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母笑得睿智而从容,沉缓道:“傻孩子,欲擒故纵的道理你难道没听说过么?有时候,哪怕仙人也不见得比凡人活得通透多少,甚至往往有过之而无不及。对于那些旁人强加于自身的东西,我们会抗拒至深。却对那些求而不得的东西趋之若鹜,眼下本座要利用的,正是重华的争强好胜心。或许,他与北冥的较量,会成为瑶姬得偿心愿唯一的希望。终究于一个女子而言,得到了人容易,想得到男子的心却是太难太难了。”
一声长叹,却包含了太多太多的复杂情愫。
若华恍然大悟,点头道:“如此一来,即便重华仙君日后得知真相,亦不能过于苛责咱们。毕竟一开始,是他的好胜心促使了他走入局中,而并非是我们强行逼迫他的。这样,即便他知晓真相后气恼不甘,也不会过度迁怒于瑶姬姐姐了,对么?”
对于若华的聪慧,王母无疑是极赞许的,她微笑点头道:“能明白本座的良苦用心,可见你的确是一个极聪慧的孩子。”
若华红着脸福身道:“王母谬赞了,若华不敢当。”
王母伸手拉她起来,和蔼道:“本座从来不随便夸人,但既夸了你,就是真的觉得你好。好孩子,你今年多大了?本座依稀记得你和辛夷年纪相仿,想来也到了许亲的年龄了呢。”
不知为何,当王母问这话时,若华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男子冷若冰山的容颜,心头漾出温柔的情愫。
她怔了许久,半天不作声,倒引起了王母的怀疑:“咦,好好的怎么发起呆来了?难道说,你已有了心上人不成?”
若华如梦初醒,娇羞地低头看着鞋尖道:“哪有的事,若华年纪尚小,可还没想过嫁人的事呢。再者,姻缘一事关于女子一生的幸福,不能马虎,倒不急于一时。再者,两情相悦,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呢。”
这最后一句,她说得极为感慨,倒像是看开了尘世爱恨般惆怅万千,不由惹来王母轻笑。
“你这孩子,才夸完你聪慧,眼下可不是就钻牛角尖了么?咱们修仙的姻缘原不同于旁人,所谓的两情相悦不过是痴儿说梦罢了。于仙界的女子而言,门当户对,相敬如宾,便是极好的结局了。自然,来日你若有了心上人,也尽可来告诉本座。你既与辛夷交好,本座便只当是又多了一个疼爱的弟子,自当为你做主。”
于仙界众女子而言,婚事能有王母做主,无疑是极大的荣耀,然而若华听了却半分高兴不起来,但亦温婉谢恩。
这一觉,辛夷睡得不甚踏实,总感觉四周似有一双含情黑瞳在凝视着自己,眼眸深处透出入骨的伤心与绝望,几乎逼得自己要喘不过气来。待到醒来时,果然映见一双点漆星眸近在咫尺,不由唬了一跳惊呼:“啊!”
紫霄不意自己竟会吓到她,不由略略后退,柔缓声音问:“辛夷,是我,可是吓到你了?”
待回过神来定睛一看,她才发现面前的男子竟是日思夜想的紫霄,不由绽出如花笑颜惊喜道:“紫霄,你回来了!”
紫霄忙握住她的手含笑答:“嗯,我回来了,不辱使命,总算是将重华那厮给带来了。”
辛夷左顾右盼,疑惑道:“那,他人呢?”
紫霄声音中透着难掩的笑意道:“他有事找王母去了,说要求王母将扶风阁指给他住呢。”
“扶风阁……”辛夷眉尖微颦,蓦然想起那是何处,疑惑问:“扶风阁可不就在瑶姬的听雨阁隔壁么,这个重华,难不成竟是开窍了?”
紫霄耸一耸肩,似有些幸灾乐祸地笑道:“这个我倒是不清楚,只是隐约觉得他和北冥之间似乎有着某种微妙的关系,二人竟像是在暗中较劲似的。或者说,是重华处处在针对北冥,不知情的人看了,还真是要以为他们两个在争女人呢。哈哈,不过无论怎么说,此事终究于咱们的计划有百利而无一害,我们自然也就乐得袖手旁观了。”
辛夷抿唇微微而笑:“紫霄,你变坏了。从前你可不会这样幸灾乐祸的。”
紫霄眸色微微一黯,随即扬唇笑得俊朗,“那,倘若有朝一日我真的变坏了,你还会喜欢我么?”
辛夷将脸放在他温暖的掌心,肯定答:“我会,因为我知道……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始终都是那个温柔呵护我的紫霄。你永远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情,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执着太多呢?于辛夷而言,此生得紫霄相伴足矣。”
这番话,给了紫霄太多的温暖和感动,同时却又蕴含了强大的不安。此刻,辛夷是忘记了那个人,才会对他如此依赖和柔情。但倘若有朝一日她又想起了那个人,今日的这一切幸福会否再次化为泡影?
在惶然不安中,他忽然用力抱紧了身畔的女子,含了一丝隐隐的痛楚道:“辛夷,你一定要……永远记得自己今日的誓言,绝不会离开我,绝不会背弃我。”
辛夷不明所以地微笑:“傻紫霄,我当然不会离开你,更加不会背弃你啊。我们两个约定了要白头到老的,难道你忘了么?”
送走了若华后,玉奴回到殿内候命,忽然在寂静中听见王母问:“那个人还跪在那里么?”
怔了许久,玉奴才明白她问的是谁,遂小心翼翼答:“是的,卑下苦口婆心地劝了许久,但他就是不肯走。眼下细算算,那个人已经在后苑雪地跪了七天七夜了呢。王母,要不要让人赶他走?”
王母举手,缓缓道:“此事不宜惊动旁人,若闹大了反而不好。”说到这里,她沉吟片刻,眸光一闪,彷佛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缓缓道:“玉奴,你悄悄儿去将他请来,就说本座有话要当面问他。”
玉奴抬首,似乎对王母的这个决定极惊讶,但很快垂首恭敬道:“是,卑下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