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悠一笑:“妹妹如此看重大姐,大姐我自然是开心的,只是妹妹若是在外人都这般,可是很让人误会的,不但惹人说闲话,对妹妹名声,曲府的名誉也是不好的,下次万万不可如此任性了。”
这番话话里话外都是在说她不懂规矩了,曲柔眸色淡淡,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愧疚来:“大姐姐教训得是,是妹妹考虑不周,没想过这层。”
曲悠似没听出她话里有话,转移话题,有些疑惑道:“方才看到妹妹小脚似乎已经没有缠足了。”
缠足是风月国的一种习俗,即把女子的双脚用布帛缠裹起来,使其变成为又小又尖的“三寸金莲”。
缠足不但使女子脚小看起来好看,而且走路也风姿娉娉婷婷,颇为好看,所以在风月国,大多数妇女从四、五岁起便开始裹脚,直到成年后骨骼定型了方将布带解开,也有终身缠裹者。
但是这个缠足格外的残忍,能让女子脚部变形,痛苦不堪,几乎都不能走路。
所以在先帝的那时候时候,先帝为了皇后娘娘,或者是说心疼当今太后不缠足,所以亲自颁布了妇女不用缠足陋习的诏书。
这一诏书颁布,可谓解救了广大女性,但是当时曲府的曲老老爷却是很反对的,他最是喜爱妻子爱妾缠足后,因为不会经常走路,所以床第之事异常的紧实。
令人销魂不能自拔。
比起那些不缠足的女子不知道味道有多好,所以他并不同意皇帝颁布的诏书,却也无可奈何,但是别人他管不着,却硬是要曲府世代女儿都必须缠足,就是女子不能同桌的规矩,也是这位曲老老爷立下的。
曲柔是闺阁千金,又是受宠的嫡女,自然是裹了小脚,而且这个习惯曲柔可是已经保持很多年了,可是曲悠刚才却看到她并没有如往常那般缠足。
“妹妹我这不是伤得严重么,自然不可能继续缠足,以免伤口不能痊愈。”曲柔突然一笑,她的目光扫过曲悠襦裙的下摆,试探道:“难道大姐姐没缠足?”
她方才仔细看过,曲悠脚步很稳当,但是曲悠的鞋子却是非常的娇小,似乎是缠足了的,似又没有缠足。
可是,缠足了的因为疼痛,所以基本上走路都很缓慢,曲悠却走得很稳当,只是那小小的鞋子可是正常的脚都没有那么小的,这让曲柔有些狐疑。
“妹妹连这些都那么好奇,可真是孩子心性”曲悠抿嘴一笑,并不回答,意味深长说了句:“妹妹自从醒来后,不但眉目更加精致,气质也比往日还要耀眼了呢。”
曲悠这话不假,虽然曲柔还是一副苍白的模样,却眉眼开豁不少,似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
曲悠并不让她搭话,自顾自的说道:“恩,如今时辰也不早了,大姐姐早膳还没用呢,妹妹好生修养,日后咱们姐妹再好好聚聚。”
说罢,她柔柔一笑,便领着二婢走了出去。
等人彻底离开,曲柔清凉漂亮的眸子瞬间沉了下来,她将锦被揭开,看向自己那双变得畸形的小脚微微讥讽看了许久,才喊了下人洗漱一番便躺了下去。
曲悠走出了小院后,来到了静悠小院旁边的花园处。
青梅便忍不住开口道:“小姐,二小姐太过分了,竟然拿脚来恶心小姐!不过她那双脚可真是丑死了。”
曲悠眸色晦暗不定,似在思考着什么,却被青梅的声音打断了思绪,拉回了神“恩”了一声。
“小姐,先皇不是颁布诏书可以不裹脚麽,怎么二小姐却依旧缠着足?”春霞也忍不住道。
方才那双变形又丑陋的脚简直看得人发怵。
“先皇虽然的确颁布了女子不用缠足,但是并没有说一定不能缠,只是表面上说了而已,所以并不是所有人都会真的照做,比如曲府的规矩女子不能同桌,女子必须缠足,都是先朝曲老老爷立下的,外人可管不着,何况先皇日理万机,怎么可能抽时间来管其他人的闲事。”
但到底是先帝亲自颁布的,明面上曲老爷虽然是尊崇,暗地里却还是保留着一陋习。
不过近年来曲仁怀并不会要求必须,只不过曲柔是曲府嫡女,黎夫人又寄寓希望在她身上,不但让她学习各种礼仪,更是保留了缠足这个陋习。
可见曲仁怀当初很是看重曲柔这个女儿。
可是,如今却被拆了下来,而且还故意露出来让她瞧见,这是故意为之,还是无意的?
而曲柔那么严重的病说好就好,这不是天方夜谭么,难道真的是那算命大师说的,福星驾临,所以自然就痊愈了?
