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看吧,那天你要是听了我的,不多说话,也就不用和我一起罚抄了。”景铄一边整理桌上的纸张,一边笑道。
“我们是朋友嘛,朋友有难本来就该互相帮助。倘若那天立场对调,你难道不会来救我么?”毓傑笑着说。
听了他的话,景铄心里觉得暖烘烘的,只当那日发生的事情是被狗咬了,虽然晦气,但是知道好友如此为着自己,他还是挺感动的。
“好了,咱们也别在这里闲聊了,夫子还在书房里等着咱们交稿呢,万一去晚了,还指不定又会被编派什么‘罪名’了。”毓傑笑道。
听了他这番无奈的话语,景铄也跟着笑出声来。他拿着整理好的纸张,二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门。
罚抄这种事情对毓傑来说十分机械,天资聪颖的他对于背书更是不在话下,抄了这么多遍,整个规章让他正着背,倒着背或者挑着背,都不在话下。
钱先生知道他们都很聪明,因此同时出题考他们,考题所涵盖的范围,除了京师学堂的规章,还有就是他这几天教导的功课,无论是毓傑还是景铄,均是对答如流,而且能通晓其义,甚至有一些还没教到的地方,二人也是解释得分毫不差,这更令他确定这次招进来的这两名学生定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
“好了,最后我想和你俩确认一遍:这些规章都是你们自己抄的,绝无找人代笔?”他严肃的问,只因学堂里容不下说谎或者作弊的学子。
“当然!”二人异口同声的回答着,尤其是毓傑,他的双眼几乎在喷火的望着钱先生。
他说话的语气未免也太打击人了吧?他们看上去像是那么不老实的人么?这些规章都是他们一笔一划的写出来的。为了彼此互相监督,景铄还一直跟他住在一起,吃同桌,睡同房,二人的感情到了很交好的地步。哼!那种卑鄙的小人行为,只有林秋钦那种鼠辈才做得出来!
“好,既然你们如此肯定的答复我,我还是很愿意相信你们的,你们可以走了。”
他摆了摆手,示意二人自行离去,岂料他们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一般,只是面面相觑的愣在原地,似乎不大理解一向严厉的夫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钱先生转过身来,见他们没有反应,不禁拧起了眉头。
“怎么?还有事?”
毓傑率先回过神来,急忙摇摇头,拉了拉好友的衣袖,两人一同走了出去。
“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钱先生会考我们多难的题目呢!”
景铄拍了拍胸口,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啧!”毓傑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他能问出什么刁钻问题啊?他出的题目自己闭着眼睛都能回答上来。此刻的他都有些后悔进入京师学堂了,或许,他应该换一种方式打探冰洁的下落,而不是留在这里听夫子无聊的讲课……
“毓傑,要不要去我那里下会儿棋,放松一下?”
这三天他们可是半刻也不敢休息,因为这里的规矩实在是太多了!如果不是为了考试的需要,他也不会呆在一个规矩这么多的地方了。
毓傑想了想,觉得他的提议不错,遂一同往房间走去,两个聊得正欢的男人没有发现大树后一双阴鹜的眼睛……
随后的十多天里,大家仍旧是每日按时上课,按时温习功课,不敢有丝毫倦怠。当然,他们也不忘记放松自己的身心,偶尔踢踢蹴鞠或者下棋弹琴之类的自娱自乐。
按照以往的惯例,京师学堂一般不会允许外人擅自进入,但是,它会给学生们十天一次的出门机会。在这一天里,大家可以去逛逛街,游园或者喝点儿酒,但是,在晚膳之前必须赶回,绝不许喝得酩酊大醉或者是寻畔滋事,否则就会被罚站在门口守门一夜。
在这里,已经有两名学生因为醉酒犯规,所以变成“门神”在门口冻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着了凉,钱先生还不让请假,硬是叫他们拖着带病的身子去上课,弄得两人差点儿没因为高烧而晕倒在课堂上。
大伙儿对于京师学堂种种苛责的条件虽然有所不满,但都慢慢的见怪不怪了,只想着自己在这里来仅仅呆上一个月,等到殿试结束,他们就会变成出笼的鸟儿一般自由了。
因此,对于钱先生的古板和不近人情,他们只敢暗地里咬牙切齿的咒骂,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顺从听话的样子。
是夜,毓傑刚刚洗完澡,正准备上床就寝,这时,房间忽然一片漆黑,四周流窜着不安定的因子,一股危险正在悄悄靠近……
常年来习武的敏锐感觉令毓傑身形一闪,躲过了对方迎面而来的一击!他动了动耳朵,试图用听力来保护自己,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才刚刚后退了一步就察觉了来自后方的杀气,可惜的是,一个闪躲不及时,他的后背硬生生的挨了一下,痛得他闷哼了一声。
来不及管背上的伤势,他以一个鲤鱼跃龙门的姿势,破窗而出,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听到了另一间房里传出的惨叫声。他正欲奔过去,就看到三个拿着长剑,眼底露出戾气的蒙面黑衣人出现在他面前。
“你们是谁?”
