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膳后,无霜照例先是到后园查看一下葡萄架,确定没有什么大问题后,她就会在隐玥轩附近走走,当作散步。大概半个时辰后,她让兰秀和云舒帮她准备好洗澡水,自己去沐浴洗漱。
洗完澡后的无霜披散着一头秀发,随便罩了一件白衫,在前院里转悠着。
“听说你今天救了芸萱公主?”
原本在抚摸秋千架的无霜转过身,看到了背着行李的娜比来,她的眼神微微露出惊讶。
“若我知道她是德妃的女儿,或许不会施以援手。”她淡笑道,并没有将那件事情放在心上。
娜比来听了她的话以后,摇摇头。
“无论是谁,你都会去救。”
她看得出来,在无霜清冷孤傲的性子下面,其实有着热血奔腾的内里。无霜定睛看着她,不想在此事上打转。
“你不是要走么?怎么还没出宫?”
再晚点儿,城门就要关了,除非她不想走“正门”。娜比来轻笑一声,走上前去,也伸手抚上秋千架。
“好歹我也教了你一些酿酒的东西,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
她这话并不是真的怪罪无霜,不过是随意说说而已。
“这么说,你还愿意多留下来住一段时日啰?”无霜笑着打趣道,她就不信,娜比来的心里会不惦记昊明。
“你明知道不可能。”
皇宫的生活在她看来太过拘束,还不如宫外的生活来得多姿多彩,自由自在。这就是为什么她只愿意做一个云游四方的酿酒师,而不愿意在宫里服侍那些达官显贵,过那种趋炎附势的生活。
无霜也明白人各有志,虽然她对娜比来的酿酒术很是敬佩,但也知道她的性格,不欲强人所难。
“若是以后有时间,就多进宫来看看我吧。”
娜比来点点头,向众人告辞后,走出了隐玥轩,却在半路上遇到了皇甫昊辰。
“给皇上请安!”
她用回族人特有的礼仪向昊辰行礼,昊辰瞥见呢她肩上的包袱,以为是无霜交代她去办事。
“你这是要去哪儿?”
“回皇上的话,我刚向秦才人请辞了,准备离宫。”
“请辞?”昊辰微微皱起剑眉,他听无霜说过,娜比来的酿酒术是宫里数一数二的,怎会想到这个时候离去?“是住得不习惯,还是主子给你气受了?”
娜比来唇角轻扬,直视着昊辰。肖德胜正欲走上前呵斥她的大胆,却被景澜给拉住了。
“皇上这是在开我的玩笑么?相信这皇宫里,除了太后的永寿宫,就再也没有比隐玥轩更清静的地方了。再者,秦才人是个什么脾气,皇上应该比我更了解才是。”
听了她的回答,昊辰淡淡一笑,真不愧是隐玥轩出来的人,个个都是伶牙俐齿的。而且,她是唯一敢用“我”这个字和他说话的。
“罢了,既然你家主子已经应允了,你就去吧。”
娜比来弯腰行礼,谢过昊辰之后,就快步往宫门方向走去。见娜比来走远了,肖德胜走上前去。
“皇上,咱们还要去隐玥轩么?”
“当然。”昊辰不以为然道,她今天舍身救了芸萱,值得好好“嘉奖”。再说了,他可是好不容易才从德妃那里用了“还有奏章要批阅”这么个理由才脱身的,不然,德妃一定又会用芸萱为借口让他留下。
“奴才这就派人去通知秦才人迎接圣驾。”
说着,肖德胜便将小全子招呼过来,可是他还没说出口,就被昊辰拦下了。
“咱们直接去就好,不必派人通传。”
他知道,就算肖德胜派人去了,秦无霜一样不会穿着华丽的接待他,她永远只会那般淡然的看着自己,似乎自己才是那个可有可无的人。
此刻,无霜正在院子里作画,上次画了一幅睡莲图送给了昊明,这次要画什么好呢?想了很久,她还是决定信笔涂鸦好了,画成什么便是什么吧。
婉容和云舒站在一旁为她扇扇子,兰秀则为她研磨。
“你们还是早些去休息吧,不用管我了。”
她是那种一旦画起画来,就很容易忘记时间的人,这万一要是时辰不早了,她倒不打紧,只是不想连累旁人。
“那怎么行?主子都还没就寝,奴婢们怎能先走?”婉容道,另外二人也急忙点点头。
“我保证,把这个画完了我就去睡,好么?”
无霜拿着笔做出发誓的样子,她知道她们尽忠职守,只是,这个时间了,还有谁会过来呢?她一个人也要不了这么多人伺候呀!
婉容想了一会儿,决定采取一个折中的法子。
“主子,要不兰秀和云舒先去休息,我在这儿伺候您吧?”