曲悠若有所思,大眼闪过莫测的光芒。
“风月国近年来在太后娘娘的带领下,风气不说有多开放,但是却也没了前朝的那般保守,女子可没有了那么多的拘束,不但解放了女子缠足这一大好事,更让女子们都能光明正大出门逛街。”
中年的女音突然插了进来,随后众人便看到院子里迎面走来的李嬷嬷一贯严肃的脸竟然带了一丝笑意,显然是听到了对话:“小姐回来了。”
曲悠微微挑眉,进了院子,笑道:“是啊,太后娘娘说来也是女子的福星呢。”
说起太后,李嬷嬷脸庞带着与荣共焉的神色,难得慈眉善目话多了起来:“那是自然,太后娘娘的丰功伟绩可是说上十天八夜也是说不完的,上至朝堂下至黎明百姓,可都是有目共睹的!”
曲悠微微一笑,她自然是知道太后的传奇,这样的人手腕强硬,虽然恶习恶性一箩筐,让人畏惧又高不可攀,但是不可否认,此人以女子身将风月国从小国硬生生壮大成
与强国灵越国并肩。
平分凌云大陆,各占凌云半壁江山!
这其中的功劳就是男子,也望尘莫及。
曲悠有时候忍不住想,这样的心思缜密,心形残忍又有谋计的女子,若是身为男子,今日的风月国,又是什么样子。
“李嬷嬷,太后娘娘真有这么厉害?可是为什么奴婢打听到的都是太后祸害人间的事迹?”青梅目瞪口呆,她只知道民间说太后残害忠良,杀夫弃子,灭绝人性,却不知道李嬷嬷说的这些丰功伟绩。
只是她刚说完这话,才想起面前这位嬷嬷就是太后的人,瞬间白了脸闭了嘴,溢满了不安。
果真见李嬷嬷横眉怒目,吓得青梅战战兢兢直往曲悠身后钻。
“好了好了”曲悠倒是笑出了声,“李嬷嬷,我饿了,可准备了什么好吃的?”
李嬷嬷自然不敢再曲悠面前表现得太过,收敛了怒意,恭敬道:“已经都准备好了,郡主进屋罢。”
李嬷嬷瞪了眼青梅后,才恭敬跟在曲悠身后进了屋。
院子中的二婢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惊骇与不安。
特别是青梅,她缩了缩脖子,悄悄问道:“春霞,你说小姐为何要和那样的人有交集?若是一个不小心,都不知道死是怎么死的。我真是佩服小姐。”
太后那样的人物,青梅只是看过一眼,便吓得不行,她真是佩服小姐竟然能若无其事跟这样危险的人打交道,甚至还收下太后的人,明明这样的人,是那么的可怕,一不小心便会落得个尸骨无存。青梅实在是不明白自家小姐怎么会这样大胆,更是好奇小姐是如何想的。
春霞没有直接对上过太后,虽然也知道太后是个十分危险的人,但是她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自然没有青梅这般害怕,只是沉吟道:“这不是下人该知道,小姐如何做,自然是有她的道理,咱们下人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
青梅也觉得十分在理,便也不在纠结这个,转身跟着进了屋子。
……
曲婉是曲府的嫡女,死了自然是要安排下葬的,曲仁怀官职也是一品大臣,他嫡女的葬礼,自然是免不得要办,而这样一来,来吊丧的宾客自然只多不少。
三日后便是曲婉的葬礼,这一日,卿夫人身为主母掌家的,自然是要亲力亲为,所以她一大早便开始忙碌。
时辰很早,很多宾客便陆续前来吊丧,卿夫人生怕自己哪里出错被黎夫人钻了空子,又加上是她人前第一次主持这样大型的事,所以格外的尽心尽力。
因为曲老夫人伤了脊骨,并不能下床,所以只能待在院子里养病,并未参加葬礼。
而曲柔也是病重,只待在了新院子里,也没有参加。
卿夫人忙上忙下招呼宾客,曲仁怀也是忙得不能抽身。
所以在曲悠前去灵堂的时候,棺材那里除了曲仁怀的四个小妾,便只有黎夫人与曲宁在,穿着丧服的黎夫人静静烧着纸币,仿佛对任何事情都不上心。
虽然黎夫人曾经殿前失仪,还丢尽了脸面,这件事传遍了风月国每一个角落,还成了人们的笑柄,但是她好歹也是一品诰命夫人,所以哪怕宾客们心底不屑,暗自嘲讽,面上却纷纷上前劝慰,各种体贴。
看到只有曲悠与黎夫人及几个女眷,一屋子宾客不免眸色都有些异样,暗自嘀咕了起来。
“曲府好歹是个大家族,怎么人这么少?”
“你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曲老夫人受不了小孙女打击便一病不起,而二小姐曲柔被杖责,如今自然也卧病在床,二少爷曲平在前段时间被山贼打伤,至今都没清醒,你说人怎么不少!”
“不是还有个大少爷曲逸么?”
“这个大少爷如今还在边关,没有皇上的召唤,自然是不能回来的。”
“哎,这曲府怎么今年连续出事,往年可是各种得意呢,你说是不是武元大将军杀戮太重,所以……”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
曲悠听到这些窃窃私语,不由微勾起一抹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