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肖德胜紧急宣召入宫的昊明拧着眉站在门外,虽然他还没有进入御书房,可是,从被昊辰赶出来的尔岚身上,他便轻易感受到了兄长的怒火。尔岚见到他,立即行礼,请昊明进去。然而,他才刚踏进屋里,就看到昊辰一手扫下桌案上的奏折,双手撑在桌案上,目光阴沉的盯着前方。
昊明看着地上狼籍的奏折和书卷,他很久没有看到兄长如此生气的样子了,就连语嫣去世时,他也只是俊颜布满阴霾,谋定而后动,不曾像现在这般,喜怒形于色……
是什么让兄长失去了以往的冷静?他很好奇。
“臣弟见过皇兄!”他拱手道。
昊辰紧闭着双唇,撑在桌上的双手握成拳,一想到那该死的女人,他真恨不得掐死她!
昊明望着他仇视的目光,暗自心惊:该不会又是无霜惹到兄长了吧?
“皇兄,你没事吧?”
他关心的看着他,知道即使昊辰再愤怒,也不曾对同胞手足动过刀剑,最多不过是两人比划两招,虽然那样的比划足以让双方挂彩。
“朕好得很!能有什么事?”他火大的反问。明知道不该迁怒旁人,他还是忍不住对着兄弟发火,或许潜意识里,他知道对方是可以完全信任的。
昊明在心底闷笑:这么大的嗓门说自己没事,谁信啊?无霜啊无霜,真是不得不佩服你的功力!
他一直觉得兄长过于老臣,凡事都深藏不露,他曾一度以为兄长会因此憋出内伤,如今方知他还会发泄。嗯,这是个好迹象。
“难道皇兄叫臣弟来就是为了看你发火的?”他忍住笑,问道。
昊辰站直了身子,走到昊明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他一番,如此奇怪的眼神让昊明心生疑惑。
“皇兄是在看什么?”
从小到大,兄长都不曾用这种探究的眼神看过他,甚至还带出一点儿……嗯……嫉妒,对,就是嫉妒!这是怎么了?他今天怎会如此反常?
“没事!”
昊辰烦躁的转过身去,只觉得一股怒气哽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憋得难受。
“皇兄,是不是边疆又发生了战事?”
昊辰摇头。
“那……是朝中大官腐败,惹得皇兄不快?”他又问。
昊辰没有出声,昊明见他不悦的神色,心想此事肯定与无霜是脱不开关系了。
“莫不是宫里的哪位娘娘犯错了吧?”他含蓄的问道。
被昊明这么一说,昊辰脸上的神色更显郁卒,他的脑海里又想起了无霜早上吃药的那一幕,握成拳的手大力的捶在了桌面上,发出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在外守着的肖德胜和尔岚。他们刚刚推门进来,就看见昊明朝他们递眼色,示意没事,让他们赶紧出去,以免又无辜挨骂。
御书房刹那间进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仿佛只要一个大力的呼吸,所有的宁静和谐都会崩溃。
“秦无霜,你够狠!”
似乎不在注意昊明的存在,昊辰咬着牙,喃喃的吐出这句话,正好传入了昊明的耳中。
唉……这对情人啊……
是情人没错吧?如果不是情人,怎么会引出对方这么真的性情?
“皇兄,贤妃娘娘怎么了?”
他们之间的争吵也不是一两次了,可是,皇兄在他面前有这般失常的举动倒是第一次,无霜究竟怎么得罪他了?
“她居然敢擅自服用避孕丸!”昊辰咬牙切齿道。这后宫哪个女人不想要他皇甫昊辰的孩子?就算是一向目中无人的德妃,也曾为了孩子的事情在他耳边祈求过多次,他都没有应允。
生平第一次,他愿意让一个女人再次生下的自己的孩子,甚至有时会在脑中勾勒孩子的样子,是否会像她一般清秀?或者像他一样俊朗?可是,那个可恶的女人却做了那般令他无法接受的事情!
避孕丸?听到这三个字,昊明也吓了一跳,他知道皇兄只让宫妃们生产一次,无论男女,以后便不再会有机会,因为他都会派人送避孕汤汁过去。按理说,无霜已经有了傑儿,确实不能再有身孕,她自行吞下避孕丸倒是符合规定,这样也省了一道麻烦,为何皇兄这般震怒?莫非……
“皇兄不是下令不让已有子女的宫妃再度怀孕吗?贤妃娘娘此举,应该是称了皇兄的心意才是,皇兄又何必如此生气?”昊明按耐下心底的猜测,问道。是否无霜在皇兄心里的地位又有了上升?甚至说是不可替代?
