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快说吧!”林母催赵二娘道。
“那位马夫人可娇贵着呢,死躲在自己屋里,面都不肯露一下,只派个婆子给咱们递话,这架势,倒跟个正头娘娘似的。”赵二娘语带讥讽。
“对方怎么个态度?”林与欢问。
赵二娘冷笑道:“我们好声好气地跟那婆子讲,这位是马夫人的堂妹,如今在京里无依无靠,又得了病,想来投奔她姐姐。”
林母问,“那马夫人是如何回复的?”
“那婆子进去通禀后没一会便回来,说马夫人讲了,她是孤女,家中早无亲戚,不过她家夫人向来怜贫惜弱,”赵二娘差点给气乐了,“说瞧咱们可怜,就送两锭银子,让咱们拿着这些去谋个营生。”
在场众人听了这话,立时都笑喷了。
“人家的意思,竟当我们姐俩去打她的秋风,可气死我了!”赵二娘愤愤地道。
“那后来又如何了呢?”林夫人听得津津有味,紧着问道。
三娘说得尖酸,“别说,后来咱们还真有‘福气’瞧见这位大善人,不过人家是听仆人来报,她家王爷回府,急着去侍候男人的,人出门只随意扫了马芜一下,就跟真不认识一样,我师姐气得不行,拉着咱们掉头就走。”
大家都觉得好气又好笑,林与欢叹道:“算了,我怎么就忘记,这位连自己师傅和师妹都下得去手,良心早就被狗吃了,一个傻妹妹怎可能放在她眼里。”
“不过晋王府里也是怪里怪气,昨儿个我们出来时,那上上下下都闹哄哄的,像是出了什么事。”三娘随口道。
“你这丫头,”赵二娘瞧见“傻妹妹”还死拉着林与欢不肯放,忍不住上前戳戳马芜脑袋,“我养奶娃娃都没那么累过,昨儿个出晋王府时也晚了,我们姐俩便把她带回我那儿,没成想这丫头嚎了一晚上,可着劲地说要‘找姐姐’,死活就不睡,闹得我和三娘睁眼到了天亮。”
林母大笑,“二娘一向刀子嘴豆腐心,怕是照顾了一夜,你家赵二就不气?还有,莫非三娘也被连累得没回成自个儿家?”
赵二娘颇为得意自己教夫有方,“赵二敢放个屁,他还不得听我的!”
“昨儿我哪敢把这丫头丢给师姐一个人,一大早,我们就带她去晋王府,帮这丫头‘找姐姐’,人家门房倒好,这会子直接赶人了,还说马夫人吩咐过,若咱们再敢骚扰,就要去报官。”三娘在旁边回了林母的话。
“这女人,一得势便六亲不认!”林与欢厌恶地道。
“我们也没辙了,便问那小丫头见不着姐姐怎么办?”赵二娘不由忍俊不禁,“没想到她倒自己爬上车,手指这府的方向,一个劲地要回姐姐家,我和三娘再一琢磨,八成人家是在找林姐姐。”
“马芜,你是在找我吗?”林与欢哭笑不得,转头问马芜。
没想到这回马芜倒懂人话了,拽着她胳膊,一个劲地点头。
瞧着林氏母女行将出发,赵二娘便上前哄马芜,“你姐姐要出门办事,这几天你跟着二娘过。”
马芜一听,马上就不得劲,直往林与欢身后躲,倒像是怕赵二娘来抓她。
林母瞧着马芜这可怜相,心生不忍道:“真不行,咱们就带着她走。”
赵二娘立时反对,“小姐,这孩子有病,万一路上犯了咋办?”
林与欢也皱皱眉头,“这的确是个问题,我自己倒没什么,万一伤着娘就不好了。”
众人正议论着,马芜突然蹲下身子,抱着腿又哭了起来。
林母瞧这孩子着实可怜,于是上前将马芜拉起,用帕子给她擦擦眼泪,道:“咱们阿芜是个乖孩子,赵二娘和你林姐姐都在胡说八道呢,阿芜才不会随便伤人,对不对?”
马芜抽抽噎噎地点了点头。
“好了,就带着阿芜一起走。”林母一锤定音。
“是啊,有我在,不会出事的。”在旁边站了许久的冯广这时上前道。
林与欢自是没有意见,赵二娘虽心中忐忑,却又一向拧不过林母,于是只能扶了林母上车,又拉着林与欢嘱咐好久,直到车队开动,才目送着一众人往城门方向而去。
等主人们都走了,赵二娘便叫上三娘,一同进到别院瞧了瞧,正在吩咐仆人们看好门户,外面一个人上气不接下气地闯了进来,一个劲地问,“大夫人可在?快请大夫人!”
“林大福,林府给抄了怎么着,想叫你家大夫人回去陪绑啊!”赵二娘没好气地喝斥道。
那个林大福自是认得赵二娘,忙上前施礼道:“见过赵夫人,可否麻烦您帮小的通禀一声,林府真出大事了!”
