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无情坐在上位,左边分别是林婕妤和林秋钦姐弟,右边则是毓傑和景铄,相较于三个大男人的坦然,林婕妤的心里总是有丝紧张。尽管无情看上去面带笑意,但不知为什么,她就是会害怕这个笑容温婉的女子,仿佛在她和善的面具之下隐藏的是瘆人的鬼魅。
“姐姐,你怎么了?不舒服么?”看着林婕妤桌下抓紧衣摆的纤手,林秋钦关心的小声问道。
他的话让林婕妤的身子蓦然一僵,嘴角有着不自然的微笑,她总不能告诉胞弟,她有些畏惧无情吧?这话她打死也说不出口啊!
“我没事,你别担心。”她安抚胞弟,天知道这样的安抚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没有当场落跑她就已经觉得自己很勇敢了。
林秋钦看着长姐奇怪的神色,虽然心里有着疑问,但他也知道长姐若是不愿意说,他是什么结果也问不出来的。
“大家都赶快吃吧,不然菜凉了就没什么味道了。”无情假装没有看到林婕妤不安的眼神,笑着招呼道。
她是这么说了,可是,还是没有人敢动筷子,因为,坐在上位的她都没有举筷,谁敢那么大胆的造次?
无情看着他们一个个正襟危坐的表情,不觉笑出声来。不过是吃一顿饭而已,有必要一个个都这么严肃的样子么?
她看向秋钦,一脸和善的问:“秋钦,我看上去很可怕么?”
闻言,林秋钦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解她为何突然这么问。外界虽然把她传言得很可怕,但是,她给他的感觉却是绰约温婉,是个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儿。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把脸都绷得老长,好像我是吃人的老虎一般?呵呵!大家放轻松点儿,好么?不然我也要跟着紧张了。”她打趣地说。
为了彼此能够拉近距离,她还特意支开了宫人,就当是他们之间的小聚,谁知气氛还是这么紧张,倒是难为她了。
坐在她身旁的毓傑见大家都不做声,也“噗嗤”笑出声来。
“好了好了,我们就别在这里摆姿势了,挺累的,咱们坐得再端正,也比不上寺庙里的那些菩萨呀!来,快吃!”
或许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带给众人很强烈的压迫感,所以,无情决定离开这桌宴席,好让彼此都能放松。
“好了,我也不在这里吓你们了,你们慢慢吃吧。”
说着,无情站起身来就要离开,却被毓傑拉住了手。
“妈咪,你要去哪里?”他皱眉问道,俊秀的面容有着不悦。这桌饭菜可是母亲吩咐小厨房准备的,她也是这个地方的主人,怎么可以中途离席嘛!
“呵呵!我在这里大家都放不开,所以,我还是回隐玥轩去吧。”
只是,她还没走几步,内侍的声音就清楚的传达到众人的耳朵里。
“皇上驾到——”
这尖锐的嗓音惊得所有人都站起身来,原本一个无情就已经让他们很是紧张了,现在昊辰也来了这里,岂不是要他们更加小心翼翼?
不一会儿,身着明黄色龙袍的伟岸男子踏着稳健的步伐朝他们走来,所有人都急忙行礼。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狭长的眸子扫了在场的诸人一眼,最后定格在无情身上,薄唇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迷煞了众人。
“都起来吧!”他走上前,看了看桌上的菜色,笑着点点头。“看来,朕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你们用膳了。”
他的语气里并无半分不悦,看到他们和乐融融的聚在一起,没有争斗,没有心机,他的心里颇感欣慰。
“皇上这个点怎地有时间来这里?”无情走上前,问道,她是在场诸人中,唯一不惧怕天子威严的人。
“朕听说傑儿今天请了景铄和秋钦两位爱卿进宫,所以就特意过来看看。”昊辰笑道。他之所以会来这里,最主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本来想去隐玥轩陪无情用膳,得知爱妻来了东宫殿,所以他才赶过来。
看着昊辰嘴角扬笑的样子,无情就知道他还有话没说,但是,她不想予以点破,只是跟着轻笑。
“皇上,大抵是我们在这里,孩子们也觉得不自在,不如咱们回隐玥轩,我陪你一起用膳,可好?”她笑问。
“母妃,这里的菜色什么的都已经备齐了,您和父皇就在这里一起吃吧?”毓傑问道,看着昊辰的眸子有着央求。
无情和昊辰互相望了望,眼见儿子眸底的恳求,昊辰也不忍心扫了他的兴。这几个孩子之间的恩怨他也知道一些,不过,眼下看着他们如此和睦的样子,想必误会都已经解除了吧?
“情儿,傑儿如此盛情邀约,咱们就在这里一起用吧!”语毕,他看向身旁的林婕妤,语气温柔的说:“你也来吧!”
林婕妤依恋的望着昊辰,眼底有着毫不掩饰的爱慕。纵使知道昊辰的心里只有无情,她还是放不下已经投入的感情。只是,她和淑妃一样,只是默默的爱着这个男人,不会想着去不择手段的贪求自己得不到的幸福。
“是,皇上。”
林婕妤的脸上有着一丝羞涩,或许,这么简单的邀请在别人看来并不算什么,可是之于她就是万分无上的荣耀了。
昊辰的出现显然让景铄和秋钦更加紧张,因为这是他们第一次和天子同一桌用膳。不同于朝堂之上的威严冷静,这个器宇轩昂的男人此刻看上去是如此的平易近人!
