蛛丝马迹,顺藤摸瓜,寻到了事情的真相,原来一切竟然是那柳灼萝所为,她在回娘家之前,曾喂过绒绒服食一味能令其神志不清的迷药,而这种迷药,若是碰到另一种香料,便会使它烦躁异常,那天,苏苑莛身上所佩戴的香袋,正是之前柳灼萝送给她的,其中的香料,就有那令得绒绒害她惊吓,跌落石阶的罪魁祸首!
初时柳灼萝并不肯承认这一切,乃是她的所作所为。但是其后,从她的房间里,搜出了用剩的迷药和香料,证据确凿,不容她抵赖,最后,柳灼萝承认了这一切都是她计划的,她妒忌苏苑莛怀了淳于焉的孩子;她亦妒忌安若溪越来越与王爷亲昵,并且为了她,将她禁足半月,她不甘心这才想出这样一箭双雕的做法!
据说,承认这一切的时候,那柳灼萝已经有些疯疯癫癫,其后,等淳于焉一纸休书下来的时候,她已完全陷入疯癫,连父母都不识。
苏苑莛腹中的骨肉小产,罪魁祸首柳灼萝疯了,安若溪沉冤得雪,仿佛只三言两语,便诉尽了每个人的命运,这件事情,也仿佛到此为止,整个焉王府,也只不过扰攘了半日,便恢复了平静,柳灼萝留在这里的东西,很快便被送回了将军府,干干净净,一件不留仿佛这个焉王府,从来没有过这个人,淳于焉也从未娶过这样一位侧妃娘娘一样,一切的事情,仿佛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初初听到的时候,安若溪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世事无常,峰回路转,好像一场梦一样不过短短三日的时间,为什么等她再睁开眼睛之后,却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改变。
安若溪殊无半分沉冤得雪的庆幸,她只觉得累,从灵魂深处里,泛出来的一种疲倦。
苏苑莛腹中的孩儿,因为这种妒忌,再也没有机会来到人世;柳灼萝害人害己,也许一辈子都要浑浑噩噩的度过。还有,不管她承认不承认,淳于焉的不信任,他的残酷,他的无情!这一切都让她深深的疲惫不堪。
她曾忍不住问过陆笼晴,当那淳于焉得知真相之后,可有来看过她?她犹记得当时笼晴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再清楚不过。
无限的心灰意冷,像喷涌而出的潮水一样,缓缓的从脚底,直淹没到头顶,五脏六腑里的空气,仿佛都要被这种惨痛,狠狠的挤逼出来,将她毫不留情的抛入那万劫不复的深渊里,
“娘娘,”
陆笼晴小心翼翼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安若溪赶紧抹去一切飘忽的神思,回过头来之时,脸上已是换上了一副若无其事的神色这几日,陆笼晴已经够担心自己了,她不可以再让她不安。
“怎么了?笼晴,”
看着面前的丫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安若溪开口问道。
便见她犹豫了一会儿,回道:“娘娘,靖远国谨王爷在门外,来看望娘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