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埋伏,暗杀?
这样的念头随着我的眸光动了动,心生惧色的微微挪步至傲恒的身后。
傲恒以身挡在我的面前,眸光镇定,随着那风吹草动的动静开始一步一步向前迈进。
“只要我呆会儿一出手,你便找机会逃脱,记住,不许回头。”傲恒沉声嘱咐着,声音透着一丝紧张与急促。
我躲在傲恒的身后,轻轻嗯了一声。
我知道,我若是留下,只会脱累于他。
况且山下就有援兵,我只要逃下山,便能让战天齐带着人上来救他。
突然就在我与傲恒没走几步之时,一道箭光自我左侧而来,目标竟然是我。
“小心……”
傲恒一手将我搂在怀里,一只飞箭直接划过我的耳边。
我心中一阵惊呼,好再有惊无险,再抬眸时,那支长箭己紧紧的握在了傲恒的手中。
还未待我从这惊险之中反应过来,便只听见傲恒大声怒吼了一声,“都给本太子滚出来。”
“属下见过太子殿下。”几名黑衣人从四周围的草丛之中飞身而出,弃械跪地行礼。
原来是北漠人,是傲恒的属下,方才傲恒单凭一只长箭便看出了是自己的属下。
这几名黑衣人虽然蒙着面纱,但我也猜到了是谁。
“漠古,你好大的胆子。”傲恒冷眸怒吼,叫出他的名字。
没错,当日就是他给我了一掌,让我身陷火烈掌之毒,如今只剩下一年的寿命。
我微微咬了牙,看着眼前的漠古一点一点的拉下面纱,眸光冷凛带着肃杀之意的看向我。
“太子殿下恕罪,属下对太子殿下绝无冒犯之意,只是这女人,她今日必须死。”
“大胆……”傲恒接着又是一声怒吼,眸中的冷意更甚,手中的长箭嗖的一声直立于漠古等人的脚边。
漠古眸中不但毫不畏惧,反而还扬了声音,“太子殿下难道忘了,当日就是这名女子,她恩将仇报,让太子足足昏迷了一月之久,太子今日应当让属下取了她的性命,否则此女定会祸害北漠。”
“漠古……”傲恒手中长剑挥出怒指地上之人的眉心。
漠古的眉心微微一怔,眸中跳过一丝慌乱,然而瞬间即逝,“属下直言不讳,此女乃红颜祸水,属下忧心太子殿下的安危,忧心北漠国的江山社稷,望太子殿下明断。”
漠古的一字一句听得我内心澎湃,也让我觉得漠古对我的仇意己深入了骨子里。
漠古虽没有对我怒眸相向,但他此时面对傲恒长剑的淡然镇定早己说明了这一切。
为何会突有一种预感,有一日,我终会逃不过此人心中的那些仇恨。
有这般忠心的人跟在傲恒的身边,看来傲恒想要一统北漠也是指日可待。
我心下细细的琢磨着这些思绪。
身前的傲恒己狠狠的咬下了牙,手中的长剑微带了一丝颤抖。
“你们若是还当本太子是你们的主子,就速速随本太子离开这里,如今最要紧的就是解决东林之患,北漠如今与战国结交为世代友好的盟国,蝶衣乃战国……战国齐王妃,你们今日若是取了她的性命,是想让齐王与东林一同发兵北漠么?”
从傲恒口中的齐王妃三个字深入我的心。
傲恒是咬牙而出的,自负的他能在此时为护全我的性命,咬牙说出这三个字对他来说实属不易。
漠古双手微微收紧,像是在内心压抑了一番,而后才溢出四个字,“属下不敢。”
傲恒随即冷冷一笑,“不敢?本太子看你们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当着本太子面行凶,你们还有没有将本太子放在眼里?”