一入座,昊辰的凤目扫了在座的人一眼,他率先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芙蓉肉,这样的举动让林婕妤、景铄和秋钦都愕然瞪大了眼睛。
在他们的印象里,天子吃饭一般都是内侍伺候,他直接吃碗里夹好的菜就好,为何他们眼前的俊美男子是自己拿着筷子夹菜?
更令他们诧异的是,一道芙蓉肉这般普通的菜色,昊辰吃了不只三口,而坐在他身边的无情非但不劝阻,反而让他继续吃,这样的做法令他们困惑。
“娘娘,食不过三,皇上不可以再吃这个了……”林婕妤小声提醒着无情。
岂料,无情不以为意,只是微微一笑。
“无妨,大不了是十天半月见不着这道菜而已,皇上不会介意的。”说着,她转过头,柔媚的看着夫婿,“你说是吧,皇上?”
如此爱娇的声音让昊辰夹菜的手停在半空中,抿了抿薄唇,他悻悻然的转向另一道蔬菜。这时,众人才明白,无情不是不劝阻,她只是会换一种说话方式引开昊辰的注意力。
整个宴席上,众人都是默默的吃着自己碗里的饭,只有在夹菜时,无情才会尽责的提醒昊辰。
对于他这么“听话”的样子,林婕妤要说不惊讶,那是假的。以前和他在一起用膳,昊辰时时刻刻都会记得“食不过三”的原则,但是,在无情面前,他俊颜上的表情始终是轻松惬意的,而无情说话的语气也没有一般宫妃应有的畏惧或者讨好。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只要一出声,那张刚毅的俊颜就能化成绕指柔。
这是寻常百姓家才有的夫妻相处之道,她以为在帝王家根本就不会存在,然而,无情和昊辰的相处,推翻了她自以为是的想法。
看到林婕妤眼底流露出的一丝欣羡,无情的心里有着点点愧疚,似乎她的幸福建立在了后宫所有女人的痛苦之上,包括淑妃……
好不容易等到宴席结束,无情便站起身来,推说隐玥轩有事,就不在此久留了。昊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默许了她的离开。
表面上看起来,无情的离去并没有什么不对劲,可是,毓傑却敏锐的察觉到昊辰眼底一闪而逝的冷光,就连景铄和秋钦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凝滞。
众人都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唯恐自己不小心惹怒了龙颜。
“傑儿,朕也想起御书房的奏折还没批完,你们先聊着吧。”
他站起身,毓傑等人急忙行礼恭送。他猜测父皇说批阅奏折的事情只是一个借口,他真正要去的地方,应该是隐玥轩吧?
眼见昊辰也离开了东宫殿,而胞弟和太子看上去也相处得极为融洽,她顿时觉得自己也不适合呆在这里。
“秋钦,我先回寝宫小憩一会儿,你若是忙完了,就去找我。”
秋钦点点头,望着长姐渐渐远去的背影,兀自发愣。
“秋钦,你怎么了?”见好友半晌没有回过神来,毓傑关心的问。
秋钦摇了摇头,不知该怎么说出自己心里的感觉。
“毓傑,你有没有觉得皇上、皇贵妃,还有我姐,他们之间有些奇怪?”他皱着剑眉,疑惑的问。
他记得刚吃饭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忽然的,整个用膳的氛围都变了,皇贵妃的眼神变得怪异,似乎有着某种不知名的轻愁。接着,皇上原本温柔的眼神也变了,再来就是长姐的,好像有些惊惶……
内心有着同样感觉的景铄也跟着颔首。
“我也觉得怪怪的……”
就是因为怕说错话,所以他们都是闷不吭声的吃饭、吃菜,结果怎么还是变得难以下咽呢?
好友的疑问说出了毓傑的心事,他凝着俊颜,思索了一下,大概能够猜到是什么原因,不过现在,他不能把原因告诉他们。
“景铄,秋钦,你们有爱过一个人,或者喜欢过一个人么?”他轻扬唇角,问道。
两人互相望了望,同时摇摇头。
“如果你们真正的去爱过,或者喜欢过,你们就会知道,眼神也好,心境也罢,都会随着自己在意的那个人而变化。你会乐她的乐,喜她的喜,忧她的忧,苦她的苦。”他喃喃的解释着,双眸闪过一抹抽痛。
景铄和秋钦没有忽略他眼底闪过的星芒,猜到他语气里的无奈和感触多半也是和另一个女人有关。
“毓傑,你是指你和况家千金之间的事情么?”景铄试探的问,人不是都救回来了么?为何还不见好友高兴的样子?
“呵呵!”
他自嘲的笑了笑,不预备回答这个问题。太多的事情,三言两语是说不清楚的,只能边走边看。
“算了,没事,走,我带你们随意逛逛。”
说着,他掩下心底的愁绪,重新抬起头来,仿佛刚才的叹息不曾存在过,他又是那个意气风发的皇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