赵二娘颇觉好笑:“你这猴崽子,我管你林府怎么了,遇着好事也见你来报过喜,怎么一有坏事就惦记上你家大夫人了?”
“赵夫人,求您快给说一声吧,我家老爷被京兆尹抓牢里了!”林大福都快急哭了。
“你说什么?”赵二娘一怔,忙问:“他为什么给抓了?”
“我家老爷昨晚在明月楼同晋王殿下起了争执,也不知怎么的,就将王爷从楼下摔了下去,人差点就没了。”
三娘吃了一惊,“到底死了没?”
“哎哟,幸亏还没死,”林大福差点要蹦了,“大夫人在哪?老爷还指望着人救呢!”
“大夫人今儿个回乡,”赵二娘一笑,道:“说不得这回早出了城,你家那二夫人不白瞎着吗,让她救人去!”
“我的妈呀!”林大福也来不及告退,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林家车队出城不过十里,便被林大福带着人快马追上,林母得了信,一时慌得不行,催着赶紧回城,于是这一趟省亲之旅,还没到半路便夭折了。
别院门口,林与欢拉着马芜,不迭声地对冯广道歉,“冯哥哥,没想到家里出了这事,劳你跟着白忙了一趟。”
“阿欢不必客气,先紧着把姑父的事解决了,这平城咱们以后还有机会去。”冯广倒是通情达理,又道:“若用得上我们家的,阿欢尽管说话,回头我就去京兆尹衙门打听一下。”
“多谢!”林与欢无奈地道,“怕是要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爹这么大年纪,怎么还跟人打起架来,真是越老越活回去了。”
冯广笑笑,瞧了瞧林与欢还有她身后的马芜,道:“先甭着急,我得着信,马上来告诉你们。”
屋里,林母正焦心地坐立不安,林与欢觉得也不能干等,安抚好母亲,又让人带马芜先回自己屋睡觉,便打算去一趟明月楼。
刚出门口,张机竟赶了过来,一见面就跟林与欢说,明月楼被衙门封了门。
等进到屋里,张机这才跟林氏母女讲了事发经过。
“昨儿个林老爷来楼里,脸色就很不好,一个人喝了好一会闷酒,小二将他扶出来的时候,腿都打颤了,”张机一边讲述,一边偷瞄林与欢的脸色,“林老爷刚走到楼梯口,就同晋王撞了个正着,王爷倒没说话,可林老爷却扯着人喋喋不休,非要同他讲讲礼,说什么……王爷欺负咱们姑娘。”
林与欢一跺脚,这林老爷分明是干爹当得不过瘾,还想当“猪”爹。
“林老爷颠三倒四地扯了半天,硬不给王爷走人,后来不知怎么回事,林老爷将人推下了楼,王爷当场就昏了过去。”
知道这一回事情闹大了,林与欢也是无可奈何,只好问,“官府什么时候来查封明月楼的?可说了因由?”
“今日刚开张,衙门的人便来贴封条,说是,咱们老东家恶意行凶,伤了皇子,明月楼有纵容嫌疑。”
“真不省事,好好的怎么闹这一出!”林与欢恨得牙痒痒。
张机叹了口气,“楼一被封,我便去求见赵王,他大概早得了信,说是已给京兆尹递过话,不许他们对林老爷动刑,至于这楼还有林家的铺子封门之事,是皇后娘娘亲自下的旨,圣上没有表态,他暂时也没办法。”
林母气呼呼地道:“这林承万做事太没谱,殴打宗室是重罪,他这是活够了,自已要往死路上撞,都别管他!”
话虽这么说,林与欢也明白,林母哪里放得下林老爷,少不得还得请托赵王,让二老见上一面。
对于这京兆尹牢房,林与欢也算是熟客,不知是不是上回住过皇子,这牢房的硬件设施明显有所提升,林老爷算是受照顾的,还给安排了个单间,住得虽比不上林府舒服,不过好歹有床有铺。
“你这死老头子,没事做什么要来这一出,害得大家跟着你担惊受怕!”一见到林老爷,林母忍不住开口训斥。
瞧见这母女二人出现,林老爷心头一热,禁不住眼眶就湿了,却又犟着嘴道:“你们还知道有我这死老头?一个、两个从来不将我放在眼里!”
林大夫人给气笑了,“便放眼里又有什么用,你稀罕吗!”说着同林与欢一起,从随身带的篮子里取出几样还冒着热气的酒菜,甚至还扔给林老爷一块热巾。
“哎呀,舒服啊!”林老爷用热巾擦了擦脸,感叹道:“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待的!”
林与欢“噗嗤”一笑,“干爹,别说我不孝啊,这可是您自作!”
“昨儿个你爹我喝得糊涂,才办了这糊涂事。”林老爷叹息地端起酒杯,刚准备喝上一口,却又马上放了下来,“这东西害人,以后我再不碰了。”
林大夫人忍不住挤兑他,“现在后悔有什么用,我就不明白了,你又不是二十郎当岁血气方刚的小伙子,怎么还跟人学起打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