“属下该死,请太子殿下责罚。”漠古己皱了眉,傲恒的一番话看来起到了效果。
傲恒侧眸深看了我一眼,没有停留多久,随即便凛威扬声。
“漠古,你是本太子最信任的人,此事你竟如此莽撞,不顾后果,回国自行领杖五十。”
“是。”
傲恒收回了长剑,长剑回鞘,浑身被一股自天而下的威严所包围,接着便是高扬声音命令。
“速速收拾好一切,即刻返回北漠,刻不容缓。”
“是。”
地上的几人速速起身,退开两边,为傲恒让开了一条道。
在傲恒欲要迈出步子之时,我在他的身后竟忧心的唤出了他的名字,“傲恒……”
他闻声面对于我,英俊的面庞上神色还是一如往常,恣意潇洒,还带着一丝任性。
此时他看着我,薄唇紧紧抿着,下巴的弧度刚毅而又坚硬,骄傲的眸色之中微显一分渐渐出现的离别之情。
他紧抿着的薄唇在眸中情绪越来越深厚之时,他唇边扬起了笑,“你放心,他们不敢再伤害你。”
我就这样看着他如玉墨瞳里划过浅浅的锋芒,微感芒厉刺人,可是那刺人感却是要让我心安。
我微微摇了摇头,唇边也带了笑,“我不是担心他们会伤害于我,我只想说,此战定要成功击退东林大军。”
“有你等着我,我一定会的。”他笑颜点头,说出来的话,就像誓言一般,然而此时的这般容颜,再衬着他今日所穿的黑绫长袍,浑身散发着一股威严魄力。
傲恒带着媚儿一同回了北漠,盘龙峰一别后,我与战天齐一同去送了他。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微笑向我挥了手。
然而西城之事也告以段落了。
中了毒的百姓得到了救治,战天齐率领手下与西城的百姓一同重建家园。
足足十天的时间,便将西城重新改头换面,焕然一新。
十三座村庄恢复了牛羊满山,鸡鸭成群,市集一片繁华,热闹,和谐,每个百姓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一片欣欣向荣,富有生气。
二月初二是龙抬头,又被称为春耕节与农事节,又被民间百姓俗称青龙节,传说是龙抬头的日子,它是战国的一个传统节日。
然而西城百姓庆祝“青龙节”,以示敬龙祈雨,还要城县里所有的百姓最尊敬的人往田地里撒播第一波种子,让老天佑保丰收。
当然今年最受西城百姓尊敬的自然是解救他们,让他们走出水生火热之中的齐王。
那一日也是我们起程回京的日子,路过十三座村庄之时,万人空巷,家家户户的百姓全都涌到城镇的街道之上,挥手高声相送。
我坐在马车里,听着声声饱含景仰爱戴的欢呼声。
从来不知道,看着百姓笑脸高声相送的情景会是这般的幸福,从他们的声声高呼声中,我终于感受到了战天齐那句话。
我的身边只会有你,你的身边也只会有我,我是他注定要共度一生的女人。
突然云雀一声兴奋难奈找断了我的思绪,“小姐,小姐,你看,十三个村庄的百姓都来送你与爷了,不论男女,不论老少,全来了。”
我看着她,轻轻一笑,顺着她掀起的车帘看了出去。
街道上围满了百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番场面。
儿时太小,纵然高高坐在马车里,但娘亲生怕我出现意外,从不让我掀起车帘往马车外看。
如今看到如此受百姓爱戴,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感受。
微微一眼便情不自禁的落在最前方那个白马之上伟岸卓绝的身影,风姿惊世,全身上下都透着与众不凡的君王之气。
耳边俱是民众歌颂欢呼的声音,一时之间,我的视线竟然有些恍惚,连自己都没有发觉。
金光之下,百姓的高呼之下,我仿佛看到了不久之后,他争得那个位子俯瞰整个战国天下的一幕。
云雀一面伸手将车帘拉得高高,一面掩嘴笑道:“小姐可是被爷的风姿给迷住了?”
我微窘,面上一热,瞪她道:“你这丫头,何时学会这般捉弄你家小姐了?”
云雀吐了吐舌头,仍是笑得眼儿弯弯的。
我面上灼热感令我有些不适,只好微微收回了那恍惚的眸光,不再往车帘外去看。
云雀见我如此,她便又掩嘴一笑,终是忍了忍,放下了车帘,蹭到我身边挽着我的手摩擦在我的香肩之上,撒娇道:“小姐,你与爷都己是夫妻了,这有何害臊的?爷心里爱着小姐,小姐心里只有爷一人,几经生死,共患难,这若是换作旁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我戳了戳她的脑袋,故意说道:“就你油嘴滑舌,看样子还真得早些把你嫁出去。”
“小姐……”她压沉声音唤了我一声,从我肩头之上抽出头,双眸若有所思的看着我。
我面上微微一怔,此时注意她的面容变化,我心里也多少明白了一些。
她突然又匆匆的从我的眸中转了眸,不再看向我,两只手紧紧的揪着衣边,力道越来越甚。
我伸手轻轻附上了她的手,紧了紧,“云雀,我知道你心里如何想,你倒是也与我说说,你对那尚大哥是否还抱有一丝念想?”
