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珠帘后静谧无声,只能听见帘子随风晃动时碰撞出的泠泠响动,静得让人心生不安。
辛夷刚要抬头,却被一片月色清辉给闪花了眼。
就在她轻揉双眸时,王母清冷而威仪的声音已直逼耳膜:“本座一个久居山中的老人,早已耳聋眼瞎,又能知道些什么呢?倒是你,出去了这一趟,想来该大有收获。本座正等着你亲口告诉我,此行的收获究竟如何呢?”
迟疑了许久,辛夷才呜咽着伏地喊出一句:“师尊,我大错特错了,我竟又一次伤了紫霄的心。”
只听砰的一声,彷佛是有人起身牵动了什么器皿落地,王母骤然喝斥道:“不知好歹的东西,你竟以为此番你只是伤了紫霄的心么?不,你简直是直接摧毁了他的人生!”
这般严重的后果,却是辛夷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愣了片刻,才匍匐着来到玉阶前,伸手穿过珠帘去牵王母的裙角,哽声问:“师尊,师尊你说什么?是不是紫霄他出了什么事?他,他到底怎样了?”
“事到如今,你还会关怀紫霄的生死荣辱么?”
辛夷抬起头来,脸上清泪纵横,眸色凄切道:“师尊,旁人不理解我,难道连您老人家也不肯信我了么?此番的事,我真是无心的,我也不知道事情会演变成如今的局面。我并不知道一切竟会是这样的出乎意料,我真的不知道。”
若在从前,王母见了她流泪忏悔,多半是要心软的。但这一次,她却没有表现出一丝的动容,反而直接抬腿给了辛夷一脚,冷声道:“糊涂东西,当真是本座惯坏了你,竟以为天底下什么事都能容得你为所欲为了。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那么好好的,为何不告而别就跑去桃林找凤歌那厮?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紫霄会去寻你,那在临行前难道连句交代告别的话也不懂得嘱咐他一句?好,即便这一切真的完全在你意料之外,但紫霄对你的情意你总是知道的吧?你如此当面背弃,可知是在他的心上狠狠捅了一刀!自然,本座也知道那一日你们起了争执,彼此心中都有些不自在,但这些都不足以构成让你负气去找凤歌的理由吧?还是说,你打从心底就是这样盘算的,盘算着将紫霄抛弃,与凤歌那魔头重修旧好?”
辛夷已然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师尊,您……您心中竟是这样看我、这样想我的?”
看着她满脸不加掩饰的痛色,王母心中又何尝好受,但此番到底不能再心软了,遂硬邦邦道:“倘若你要本座信你,则要拿出证据来自辩清白。如若不然,此番的事别说旁人误解你,就连本座亦无法再包庇你了。”
直到此刻,辛夷才觉出一丝百口莫辩的痛苦来。方才被王母踢到的胸口肋骨处隐隐作痛,但这点子疼痛,远远比不上被一向敬爱的师尊不信任的委屈与心痛。
垂下眼睑,分别有两颗晶莹剔透的泪珠滚落脸颊,但辛夷却咬紧下唇,死也不肯哭出声来。片刻后,她狠狠摸一把脸,站起身来大声道:“不错,我承认昨日之事的确是我的错,是我伤了紫霄的心。但错的人果真只有我么?师尊您为何不问问紫霄,为何那一日我明明是要去找他和好的,最后却负气离去?您当真以为这些时日我逗留桃林,是与凤歌卿卿我我么?我是病了,那一日我力竭晕倒在了桃林外,是凤歌的人救了我。我患了心绞痛的急病,是凤歌费尽心力为我延医治病。原本待我好一些了,自然就会回来向师尊您和紫霄解释一切的,但一切根本容不得我准备,紫霄他就找来了。无论是为了日前咱们商议好的计划,还是为了紫霄的安危,我都只能选择狠心气走他。那一日的情形,根本容不得我选择和考虑,我自然知道紫霄对我情深意重,但您又焉知我对他就是无情无义?倘若我真是那样负心凉薄之人,今日我又何必回来向您忏悔解释?可我万万没有想到,我最信任的男人,我最敬重的尊长,心中竟疑我到了如此地步!我,我好心痛……好难过。”
说到后来,辛夷的情绪越来越激动,面颊绯红似血,最后竟直挺挺地晕厥了过去。
“辛夷——”
“辛夷——”
失去意识的前一瞬,她彷佛看见了一个神似紫霄的男子疾奔而来,将自己抱住。她分不清梦与现实,但却始终紧紧抓住他的衣角,低喃道:“紫霄,求你……信我,我没想过伤你。”
“是是,我信你,我信你了,求你千万不能有事。”
那个男子不仅生得像极了紫霄,就连声音也有几分相似,虽然她知道这多半是自己的幻觉,但听见了想要的答案,辛夷终于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辛夷!”瑶光殿内蓦地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呼喊。
辛夷这一次的病症来势汹汹,较之前几次都要来得凶险万分。她的意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一时冷来一时热,整个人彷佛是一叶**中的扁舟,随风飘摇,沉浮不定。
在她被那股疼痛折磨得死去活来时,偶尔能听见身边人的絮语。
“王母,辛夷她到底是怎么了?好好的,她怎会病成这样?”
“唉,眼下本座亦摸不清她的病症因何发作,但想来是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极大地刺激了她的心情,以致牵动了当年被压制的封印。”
“啊,那该如何是好?”
“本座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但总要尽力保住她,拖得一日算一日。只是如此一来,倒真是咱们冤枉了这孩子,想来她的确是被什么刺激到了,引发出体内的病症,才会在桃林逗留许久。”
沉默片刻,才听见男子低沉的声音:“此事是我的错,我不该一意指责她的,我原该相信她维护她。若非我意气用事,她身上的封印也不至于这样早就被冲破。如今我后悔得恨不能杀了自己,只要她能醒来,只要她能好好的,什么我都可以不计较。”
“好孩子,得你如此,实乃辛夷一生之幸。”王母叹息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