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文澜坐在乔书宁身边，一直没有说话。
乔书宁考虑得很周到，没有和乔父乔母坐一辆车，甚至连司机也没要，车里如今就两个人，所以顾文澜倒是没有那么尴尬了。
“对不起。”半晌，顾文澜吐出了这么几个字。
“有什么对不起的？”乔书宁倒是笑了，“怀孕的人都是这么莫名其妙的吗？”
顾文澜很严肃地看着他：“这件事情不是玩笑。”
“我也没开玩笑。”乔书宁虽然笑着，但是看着她的眼神却是十分认真，“文澜，你和我认识了多少年，我是那种随随便便开玩笑的人吗？”
是，这么一想，顾文澜才意识到，自己和这个人认识的时间，真的不算短了。
少说，也有五六年了。还是她初中的时候去沪市的外国语学校交流的时候认识的。那时候是一个高中部的学长在接待他们，就是乔书宁。
顾文澜也没有想到乔书宁后来会这么喜欢自己。
“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对你自己很不公平？”
“你大哥为你大嫂做事情的时候，会考虑对自己公平不公平吗？”
“这不一样。”顾文澜蹙着眉头。
乔书宁耸耸肩：“我不觉得有什么不一样，难道就因为你大哥是宠妻狂魔吗？我也可以啊！”
顾文澜有些无奈地扶额，依旧是那句话：“这不一样。”
她大哥大嫂夫妻一体，是什么关系，而他们两个，这又是什么关系？
乔书宁很是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了一句：“你和我在一起不就一样了么？”
顾文澜侧过头，认真地看着他。
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温文尔雅的样子，看起来淡漠疏离却谦恭有度，就是一个彬彬有礼的学子，怎么都不会让人联想到他竟然有那么大的背景。
“你要替别人养孩子吗？”顾文澜知道这样说对于乔书宁来说很残忍，但是她还是这么开了口。
本来以为乔书宁会沉默，会无言，谁知他只是兴冲冲地反问：“你让我替你养孩子？你是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不是……”这人的关注点怎么能跑得这么偏？
“养孩子就养孩子嘛，我家虽然没什么钱，但是一个孩子我还是养得起的，毕竟我这么积极上进。”乔书宁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并没有因为刚才顾文澜的一句“不是”而有一星半点的难过。
“……”顾文澜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半晌，她又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题：“就算你不介意，可是你的父母呢？他们能忍受你养一个不是你们乔家骨血的孩子吗？”
顾文澜转头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头脑里一片放空。
将自己逼到了这样的地步，她也真的觉得自己是咎由自取。
乔书宁虽然不是那种让人一眼惊艳的人，但是却如同一杯上好的清茶，值得人慢慢品尝，而且是越品，越有味道。
他本身就是个很优秀的人，会让人在日久天长中逐渐产生好感，顾文澜自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在自己的众多最求者中，她对乔书宁是最特殊的一个。
但是如今……想到自己如今这个情况，她就觉得莫名的烦躁。
转过头看着乔书宁，他许久没有说话，本以为是在沉思，谁知竟然是在笑！
这特么有什么好笑的？顾文澜的脸色黑了黑，她考虑了他的父母，这多么正经的事情，有什么好笑的？
简直……不可理喻！
默默地笑了半晌，乔书宁才转头看向了顾文澜，黑框眼睛后的瞳仁亮得出奇：“文澜，你的担心是多余的，你的情况，我父母已经知道了。”
“……”顾文澜是怔了。如今确切地来说，是被吓到了。
什么叫……乔父和乔母知道了？
“今天我在叫他们过来的时候就和他们说过了你的情况。你也知道，我父母能坐到那个位置，根本就不是什么迂腐之人，对于这样的事情也没有那么多的芥蒂。他们觉得你很好，因为不是所有的女生都会顶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愿意给自己喜欢的人怀孕生子。”
想到今天乔父和乔母对自己的态度，在知道自己怀了另外一个人的孩子的情况下还会对自己那么和颜悦色，要是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今天我爸妈也表示了你喜欢的人不是我有些可惜，还说一旦要是你喜欢一个人的话那绝对是死心塌地。毕竟你喜欢了他那么多年，要是让你一下子放弃的话也不太可能，所以我爸妈也说了不着急，只要帮着你脱离现在的这样的困境就好，以后……”