她眸中一颤,连忙急着解释道:“云雀,云雀没有……”
我轻轻一叹,“你心里那些事都写脸上了,骗不了我的,这些天,你与他朝夕相处,我看你对他的感情是越陷越深了。”
她看着我的一双眼睛乍现慌乱,摇摆不定的什么也不想与我说,微微垂了眸。
我见她不语,心里隐隐泛起了一丝痛意,再次紧了紧她的手,加重了一丝语气。
“告诉我,你是真的忘不了他么?”
她重抬回了眸,唇边扯了扯,有些话欲要说出来,却似乎又觉得有些不妥,压了压后,终是一句话也未说出来。
“你不回话,这样子令我心疼。”我压低了声音还微微带着一丝痛意。
云雀终是抵不过我的眸光,像是深吸了口气,启唇明道:“其实尚大哥的妻子己经过世了?”
“过世了?”我紧握着她的手微微一怔,眼前晃过一道金黄色的剑穗。
云雀点了头,“己经过世三年了,我也是听他身边的一名手下无意间说起,可尚大哥并没有与我提起过此事,我也不敢问,只是知道他的妻子是因他而死,所以尚大哥曾对着他妻子的墓碑发誓,今生不会再娶。”
原来是这样,尚青云是个有故事的人,看来得寻个机会好好将他了解一番。
看着眼前云雀眸中心酸之泪浮现在眸底之时,我的心里的疼越来越剧。
“所以你决定放弃,一个人独自去承受这些,对么?”
她没有说话,只是带着沉重的点了头。
她只是个十七岁的懵懂少女,竟然在不知不觉之中对尚青云寄托了这般深厚的感情,是我的错。
我未及时发现,未及时了解到她内心的情愫,这样一来,我唯有去试探尚青云之意了。
“你喜欢了他这么久,他不可能丝毫不知?”我带着试探之意的问道。
云雀抿了抿唇,垂了眸,“我不敢告诉他,也不敢奢求与他在一起,小姐,请你不要再问了。”
她看向我,眸中随着话落乍现泪光。
我感觉到她己经有泪水滑落到眼角,可她却凭着内心的那分自尊,强烈的迫使自己不再流泪。
我心中一阵不忍,将她拉入怀里,轻轻的安抚着,“好了好,我不再问了,不再问了……”
几日风霜同路,从二月走向了二月中旬,也是寒冬走向了阳春。
这一过程,我都与战天齐相知相守。
如醉春光轻柔的洒向整个世间,腊梅己随寒风而去,春风却带来了灼然一度桃夭。
徐徐微风下,刺眼的锋芒自金色的瓦檐横射天空,盎然燃烧的熠熠光彩环绕着整座齐王府,飞鸟掠过,不敢停留。
马车缓缓跃近,王府的大门就在停下马车的那一瞬间站满了人。
很快便有小斯为我掀开了车帘,昏暗的车厢之中突然之间明亮了起来。
而在我双眸微微随着这刺眼的光亮有些不适应之时,战天齐怀缓步过来,微微一笑,伸手向我。
我微微眨了眼,回之一笑,轻轻将手交到他手中,任他扶我下车。
一身疲惫不堪,只能在他手下力道之下一步一步向前迈着步子。
突然只见门口站着的管家与春兰扑了过来。
“爷与王妃回来了就好,杨夫人要生了?”
“晴儿……”随着手上一松,带来一阵风,战天齐又再一次为了晴儿松开了我的手。
我的心在这一刻莫明一痛,不知是妒忌心作祟,还是我心里太在意他这样的作法。
“小姐……”是春兰扶住了我。
我淡然一笑,“走,快随我跟去看看。”
回府的第一天竟然有些事在我意料之外的接踵而来。
先传来晴儿早产的消息,后来当我靠近晴儿的殿前之时,事情竟又多变。
晴儿难产,身体虚弱,气血两亏,生产时间己过了半天,府里上下都因为这个事情的变故而人仰马翻。
战天齐因为是男人,只能在外等候,又因为我的身子尊贵的原因,云雀也不让我入内去看看,说是沾上这血光,将来不吉利。
我也只能守在了外间,战天齐神慌乱的扣着手指,手边的茶水早已凉透,他是一口也未喝。
从如至始,那双手扣得紧紧,没有一刻是松开来的。
我侧眸偷偷看了他几眼,他连额头都渗出了汗,一言不发,像是在极力的压抑内心因为晴儿阵阵痛嚎的慌乱。
我转了眸,也是一句话也未说,因为我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几名丫头端着热水来来回回的进出,但凡里间有什么动静,战天齐都紧张得很,毕竟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
突然珠帘被人掀开,是接生婆,她一身血的扑通跪至我们的面前。
“爷,王妃,杨夫人早产,又因身子虚弱,体内好像还误食了一些不明的食物,胎位倒置,血流个不停,脉象也越来越弱,再这般折腾下去,只怕会要撑不下去了。”
然而此时的战天齐身子一颤,撑着桌面的手也开始阵阵发抖。
我的心里也是随着接生小姨最后的一语,像被雷轰了一下,顿时眼前一阵天昏地转。
“误食?”战天齐咬牙挤出两个字。
突然殿内几名伺候的嬷嬷与奴婢扑通跪了一地。
“奴婢不知……夫人入府的这些日子都是膳房提供的膳食,还有宫中太医的安胎药调养,从来都没有误食过其他食物啊?就是……”
地上的奴婢竟眸光闪烁的看向了我,这是何意?
