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凤歌也曾这样温柔而情深地对她说话,只是藏在这温柔背后的,往往却是残酷的利用与背叛。而这一回,同样也不例外。
就在辛夷怔忡的一瞬,凤歌身形如风,一个旋身就绕到了紫霄身后,而他手中重握的宝剑正堪堪架在满面愕然的紫霄脖颈之上,他微微而笑:“你输了。”
紫霄恍惚一笑,目光自辛夷脸上一闪而过,垂眸低低道:“是,我输了。”
诚然他是输了,不仅输了颜面,也输了爱情。从前他做不到的,如今仍旧还是做不到。一千三百年前就发生过的羞辱,如今竟又重演了一遍。
凤歌凑近他耳畔,低笑道:“我知道你心中必定不服气,觉得我是趁人之危,赢得并不光明正大。但于我们魔教中人看来,凡事只看结果,并不注重过程。而我从一开始,就料定你是要输给我的,知道为什么么?因为你太在意辛夷,也太痴傻。我根本不必做什么,只需要让你看清楚一个事实,看清楚辛夷真正在意的人是谁,你就将不战而败。”
不战而败,这四个字深深刺痛了紫霄的自尊心,他的面容看着惨然而落寞,抬眸依依望向辛夷,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辛夷!”
伴着一声急怒交加的呼唤,辛夷应声回头,不想却挨了王母一记重重的耳光,她无措唤:“师尊。”
自打拜入王母座下,她虽时常任性胡为,也曾犯下不少错事,但从未有一次,王母如今日这般震怒,竟怒而掌掴她。这一耳光,打得她面颊剧痛,心中更痛。
“别唤本座师尊,本座实没有本事能教出你这样一个不忠不义的不肖弟子!为救一个十恶不赦的魔教中人,竟让自己的未婚夫陷入险境,你如此黑白不分,忠奸不识,实实是给玉山抹黑,令本座羞愧!若今日紫霄因你而出了半点差错,则本座与你绝不善罢甘休!”
王母的胸口剧烈起伏着,面上潮红一片,可知动怒之深。而她望向辛夷的目光满是失望伤心之色,而这个,才是最令辛夷心痛的。
那一厢凤歌却看不过眼去,怒斥道:“老妖婆,你干什么打她?有本事你冲我来,拿她撒什么气?”
辛夷转头,双目赤红地怒吼回去:“你给我闭嘴!我的事不要你管,更与你无关。”
凤歌冷不防被吼,倒窘得哑口无言。
而辛夷再无心理会,只是含泪跪伏于地,朝王母一再叩首道:“师尊,求师尊千万不要生气,但听辛夷一言,其实……其实辛夷今日前来并不是存心想令紫霄遇险,更不想令师尊与玉山蒙羞。这一切,都并非出自辛夷的本心。”
王母仍旧难掩怒容,冷笑道:“哦,那么你来告诉本座,什么才是你的本心?所有人方才亲眼所见你冒险相救凤歌,难道这一切还是本座与众仙友冤枉你不成?”
辛夷不胜委屈道:“师尊训斥,身为徒儿辛夷自然不敢分辨,但辛夷此举,的确不是为了救他。”
证据确凿,她仍旧死不认错,王母心中不免失望,神色便愈加冷淡,嗤声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辛夷抬起头来,一字字缓缓道:“我方才出手相救凤歌,不是因为心中对他难忘旧情,而是为了亲手杀之。因为辛夷觉得,除了我,他不配死在任何人手中!”
这样的答案,无异是极出人意料的,不仅在场众仙觉得不敢置信,就连王母也是半信半疑。
“此话果真么?不是你为了救他,随口编造来欺瞒本座的?”
辛夷很快道:“是真的,师尊,辛夷适才所言句句发自内心,绝无一言半语的欺骗。我今日来,从来不是为了救凤歌,而是为了与他清算一千三百年前的孽缘。”
孽缘二字,已然可以清楚表明她如今对凤歌的态度。而睿智如王母,自然也没有错过,她沉声道:“果真如此,那你便做给本座,也证明给在场的众仙友看。若你此身清白,则本座必不使你含冤。”
说罢,王母竟亲自取过自己当年的佩剑秋水剑扔到辛夷面前,柳眉微扬道:“若要本座信你,诸位仙友信你,则你只需将此剑刺入凤歌心脏即可。辛夷,你可办得到?”
秋水剑落在地上哐啷一声,竟恍得辛夷心头大震,她死死地盯着面前寒光潋滟的利刃。这把秋水剑跟随王母多年,颇具灵性,斩妖无数,威力亦非一般宝剑可比。若她当真握此剑刺入凤歌心窝,则凤歌必死无疑。
看出她的迟疑,王母不由再度出声:“怎么,你办不到么?看来,你方才在本座跟前说的话都不是真的了。”
“不,我办得到。”
走到这一步,无论是否情愿,辛夷都不得不拾起地上的秋水剑,与凤歌做一个了断。
当看着手持秋水剑缓缓走近的女子时,凤歌眼中的神色极其复杂,他似有些不信问:“辛夷,你真要杀我么?”
而此时此刻,不止凤歌,就连紫霄也在等着辛夷的答案。
不知何时,辛夷已恢复了素日的容貌,碧衣翩跹中更见清美婉丽,她颔首轻声答:“是。”
凤歌似有一瞬的心伤,很快拔高声音道:“不,我绝不相信。”
辛夷便浅浅一笑,“为什么不信呢?因为我记起了你,记起了从前的事,还是……你觉着我仍和从前那样傻,被你骗得丢了一次性命,如今还要再愚蠢地送上前去任你将我的真心踩踏在脚底?凤歌,从前被你骗过一次是我无知,但如若我此刻再被你骗,便是我咎由自取。而我,并不想再次成为仙魔两界的笑话。因为……我不傻,而你也不值。”
这样清醒而决然的一席话说出,周遭不少仙友都不禁眼眸一亮,暗暗为辛夷叫好,就连被人挟制在手的紫霄也不觉悠然含笑。
而固执如凤歌,也不得不在女子认真而清冷的面容中渐渐认清一个事实,她的确不再是一千三百年前那个痴恋自己至深的年轻女仙了。舌尖上的苦涩挥之不去,他静默片刻,才又重新笑起来:“好,很好,你果然是和从前不一样了,果然是没有令我失望。只是,你打算如何取我性命,难道是以长剑贯穿挡在我面前的你的如意郎君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