无霜犹豫了一下,猜测这大概是婉容最后做的让步了,遂点点头。婉容摒退了兰秀和云舒,自己专心伺候起无霜来。
昊辰将肖德胜和惜文等人拦在门外,刚踏进隐玥轩的宫门,看到的就是披着黑色秀发,身着白色长衫的素颜女子站在石台前作画,尽管眼前的佳人容貌并不美,但是,自她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与世无争的恬淡气息却深深吸引了他的目光。
婉容知道无霜在作画时,已经到了一种“无我”的境界,对周遭的察觉也不如以往敏锐,再加上主子背对着门口,所以,当她看到昊辰的到来时,正准备叫无霜接驾,昊辰却比了一个悄声的手势,摆摆手,示意她先退下。
婉容欠了欠身,悄悄走开了。昊辰也刻意放轻了自己的脚步,他不愿自己的到来打扰了她作画的雅兴。
还在用笔墨点缀画面的无霜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身旁已经换了人,直到最后一笔勾勒完毕,她小心的拿起画纸,清秀的面容浮现出一抹淡笑,似乎很满意这次的画作。
“婉容,你看这画如何?”
她笑着准备将画拿给站在旁边的人欣赏,却不意对上了一双深色的眸子,白色的纸张轻轻飘落下来,落到了一双大手上。
“皇上?”她惊呼,急忙低头跪在地上,不明白这个时候他怎会来这里?
“起来吧。”
昊辰的注意力还放在手中的水墨画上,虽然仅是一幅画,但是,她却能用毛笔勾勒出山脉的雄伟,流水的潺潺,还有山脚下,那穿着蓑衣男子驾着一叶扁舟的怡然自得,都在这幅画上栩栩如生!
昊辰将画纸重新放回桌上,用案板压住,这才将视线调到无霜身上。
眼前的女子实在算不得美人,尤其是她脸上的那块醒目的斑痕,乍看之下会觉得可憎。可是,这么长的时间看下来,竟然也习惯了,反而觉得她有一种另类的美。外人都说秦无霜一无是处,如今看来,当真是要重新评估了。
“是谁教你水墨画的?”
据他所知,秦征待这个女儿并不怎么样,怎可能还会请老师教她这个。若说她是无师自通,未免天赋也太高了一点儿。
无霜低着头,眼睛一转,想到了一个人。
“回皇上的话,是娜比来教我的。”
她在心里默念着:娜比来,实在抱歉,若不是事出突然,也不会借用你的名字,请你见谅!
“真的是她么?”
昊辰狐疑的望着无霜,似乎不大相信他说的话。那种凌厉的眼神,即使是曾经当过杀手的无霜,都觉得有些冷寒,只是话一出口,就容不得悔改。好在现在娜比来已经出宫了,也应该算是“死无对证”吧?
无霜咬牙点点头。
“朕以为她只会酿酒而已,没想到还善于画工。”
“皇上应该知道什么叫做‘真人不可貌相’吧?”
她的脸上虽然挂着笑容,但是昊辰听出了她话里的暗讽,他没有动怒,反而也勾起了唇角。
“你还会什么?”
她低下头,眼里闪过一抹光,道:“无霜所会的这些只是皮毛,难登大雅之堂。”
她谦逊的话语让昊辰有丝诧异,他记得,德妃很擅长舞蹈,虽然她的舞蹈确实跳得很好,但是人就没那么自持了,反而相当引以为傲,似有高人一等的姿态。殊不知,若不是妃嫔身份和那家世背景,岂会有人将她的舞蹈看在眼里?而无霜所谓的“难登大雅之堂”,若是放在民间,甚至是朝堂之上,都没有几个人比得过她的画工,她已经可以开班教徒了。
见他只是定定的看着自己,无霜意识到自己的衣着似乎不大符合礼仪,便想进去换一套。
“皇上驾到,怎不事先派人通传一声?”
昊辰挑眉看着她,道:“通不通传对你来说有差别么?”他觉得,以她的性格,完全可以免掉这点的。
无霜深吸了一口气,低头回答了他的问题。
“若是有公公事先说一声,无霜便会盛装迎接圣驾,也不至于像眼下这般失礼了。”她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披散的秀发,叹道。
话音未落,皇甫昊辰就哈哈大笑起来,那清朗的笑声,加上俊美的容颜,看得无霜有刹那间的恍惚。
他,似乎没在她面前如此笑过……
昊辰大笑了一会儿,走上前一步,抬起她的下巴。
“朕觉得你这样很好看。”
他的身子微微向前倾,一阵沐浴过后的清香窜入他的鼻尖。不同于那些香料,而是最自然的气息。
无霜被他如此亲密的举动惹得满面通红,她不习惯与人如此靠近。
“进去吧。”
“我的画……”她犹豫着。
昊辰朝身后的惜文递了个神色,后者会意的拿着画纸随他们一同走进屋内。
“你出去吧,朕和秦才人单独聊聊。没有朕的旨意,谁都不许进来。”
惜文将画放在桌上后,领旨,欠身退了出去,还为他们带上房门。
屋内一下子变得很安静,静得只有彼此的呼吸声,这一刻,无霜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似乎比往常快了一点儿,是因为皇甫昊辰的关系么?
“朕决定今晚就留在你这里了。”
他的语气是平淡的,只是那眼神无比认真和肯定。无霜知道,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进宫这么久了,虽然自己现在是才人,可是,他还未曾得到她。他能够容忍自己这么久,也实属不易。
“皇上既然要我侍寝,无霜无力拒绝。”
她平淡的面容没有过多的表情,昊辰走过去,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