我脑中莫明的被她的眸光所击伤,扬了声音,“就是什么?快说……”
地上这名奴婢因为我的扬声引得一颤,连忙低了头,“奴婢想着夫人……就快要临产了,夫人入府之时……王妃送了……送了不少补品还……还一直放在那,奴婢便想着让夫人趁着这临产的一月好好补补身子,所以这些日子就让夫人……就让夫人喝了些王妃送来的补品,奴婢担心……”
她的话还未说话,身边的云雀大声喝斥道:“放肆,你竟然敢如此污蔑我家小姐,该当何罪?”
地上的奴婢面容一阵苍白,连头也不敢再抬起,声音只是断断续续发抖的传来。
“奴婢不敢……奴婢岂敢污蔑王妃,奴婢……奴婢只是猜想……并没有污蔑王妃之意。”
而此时的战天齐眸光看向我,冰冷的目色在他重重一拧眉时更显深邃暗沉,似乎还带着痛意。
这丝痛意是因晴儿,还是因我?
我是一点儿也猜不透。
我自内心深吸了口气,与其让人生疑,还不如坦然以对。
若是真有人要害我,在这般紧急之下,单凭一张嘴又如何替自己辩护。
我微微低了眸,不再看他冰冷的眸子,镇定的开了口,“天齐,我送给晴儿的,都是一些上乘的补品,为了证实这一点,我恳请让宫中太医来证明此事与我无关。”
他眸中微微一颤,转眸扬手,“传太医……”
我心里一丝欣慰袭上,还未开口说什么的时候,地上的产婆急切的请示道:“那夫人这呢?”
我眼前闪过华府的云先生,立即吩咐道:“云雀,速速去请云先生来一趟府上,务必让他要快……”
“不必了……”他高扬了一声,阻止了云雀的脚步,也阻止了我此时急切跳动的心。
我能感受得到他身上散发的滚滚怀疑之意。
他就这般站在我面前。
我却觉得离他的心又远了,内心一股巨大压迫感。
他竟怀疑我?
竟在还没有查出事实的真相之时,他首先选择了相信方才那奴婢之言?
他的眸中满目失望还带着慌乱的痛意,是不知抉择,还是己经感觉到了方才脱口而出的三个字己让我与他的心纷纷走远。
我能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倏然冰凉和寒冷,还伴着那一丝痛心的味道。
我是瞎子,此时我亦能看得明白。
我就这么看着他,他下一刻没有任何感情的转了眸至地上那名产婆,“交代下去,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大人。”
我此时随着他的话又是心头一怔,出声阻止,“等等……”
此事之大,我知轻重,并不想因为此时的心痛而忽视了这件事情的可大可小。
转眸对上他冰凉的眸子,一字一句开了口,“天齐,皇家祖训,只要不是嫡世,一律保小不保大,这是皇家的惯例,如若……”
“你到底存着何心?就这般容不下她?”他怒吼于我,眸光冷如冰霜。
“你说什么?”我的心猛然一痛,就像刀子扎了一般,不敢相信他会如此对我。
突然“砰”一声瓷碗碎裂响,碎片飞至我的脚下。
我咬了唇,力持平静的看着面前的人怒火爆发。
“本王说……大人无论如何都要保住,绝不能出半点差迟,宫中惯例之事,由本王一人负责,王妃就不必困扰此事该如何决断了?”
他竟如此想我?
为何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难道我连在他面前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了么?
我只是想说,云先生医术高深,如若他能相信我,就让云先生来府上走一趟,他定会有办法救下大人,也同时可以救下大人腹中的孩子。
我觉得我没有理由再在这里呆下去了,我只想离开,快点离开。
我转身快速的迈起了步子,可以说完全是用跑的,冷风拂面,那样的冷,那样的痛。
我不知一路上因为身心创伤跌撞了多少回。
只觉得回到主殿之时,云雀泪流满面的看着我,什么也不说。
一个下午下来,云雀传了三次膳,每次都是端着满满的来,又端着满满的去。
我怎能吃得饭下,脑子里早己都是战天齐那双冷眸,一时之间我真的难以释然。
我可以忍受一切痛苦,甚至死也不怕,但我不能忍受被自己心爱之人如此误会。
他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么?
