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母挑眉,似笑非笑问:“倘若本座说没有,你是否打算就此放弃见辛夷?抑或说,你会肯为了见辛夷一面孤注一掷?”
如此刁难的问题,非但没有将凤歌困住,反倒让他眉目舒展笑起来:“王母真真是爱说笑。以您这般德高望重的身份,怎会与我一个晚辈开玩笑?我不惜亲身犯险而来,为的就是见辛夷,又怎会半途而废?然而我虽对辛夷关心情怯,但到底不是一个糊涂虫,自然不会笨到授人以短。再者,王母您老人家英明睿智,又怎会在见辛夷一事上对我一个晚辈多加刁难?您老人家说,是也不是?”
听到他这番言论,王母不住含笑点头,眸底满是赞许的微笑:“嗯,本座一向以为你不过空有一副好皮囊,原来亦长了一张好口齿。好罢,看在你如此谦恭的份上,本座便给你另一个选择。只是如此一来,便不若第一个法子方便了,你随本座来。”
说罢,也不管凤歌听明白了没有,她便自顾转身往内室走去。
见她离去,凤歌根本来不及多想,就连忙跟了上去。这一次,王母果然没有命人再给他蒙眼,倒也算是说话算数。
如此七拐八拐,最后却到了瑶光殿后的一个小石室内。此间帷幕四垂,堂内只摆了一张紫檀香案并几张椅子,香案上放置着一个被红绸布遮住的物件,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除此之外,竟再无别物。
凤歌一再打量室内各处,确定了并无隔间与暗室后,似有些不满道:“王母,您不是说要带我去见辛夷的么?眼下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你如此岂非是在戏耍我,言而无信?”
王母已在仙婢的搀扶下坐下,好整以暇道:“本座只是答应让你见到辛夷,具体如何见,却是由本座说了算。倘若你心有不满,则随时可离去,本座并不多做勉强。”
凤歌不由沉默,他心知自己方才拒绝蒙眼一事多少令王母心中有些不快,眼下再多发牢骚,无疑会令她愈发不喜,如此反倒于自己无益。拿定了主意后,凤歌连忙重新微笑道:“王母误会了,晚辈不过是心急见到辛夷罢了,又怎会是对您心生不满?对了,未知晚辈何时可见到辛夷?”
见他不再有异议,王母挥一挥手,身畔的仙婢皆低头道一声是,悄声退出了石室,只剩下王母与凤歌二人。
凤歌便知道,他很快就能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了,只是环目四顾却不禁心下茫然。此间空间狭窄,并无暗道,辛夷又是被藏在了何处?
而凤歌心中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只见王母素袖一挥,香案上的红绸布立时随风飘落,露出桌上一个盈盈发光的水晶球来。
不待凤歌发问,王母轻抬手腕,便有三束颜色迥异的光圈投射在了水晶球上,令它立时光华大作,发出耀目的光芒来。而待光芒渐渐淡去,水晶球见缓缓现出一个云雾缭绕的景象,那浮现在水晶球中安静沉睡的女子,不是辛夷是谁?
“辛夷……”凤歌再也坐不住,一个箭步冲上前,俯身水晶球前痴痴地看着,彷佛佳人就在眼前。
他注目了许久,蓦地回头阴狠道:“说,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何以她的面色会这样苍白难看?是不是你因她和我在一起迁怒于她,然后出手重伤了她?你说呀,是不是你伤了她?”
凤歌的态度如此失礼,若换了旁人,王母早就命人发落他了。但这一次,王母并没有动怒,反而长叹一声道:“本座倒宁愿是自己出手伤了她,如此医治起来也不至于如此心力交瘁,大费周折。辛夷此番乃是心疾发作,来势汹汹,本座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七天七夜不眠不休才将她的病情控制住。如今她病体虚弱,再经不得一点刺激,为着她的身体着想,本座在为她运功疗伤时抹去了她发病期间的所有记忆,是以……”
好一会儿,凤歌才明白过来王母话中的含义,他怔怔后退,满含悲愤道:“你怎能这样做?你甚至没问过辛夷的意愿,更没问过我的意愿,你凭什么自作主张抹去我和她之间的约定?你凭什么!”
王母面色凛然答:“就凭本座是教养她多年的师尊,就凭本座是这玉山之主,就凭……你们天生的对立身份注定了纠缠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本座这样做,完全是为了辛夷好,无论你有再多的愤慨怨恨,本座都绝不后悔!”
凤歌的眼中布满血丝,如困兽般死死地盯着她看了半晌,最后却不禁流下泪来,哑声道:“不错,你们一向不赞同我们在一起,眼下若能拆散我们,你们自然是做什么都不后悔的了。可你们不悔,你们就不怕辛夷日后知道了心中痛悔么?说到底,你们并不是为了她好,而是为了自己的私心罢了。你怕她与我在一起会丢了你玉山王母的颜面,怕对天界那对父子无法交代。你什么都顾虑到了,唯独没有想过她的心情。倘若辛夷能自行选择,我相信她绝不会选择忘记我!”
原本凤歌的话说得王母心中颇为戚然,但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她不知为何勃然变色,语气骤然森冷道:“倘若你真的这般想,那你便大错特错了!你为何不问问,辛夷的身子一向康健,何以会患上这个难缠的心疾?你为何从不问问自己,辛夷的心疾究竟是因何而来?”
一语惊醒梦中人,前尘往事纷至沓来。
凤歌彷佛受了极大的刺激般踉跄后退两步,面容惨白,双唇颤抖道:“你的意思难道是,难道是……”
“不错,她的心疾正是拜你一千三百年前的那一剑穿心所赐。你那一剑,了断的不仅仅是你们之间的感情,更重伤了她的心脉。若非本座与紫霄当年费尽心力为她护持,只怕早在当年辛夷就已魂飞魄散在这个世间了。你只当我们存有私心,有意抹去她过去的记忆,却不知在她心底,同样排斥当年那些与你在一起时的记忆。因那些记忆每每浮上心头,都会如剧毒般一寸寸腐蚀着她的心,令她生不如死。眼下,又是你屡屡纠缠,引得她好容易压制住的心疾复发。你倒是说说,自己还有何面目指责本座残忍,罔顾辛夷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