黑衣人没有答话,而是径自攻了上去。毓傑脸色一凛,暗叫不好。
“暗卫何在?”
瞬间,四名同样身着黑衣的男子围成一个圈,将毓傑包围在中间,确保他的安全。看到他们的出现,毓傑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这里交给你们了,用最短的时间给我把他们摆平,记住,要留活口!我去看看景铄!”
四名黑衣人整齐划一的喊了一声“是”后,举起拳头,摆好架势的朝对方攻了过去,毓傑则是拔脚朝另一头冲去。他甚至来不及敲门,直接一脚踢开了木门,眼前的一切令他惊呆了:屋子里的花瓶和书籍什么的全部扫落在地上四分五裂,挂在墙上的古董字画也被划成了两半,歪歪斜斜的垮在那里,屋内一片狼藉。
更可怕的是,景铄已经趴在地上,他的身下有一大滩血迹,额头还在汩汩流血,脸色惨白的早已失去了意识。
“景铄!景铄!你快醒醒啊!景铄!”
无论毓傑怎么叫唤,韩景铄都没有醒过来的迹象,这让他大感不妙。这时,一名暗卫走上前来,说黑衣人全部逃跑,他的同伴已经继续去追了,毓傑点头,要他们务必抓到人。
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毓傑朝他递了个眼色,暗卫立即意会的退了下去。
等到众人赶到时,看到就是两人浴血的模样,这令钱先生大为震惊!他急忙让人把景铄抬到床上,又派人去把那日请来给林秋钦看诊的大夫再次请来,岂料,大夫一把上景铄的脉,就拧着灰白的浓眉,无奈的摇了摇头。
“大夫,他怎么样了?”钱先生问道。
大夫叹了一口气,说:“情况很不乐观,他的头部遭受重击,失血过多,什么时候能醒还不一定,只怕……”
后半句话大夫没有说出来,但是,他惋惜的眼神看得钱先生和毓傑心里一紧。尤其是毓傑,他明亮的眸子蒙上一层晦暗的光芒。
他好不容易交到一个这么志同道合的朋友,难道上苍就要收回这般巧妙的缘分了么?
“大夫,钱不是问题,请你一定要想办法救救这孩子!”钱先生的语气里有一丝恳求。
一来,京师学堂创立至今还没出现过这样的血光之灾,一定不能有人死在这里;二来,这韩景铄可是以入围“第一名”的成绩考进来的,其不可多得的才华也是他十分爱惜的原因之一。于情于理,他都要救这个孩子!
第一次看到面容严苛的夫子平静无波的双眸划过一丝水亮,所有人都被震惊在那里,毓傑也由于这一幕而心头微酸。
他一直以为钱先生是个冷血无情的男人,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为了一名学生,他居然肯低声下气的求别人!
“哦,对了,还有这名学生,也麻烦你看看他后背的伤势要不要紧。”他指着毓傑说,眼底有着同样的担心。
“钱先生,我没事的……”
“闭嘴!给我好好坐着!”钱先生瞪着他,语气不佳的说。
眼见夫子如此重视这两个人,以林秋钦为首的其余学子们可都不乐意啦!
“钱先生,为什么要让大夫给黄毓傑看病啊?说不定就是他弄伤了韩景铄呢!”林秋钦第一个呛声道。
“是啊,先生,说不定这一切都是他们安排好的,为的就是在剩下的日子里光明正大的逃课呢!”另一名学子跟着说。
听到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莫名指控,毓傑只觉得好笑,怎么想都有一种“恶人先告状”的感觉。
“请问诸位,试问,谁会在殿试前半个月把自己伤成这样就为了逃避上课啊?”他挑了挑眉,嘲讽的问,“还有,说景铄的受伤是我弄的,那更是无稽之谈!咱们之中,谁和景铄有过节,大家心里都清楚!说不定,就是有些宵小之徒在背后使些阴谋手段残害别人呢!”他意有所指的说。
“都给我住口!”听到他们的争执,钱先生大喝道,他逡巡了在场所有人一眼,按下心底的担忧和怒气,缓缓开口:“现在不是你们相互指责的时候!是非真相,我总会调查清楚的!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救景铄!”
他的话引来了毓傑的共鸣,也觉得自己刚才做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情——和一群白痴较劲儿……
看了看躺在床上,额头包着纱布昏迷不醒的景铄,他的俊颜难掩焦急和担忧,后背的伤痛更加深了。
唉,如果这时候,舅舅在这里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