他是否有那么几下是站在我的角度判断这些问题?
他没有,他选择了内心对我隐隐的怀疑。
他情愿相信自己内心的怀疑,也不愿去相信我?
这就是他所说的,我的身边只会有他,他的身边只会有我,我是他共度一生的女人么?
我内心自嘲一笑,心却痛得好似没了呼吸。
真到夜深了,我仍是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处。
云雀第四次传膳入殿,走至我身边之时,她的声音放得极小。
“小姐,杨夫人那都己经生了,大人小孩都平安无事,是个小郡主。”
我的心随着云雀的话微微一怔,眼前竟闪现出了一丝难以置信,扬声问道:“生了?”
云雀面容一颤,不知我是何意,微微垂了眸答道:“对,生了。”
我心念又快速一闪,抬眸直直的绞着她,“你是说大人,孩子都无事?”
云雀依旧拧眉点头,“是,好再有惊无险。”
我微微回了眸,心中疑虑更有甚,呢喃道:“怎能有惊无险,大人孩子都保住了呢?”
身边的云雀突然一怔,慌乱的惊呼道:“小姐,你这话可万万不能再说了,爷己经误会了你,现如今你若是再说出这样的话,恐怕爷会真的认为此事就是你所为。”
我手上一紧,狠狠一击桌面,“将桌上这些膳食全倒了,不许向外说。”
云雀抿唇只能点了点头。
我微微起了身,欲要迈出步子之时,云雀拉住了我,“小姐要去何处?”
我唇边淡然一笑,“你方才不是说生了么?我去看看。”
“可是小姐,爷现在还在呢?”云雀带着顾忌的提醒道。
我扬了扬眉,“他在又如何?我只是去看看府里的小郡主,又不会做什么?”
一路走至晴儿的殿外,此行,我还特意交代云雀带来了不少补品与那小郡主见面礼。
这也是身为府中嫡母的一份心意。
虽然白天让人摆了道,我也误入那道中,如今我也只能坦然面对。
可有些事还真是说不准,别人无意伤你,我却还是死命的要往这伤口上撒盐。
步入晴儿的殿外,随着殿内一名奴婢的声音我顿住了脚步。
“夫人快瞧瞧,这小郡主长得可真漂亮,尤其是这眼睛,圆溜溜的,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扑闪扑闪,将来定又是个美人儿。”
这殿内的奴婢话落,却在此时,晴儿并未接话,好像殿中也因为这奴婢的话陷入了一丝沉静之中。
我刚要趁现在迈入殿中之时,突然殿内的战天齐大笑了起来,话语如此刺耳。
“那是自然,本王与晴儿的女儿定会天姿貌美,倾国倾城,无人能比。”
我脚下一怔,不知为何,自己竟生生的缩回了脚。
接着便是晴儿带着虚弱的一句话,“谢谢你,天齐哥哥。”
“傻丫头,我该谢谢你才对,谢谢你历经生死,给我生了个这般漂亮的小郡主,你辛苦了。”战天齐柔声一语,却让我的心僵冷半响。
直到晴儿的声音再次扬起,“天齐哥哥还未给她取名呢?”