“那我以后试着喜欢你，怎么样？”顾文澜忽然这么淡淡开口，打断了乔书宁的话。
他没有说出口的话就这么噎在了胸腔里，不上不下。
随后就是一阵狂喜涌上心头。
乔书宁没忍住一脚猛踩刹车，本来正在平稳行驶的轿车戛然而止，就这么停在了马路中央。后边跟着的奔驰没有料到前边的小主子就这么停了车，于是也急忙刹车。
于是——
街边众人就眼睁睁地看见了一连串的豪华奔驰接连追尾的壮观场面。
可是罪魁祸首却恍若不知，只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顾文澜，甚至说话的声音还带着隐隐颤抖：“你刚刚说的是真的？”
“真的。”顾文澜很郑重地点头，“我保证，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尝试着喜欢你。”
她现在真是有些心累，她觉得这么多年，自己也算是受够了。
委屈也委屈够了，付出也付出多了。她现在对自己好一点儿，没有什么问题吧？
那个人是真的不能指望了，如今自己面前有一个如此喜欢自己的人，和他在一起，有什么不好？
顾文澜现在觉得自己很是沧桑，仿佛看透了世事繁华，也觉得是时候去找个温暖的地方，安放自己那颗无枝可依的心了。
“一言为定！”乔书宁点头，眼中熠熠生辉，带着某种不可摧毁的坚决，“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
“好！”顾文澜点头。乔书宁已经足够优秀，顾文澜觉得爱上他，只是时间问题。
时间终会冲淡一切，果真那些在青涩的朦胧时期生出的爱情，并非牢固得不堪一击，终究会在来自四面八风的压力中，而四分五裂。
“京都私立医院。”顾文澜闭目吐出了这么几个字。
乔书宁眸光一紧。
“你要……”
“堕胎。”
——
顾经年和林汐出了顾家大宅之后，被一个人拦了下来。
对于顾天南这个人，林汐终究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了。
“她走了。”顾天南从喉咙里挤出了这么几个字，眼睛通红地看着林汐，“她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我不知道。”林汐摇头。
她是真的不知道。对于顾文澜那个倔得和驴一样的性子，一般情况下是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但是顾天南……是她的变数。
她觉得顾天南之于顾文澜，就如同她之于顾经年，是每每破功的根源。
看着顾天南这种颓然的样子，林汐并不想打击他，但是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小叔，你刚才为什么不护着文澜？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乔书宁没来的话，今天的事情会发生到什么样的地步？”
顾天南沉默不语。
“这就是区别，乔书宁在自己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就敢只身一人前去和整个顾家的人对峙，而你呢？你自始至终都和文澜在一起，你可是说过什么？”
“他是什么都没有吗？他那么大的背景……”顾天南如今竟然有些小孩子气，不知道是在恼怒乔书宁的深藏不漏，还是他今天在顾文澜面前的优秀表现。
“你觉得现在是你找借口的时候吗？我敢说就算乔书宁真的一穷二白什么身份都没有，他今天依旧会站出来和整个顾家对峙。”林汐坐在车座上，虽然仰视着顾天南，但是却并无多少敬重，说出的话锋利而又讥诮，“小叔，我是说过你爱文澜，但是你绝对没有她爱你那么深。”
顾天南吞了吞口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亦或是从心底里就默认了林汐的话。
“小叔，以前我对你和文澜的感情不想多加置喙。但是如今，我不得不说一句，在你既给不了文澜幸福，又给不了她平安的情况下，不如放开她，彻彻底底地放开她。乔书宁会对她很好，乔家人会对她很好。文澜是个好姑娘，她值得最好的生活。”
顾天南再次沉默。若是以前，他巴不得如此，但是如今……他不想放手。
亦或是放不开手。
他知道自己胆怯而又懦弱，知道自己甚至是配不上顾文澜的，但是他不想放手。
他今天明明……明明差一点就可以说出去了。
如果当时说出去的话，是不是现在的一切，就会不一样？
林汐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着上边的来电显示，璨然一笑。
“安姐姐！”
那边安欣说了一句话，林汐眸光一凝，但是又好想是在某种意料之中，沉声应了：“嗯，我马上过去。”
“顾哥哥，去医院，安姐姐那里，文澜要做人流手术。”
顾天南一怔，瞳孔猛然放大，看着林汐那平淡如水的面容，怎么都不敢相信他刚刚听到的话。
文澜……要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