闻言,昊辰身形一震,是啊,秦无霜都已经有了傑儿了,他不应该再让她有孕的。可是,当他的目光触及到她想扼杀腹中孩子的生命时,那蓦然涌上心头的怒火又是为了什么?难道说,他在下意识里,是希望她能再度怀孕,生下皇嗣的吗?
见昊辰陷入了沉思中,昊明就知道他在探究自己的心意了,这可是个好现象!
“皇兄,你是否已经真正的原谅贤妃娘娘,希望她能为皇嗣开枝散叶?”昊明进一步追问。
昊辰听到这个问题,心中又是一惊。会吗?难道他真的可以忘掉过去,毫无芥蒂的再去喜欢另一个女人?不!这怎么可能?这对嫣儿不公平!不公平!他怎能忘记嫣儿的死?尽管昊明和他说,此案尚有疑点,还要继续查证,就算不是秦无霜派人杀了嫣儿,她也难辞其咎!他不可能让仇人再次生下孩子!
傑儿,本就是个意外……
想到这里,昊辰原本沉静在体内的疯狂因子又再度流窜起来。既然她不愿意有他的孩子,他就偏要她怀孕!而且,还要她生不如死!
“朕不会放过她的!”
冷寒的声音让昊明皱起眉头,为何他感觉自己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嗜血的皇甫昊辰?
“皇兄……”
昊明还想说什么,可是被昊辰抬起手来制止了。
“秦无霜欠朕的,欠嫣儿的,都要用她孩子的命来抵!”他恨声道。
似乎猜到了他想做什么,昊明立刻单膝跪在了他面前,为无霜求情。
“皇兄三思!这可不是一件小事,皇兄切勿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啊!”
以为他会对毓傑不利,昊明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昊辰转过身,嘴角上翘,似笑非笑,甚至还有一丝阴冷。
那样的眼神看得昊明心里一颤,当下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昊明,你觉得,毓傑是谁的孩子,嗯?”
他的声音轻柔,轻柔的不带一丁点儿的感情,仿佛像冰刃一般,直直的刺向人心,然而,那怀疑的眸子最终定格在另一个伟岸的身子上。
“皇兄,毓傑当然是你的孩子!”昊明想也不想的就回道,俊颜上多了一抹凝重,兄长发了什么神经?竟然会问出这种可笑的问题!
“是吗?可朕觉得,他的样子和你有几分相似。”
他坐回龙椅上,眼神冰冷的望着自己的同胞兄弟,俊美的脸颊上没有以往的亲和,剩下的,是怀疑和憎恶。
昊明大惊,赶忙跪在地上,别的事情都好说,甚至兄长要教训他,发泄一下也没关系,但是,皇嗣血统的问题,绝对不能混淆!
“皇兄明察!臣弟和贤妃之间是清白的!”昊明朗声道。是谁?到底是谁在背后恶意中伤他和无霜?这样的流言不是已经被禁止了吗?为什么皇兄还会拿出来问?再说了,尽管他和兄长同为太后所生,两人的眉宇之间也有些微神似,这本就无可厚非,明明毓傑长得就是和皇兄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为何皇兄还要如此质疑他?
昊辰没有说话,但也没有要他起身,所以昊明就一直跪在那里,直到一炷香的时辰后,他才叫他起来。
“朕今日和你谈的事情,不许对外流露半句!否则……”
他没有把后半句的话说完,但是警告的意味十分浓厚。
“臣弟……明白!”
说罢,昊辰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昊明转过身,走出御书房的一刹那,他抬手遮住耀眼的阳光,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王爷,皇上他……”首先上前打探的是肖德胜。主子的怒火不会被轻易挑起,但是,一旦他生气了,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够消弭的。
“应该没事了。”
他放下手,领着随从一同往宫门方向走去,留下了面面相觑的肖德胜和尔岚。
“尔岚,你说皇上这是怎么了?”
尔岚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跟在昊辰身边这么久,她几乎就没有被昊辰责备过,距离上次的斥责,好像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原因是她不怕死的提起那位已故的嫣儿姑娘,惹怒了主子,从那时起,她就真正明白谨小慎微有多重要了。
然而,刚才她进御书房,昊辰直接抬头,眼神阴鹜的盯着她,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直到现在,她都还心有余悸。
“肖总管,你说先皇把贤妃娘娘送到皇上身边,到底有没有错?”她喃喃的问道。
“这……”
肖德胜一时也答不上话来,过去,他也想过这个问题,然而,先皇的决定,是对是错,现在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你觉得,我们答应太后,暗中帮助贤妃娘娘,这事,又是对是错?”尔岚复问。
一连两个问题,都让肖德胜难以回答。只是,太后的做法,他相信会有她的道理。如今主子若真要找人出气,也只能他们多担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