“就叫不悔吧。”战天齐扬笑取名。
“不悔?”晴儿带着一丝不解。
战天齐温柔的笑意再次响起,“我们永远都不要后悔生下这个女儿,她是上天恩赐给你我的,我们定要好好疼爱她,相信我,晴儿,我一定不会亏待你们母女。”
这样甜蜜幸福的一幕,我在心中想都不敢想。
是啊,他以后会有更多的女人为他生下孩子,而我是唯一一个不能为他生下的孩子的女人。
说什么共度一生,可却不能留下属于我与他的孩子,这也许就是我这一生最大的遗憾。
这样的话我再也听不下去,这样的一幕我再也看不下去。
只能走,走得越快越好。
“小姐……”云雀提着满满一手的东西拦住了我。
我唇边自嘲一笑,“我不进去了,你让人将这些东西去送给杨夫人,还有小郡主,记住,不要说我来过。”
整整的一夜,我一夜未眠。
回想了太多与战天齐相处在一起的日子。
心里酸酸的,痛痛的,是什么样的感觉,我竟自己也分不清楚。
从儿时宫中在血腥之中他救起我的那一幕开始,我仿佛早己与他有了命运的安排。
再到成为华蝶衣嫁给他,与他三拜天地,又遭他无视,冷落,怠慢,欺辱,试探,防范,再到以身相救,园中满梅,相濡以沫。
这一路上,我走得极其艰辛,但也尝了深深的苦与乐。
次日,府里恢复了平静,战天齐早早上朝复命西城赈灾一事。
然而我也接到了一宫中传来的圣旨,召我入宫面圣。
盛装打扮了一番,匆匆入了宫。
皇上今日气色恢复了了不少,也许是因为此次战天齐在西城立下的大功,抱恙的身子闻讯也好了不少。
我踏入崇华殿,按规矩对着汉白玉阶上的皇上先行国礼后见家礼。
我知道战天齐就站立在右前方,眸光在不经意瞥到了他,可他却好像无视我的到来。
晴儿之事,己经成了我与他最大的一道缝隙,总觉得有些事情来得太突然,来得让我措手不及,温暖过后的冷淡却是这般让人无法接受。
皇上龙颜大悦亲自步下玉阶,亲手扶起了我,这是莫大的荣耀。
我微微抬起眸,皇上那带笑的面容,隐于旒冕冠下,虽是笑着,可总有一些是我无法看得真切的情绪包含在内。
皇上重回天子之位,我也退至了战天齐的身后。
皇上因为身子还未好全的原因,声音听来有些中气不足,“此次西城一事,朕深感欣慰,天灾降临西城,百姓人心惶惶,好再你们夫妻二人同心协力替朕,替战国收归了民心,扬我朝的国威,功莫大焉。”
此时战天齐轻笑应道:“父皇圣明烛照,此次西城之事得己平复,是父皇的洪福齐天,儿臣夫妻二人不敢居功。”
皇上龙颜一笑,笑容却在此时不达眼底,“每次朕要赏你,你都推脱,朕这回可得好好想想该如何论功行赏于你们夫妻二人,今日设宴明和殿,朕要亲自为你们夫妻二人接风洗尘。”
“多谢父皇龙恩。”我与他一同行礼谢恩。
隔了半响,皇上抿了口清茶,伴着几声轻咳的问道:“听说府上的杨夫人生了?为朕添了一个漂亮的小皇孙。”
我温婉微笑着应道:“回父皇的话,杨夫人昨日历经生死为爷生下小郡主,儿臣想起当日杨夫人入府之时,母后见她乃民间女子,便只封了夫人名份,如今她己替爷诞下小郡主,实属立功一件,儿臣在此恳请父皇,将府中的杨夫人封为三品侧妃。”
皇上听了我的话笑了笑,从而又转眸看了身边的战天齐一眼。
战天齐紧抿着薄唇却没有任何的面容变化。
皇上微微收回了眸光,仍是带着唇边的一笑意道:“既是蝶衣开了口,那朕准了。”
我依旧一径温良垂眸,淡带微笑谢恩,“蝶衣多谢父皇。”
明和殿的设宴,我并没有呆太长时间,皇上赏了许多赏赐,可没有一样是合我心意的。
小姨今日的宴会并没有参加,她声称身子不适,而皇上身边却带着那圣宠在身的灵贵人。
在明和殿内,灵贵人虽然伺候在皇上身边,可那心早就飘到了战天齐那。
我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此时灵馨的出现我根本无心理会,反倒是府里的那位杨夫人令我焦心。
只因心情低落,却又不能在外人面前显露,只能寻了个借口出了明和殿。
却又恰巧,小姨命人来传我。
西城之事小姨定是听说了,战天齐的手上至今还没有查到太子府阴养死士的证据,小姨不会与我谈及这些,毕竟我与战天麟儿时的那些事情,小姨的心里一直在意着。
心下一想,依旧离不开府里的杨夫人生下小郡主一事。
来到小姨的宫中,她身边之人都退了下去,只留下自己的几个心腹。
首先她是将我仔仔细细瞧了个遍,而后又让我将西城所发生的事情向她重叙一遍。
我只挑了些简单的在说,关于傲恒,刺杀之事,我是半个字也未提起。
她听得笑着点头,眸中的欣慰之感越来越甚,她应当是看到了我的决心,看到了我眸中的变化。
也许正是因为我也开始有了心机,也开始在舍弃内心最原始的初衷。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又将面临什么?
