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翩翩等人便知不好,连忙起身堆笑求情道:“哎呀,姐妹间寻常的拌嘴,哪里就能严重到这样的地步?再说素锦不过是个小孩子家,便偶尔有一两句言行失当的地方,辛夷妹妹不要和她计较就是,何苦生这一场闲气?”
辛夷缓缓转首,清寒的目光落在翩翩等人面上,轻声一笑:“当着本玄女的面摔杯子生事,言语中指桑骂槐,怎么在几位公主眼中竟是一桩小事?那如此看来,需要教导礼仪可不只是素锦公主一人,而是四海龙宫的四位公主了!”
饶是翩翩稳重,此刻亦有些沉不住气道:“辛夷妹妹,我们原是好心来看你,但眼下不过是起了两句口舌争执,你便左一句‘玄女’右一句‘玄女’地以权位相压,却不知是个什么意思?你若这般小心眼,往后我们姐妹可不敢来做客了。”
见忽然间辛夷与龙宫的四位公主说得这般僵,一侧的仙婢忙赔笑道:“大公主千万别生气,我们玄女也只是一时气话罢了,当不得真的。”
说话的却是妙凝和卷碧被责罚到荆棘林后,王母指派过来的辛夷坞掌事女官花溶。
翩翩等人尚来不及得意,便听辛夷沉声冷斥:“花溶,几时本玄女与人说话容得你一个掌事女官来插嘴了?还是说,你觉得你这个掌事女官比本玄女还要来得体面,说话还要来得管用?”
花溶原本只以为辛夷是一时气话,哪里料到她是真心不屑与翩翩等人委以虚蛇,此刻忙吓得跪下请罪道:“卑下该死,卑下一时失言,还请玄女恕罪。”
辛夷负手而立,目光淡而疏离,缓缓道:“从来有功当赏,有过当罚,既然你自己也觉得自己做错了,则从今日起,本玄女便将你从原来的掌事女官降为守夜仙婢。你且下去罢,此处无须你伺候了。”
花溶哪里料到会这样严重,忙含泪道:“求玄女开恩,卑下再不堪,那也是王母亲自指派来的,如何能降为一名鄙陋的守夜仙婢呢?玄女,你这般给卑下难堪无妨,可您就半点也不顾及王母的颜面了么?”
辛夷最恨被人要挟,当下眸色便愈发凛冽了几分,冷笑道:“你倒看得起自己,竟觉得你一个小小的掌事女官没脸面,便等同于王母没脸面了。呵,既然你这般爱重颜面,本玄女这一块小小方寸之地倒不能再收留你了。不如,你便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罢。”
花溶越发脸色煞白,忙爬过来牵着辛夷的一幅衣袂道:“玄女不要,若您打发了卑下回去,辛夷坞谁来替您照看呢?平心而论,这些时日卑下的差事当得还算勤勉,您就不能姑且网开一面么?”
辛夷目光嫌恶地收回了自己的衣袂,冷声道:“差事当得好的奴才,本玄女自然喜欢,但本玄女却也最恨那些个喜欢在主子面前指手画脚的。若一个人不懂得安守自己的本分,则再能干,本玄女也不会留下。另外,本玄女已禀明了王母,不日妙凝和卷碧就会回来继续当差。想来,你此刻可以安心回去了。”
说罢,她便冷声喊了从人进来将花溶拉走,如此雷厉风行,颇有王母当年的风范。
而将这一幕看在眼中的翩翩等人亦不觉心有余悸,俗话说打狗还需看主人,想辛夷连王母指派来的人都能无情打发走,可见她一向行事是如何的肆意而为,也足见她在王母心中的地位是何等根深蒂固。
而辛夷处理完了花溶的事,转脸对着面色忐忑的翩翩等人淡淡一笑道:“不好意思,些许内务,倒教四位公主看笑话了。眼下,咱们便来继续讨论方才的话题罢。”
翩翩等人看她的目光明显带了一丝畏惧,吞吐道:“那个是王母指派给你的女官,你怎敢……”
辛夷饶有兴味接下去,“我为何不敢?凭谁指派来的,也不过是一个得脸的奴才罢了,难道还能任由着她爬到我的头上来指手画脚?师尊从小就教导我,作为玉山王母唯一的嫡传弟子,该有的骄傲任性便不必藏着掖着。便到了外面闯了祸也是不妨的,譬如整治个把小仙或者是烧了哪一家的仙山法殿,但凡我不是将天给捅破了一个窟窿,那都算不得是什么大事。但我平素总觉得待人温和谦逊些好,是以从不曾以权压人,如今看来竟是大错特错了。一味和善,只怕倒让人以为我是个软柿子,可任由着捏圆捏扁!譬如方才,素锦公主就很是嚣张地当众摔了茶盏,给了本玄女一个好大的下马威,嗯哼?”
这般笑里藏刀,直看得翩翩等人心里发毛,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便给咱们多几个胆子,也断不敢这般对玄女大不敬的。”
辛夷好整以暇地坐回座椅淡淡吹着茶水,微笑道:“别呀,喊玄女多生分,你们还是如从前那般唤我辛夷妹妹,抑或是辛夷姐姐好了。啊,咱们方才是说到哪里来着?对了,翩翩姐姐方才说我以权压人来着。”
翩翩小脸煞白一片,连忙摆手道:“不不不,这一定是辛夷妹妹你听错了。咱们素来交好,尤其妹妹素来待我们姐妹四个宽和,又怎会做出以权压人这样的事来呢?方才的事不过是一场误会,嗯,一场误会。”
一面说着,还一面抬起袖子擦汗,可见是惊惧到了何等地步。
见她们一个个瞬间秒懂了自己的本分,辛夷很是欣慰地抬手道:“果然方才的事只是辛夷一人的错觉。既然如此,各位姐妹还站着做什么,快些坐下罢。你们难得来一趟做客,我这个主人家总是要好好招待一番才是的。”
翩翩三人面面相觑,各自换了一记眼神,便心照不宣地坐下了。唯独方才摔茶盏耍威风的素锦一个人站在殿中央,咬着下唇,颇有些手足无措。
辛夷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便挑一挑柳眉,淡淡道:“怎么素锦妹妹还站着,难道是对我和我这辛夷坞的奴才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么?”
素锦被她看得心惊胆战,口齿便也跟着哆嗦起来:“没,没有。”
辛夷嫣然一笑,和气道:“既然没有,那看来妹妹是喜欢站着了。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强人所难,那妹妹就站着陪我们说话罢。”
一番话,惊得众人目瞪口呆,偏生她却说得一本正经,教人半分反驳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