我都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令我意想不到的便是,她只是淡淡的提及了睛儿生下小郡主之事。
再回到明和宫的时候,宴会也己经差不多了,皇上与灵馨也己离了宴。
而其他的几名太医与前去西城支援的大人们好似还正喝在兴头上。
唯独却不见了战天齐的身影。
“常公公,八爷去了何处?”我问道守在明和殿伺候常公公。
“八爷被皇上召去了御书房己经有好一会儿了。”常公公回答道。
我心里微微一怔,被皇上叫了去,心念一转接着再问,“公公可知道是何事?”
常公公白胡微微一扬,摇了摇头,“这个老奴就不知了。”
我没有再多问,既是被皇上召唤去了御书房定是有事相商。
明和殿的把酒言欢,这样的场合也不再适合我,我便出宫回了府。
回到府之时,己夕阳西下,金色闪闪的霞光轻轻的洒在院落的数枝孤零的梅枝之上,我让我多瞧了几眼。
突然了一阵风吹来,鼻间嗅到了自己身上的一股味道,是在明和殿之时染上的一身酒味,受不了这种味道便让云雀替我准备了热火沐浴。
沐个浴也不能安静。
府里添了一名小郡主,随处都可听见这名小郡主的哭声,尖锐刺耳,扰得我一阵心烦意乱。
沐浴完后,更不想出这个殿门,便交代殿中的奴才不要打扰。
昨夜因为诸多事宜,一夜未合眼,再加上好几日的舟車劳頓,便在殿内小憩补眠。
直到晚膳时分,云雀才把我轻轻的唤醒。
她帮我更着衣,还一面说道:“小姐,晚膳都己经准备好了,都在外间摆好,今儿个特意挑了些你最喜欢吃的膳食。”
我心头微微一颤,有些不解,抬眸问道:“晚膳不是一直都在前殿么?今日又为何要在殿中用膳。”
云雀抿了抿唇,眸中闪过一丝忧虑,“是我让他们传进来的,府里的杨夫人这二日都是在殿中的用的膳,宫里的人又来府上传了话,说爷今日不回府中来用膳了,晚膳要陪皇上一同享用,然后……”
云雀欲言又止,眉宇间有了顾虑,好似不敢再说下去,怕引我生怒。
我也微微感觉到了并不是一件好事,但我仍想知道。
“然后什么?”我接着再问。
云雀抿了抿唇,像似深吸了口气,一字不露的说了出来。
“他们说是灵贵人留了爷一同在宫中欣赏歌舞,爷还答应了。”
我持着玉梳一边理着发丝的手指,在听到灵贵人三个字时微微一顿。
府里一个杨夫人不够,现在宫中又来了个灵贵人,这究竟是要如何折腾于我?
灵馨在西城之事上替战天齐力挽狂澜,战天齐去赴宴陪同她欣赏歌舞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我为何要如此纠葛?
因为骗不了我自己,当我听了云雀的话,第一个闪入脑海中的影像,就是那一日在边疆之时灵馨惊人天姿的舞姿。
战天齐虽然心里没有她,可这世间又有几个男人能躲过灵馨的柔情似水,就连嫔妃三千的皇上也逃不过灵馨的手掌心。
何况他们之间还曾经有过那么一段,虽然是假象,但也至少他们曾经以恋人的关系相拥相爱过。
如今她可以肆无忌惮的将他邀请到她的宫中相聚,难免日后……
他或许根本不会爱上灵馨,但却无疑是会爱上她此时的身份。
身为皇上的最宠爱的贵人,单凭这位最宠爱的贵人一句话就能让皇上改变心意。
依战天齐的心思,他又岂会放任这么好的一颗棋子为他人所用。
想到这些时,我的唇边不由得带出一个微微的弧度,几许自嘲,又几许苦涩。
战天齐你就是这般来伤害我的?
“小姐,你怎么了?快松手,手里的玉梳都己经划到你的手了,再这般下去,你会伤着自己的。”
身边云雀惊慌的声音直入我的耳中,我心头一惊,这才发现,手中的玉梳己深深的扎入我的皮肉之中,还渗出了血。
“小姐,都流血了,你怎么这般傻……”云雀握着我的手心疼不已。
我这才感觉到了手上的痛楚之意,从她的的手中收回了手,安抚她道:“我没事,皮肉伤,抹点药就无事了。”
云雀连忙转身取来了药箱,一边替我清理着那些血,一边心疼的道:“早知这样,云雀就不该与小姐说起这些。”
我看着她满脸的担忧,轻轻一叹,“说了又何妨?我的心本就己经受伤了,不怕再被他伤一次。”
云雀手上一顿,抬眸深深的看了我一眼,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着眼往四周顾了顾,而后稍稍压低了声音道:“小姐,云雀觉得那杨夫人肯定动了什么心思?生个孩子也如此凑巧,早不生,晚不生,偏偏等着爷与王妃一同从西城回府之时,她便来了这么一出难产,定是她故意让那奴婢在爷面前中伤小姐 。”
原来连云雀也看得这般真切,我就不相信战天齐那般心思缜密的人会看不出这中间的奇怪之处。
甚至我还在赌,赌他的心中是否真的只有我的存在?
我回看着云雀淡淡一笑,“云雀,你就别想这些了,事情总会有水落石出一天,有些把戏不能久玩,玩的次数多了,自然会在人前暴露。”
云雀似乎懂了我的话,便没有再说什么?替我清理好那些血水之后,便随我至外室用膳。
还真如她所说,今日的晚膳全都是我爱吃的。
我淡然的笑笑,昨夜那般傻的为了战天齐的一句话,我竟滴米未尽,如此委曲自己,那岂不是让那些有心之人更加痛快。
我决心今日好好补回来,男人越是在乎紧张,他就越从你的手心溜得快。
也许我也要学学人家如何来挽留战天齐的心才行。
满满的一大桌,我吃得津津有味,云雀有些吃惊我的一如反常,连着几声小姐唤着。
我都对她笑笑,她这才松了口气。
正在我吃得正香之时,殿外管家的声音响起,“王妃,驸马爷来了,正在前殿偏厅那候着呢?”
宁哥哥来了?
我心里一笑,放下手中的竹筷,扬了声音,“有劳管家将驸马爷请入本宫殿中来。”
“是。”
不到一会儿,宁玄朗一身白衣长袍迈入殿中,数日不见,此人身上竟多半分官范。
他脸上笑若春风,眸中还带着锋锐冰凉之色,这是他一贯存在的神态,他虽如春风一般温暖,但骨子里依旧伴着那如寒风一般的冷冽。
他在见到我的那一瞬间,眸光我一丝摇动,容色还是一抹淡然的笑。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我面向他,却不语。
倒是身边的云雀先出了声,“公子的鼻子素来就比狗还灵。”
我噗嗤一笑,真不知云雀怎会这般快,这般直接的说出这句话,我也一直在心里暗藏了许久。
而此时的他面容完全僵住,连脚步也不敢再向前迈入,折扇带着僵硬的感觉摇了两下,压低了声音,竟还感觉带了了一丝无奈。
“小云雀,你这话能不能不说得这般快,能不能稍稍,就那么稍稍慢一点儿,慢一点儿经过你的脑子再说出来?我会觉得小云雀更加的惹人爱。”
“得了吧,公子现在是驸马爷,云雀可高攀不上。”云雀撅了撅嘴。
宁玄朗素来与云雀就好斗嘴,早在江南之时,他们每天都会在我耳边叽叽喳喳好一会儿。
现在这般看来,倒让我想起了早在江南之时的那些日子。
宁玄朗临桌坐下,仍是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小云雀误会了,本公子不是这个意思,你平时看着挺聪明的,怎么这与你家小姐出了趟远门,你就变得,变得……”
宁玄朗故意逗着云雀,我则是笑笑,不语。
“变得怎么了?”云雀扬声追问道。
宁玄朗眨了眨眼,手上折扇一合,终是无奈一语,“算了,本公子不与你计较了。”
我见云雀撅着嘴看着他,忍不住出了声,“云雀说的可是实话,宁哥哥不是素来都这般么?只要闻到一点儿耳讯,宁哥哥必定是第一个来到蝶衣身边的人。”
“算你还有点良心。”他勾唇,面色一暖,眸光瞥向桌面,漫不经心的扬了扬眉,“行了,看在这一桌子佳肴的份上,我就免为其难,稍稍多坐一会儿。”
我扬眉一笑,对着身边的云雀吩咐道:“云雀,还不快速速去沏壶茶来?”
“哦,云雀这就去。”
待云雀离开后,我又重新拿起了桌边的竹筷。
欲要替他布菜之时,他稍稍靠近了我一些,笑中暗带一丝心疼,“丫头此行,瘦了些。”
我微微抬眸,唇角轻扬,“蝶衣是去赈灾又不是去游玩。”
他扬眉,眸子明亮含笑,反问“可有遇到开心的事?”
看来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我从桌上轻轻的盛了碗鱼汤递向他,笑着道:“还得多谢宁哥哥的那六根银针,保了我一命。”
他接过我手中的鱼汤,放下手中的折扇,先尝了一口,而后回味无穷的再尝了一口,这才满意的抬头看着我问道:“查出是何人所为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