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林老爷看不下去,说了句公道话,“有其母必有其女,都是停不住口的,时辰差不多了,还不赶紧走!”这才催着众人上了车。
说说笑笑间,林与欢已坐到车里,走了好远,回头瞧见林家老俩口还带着人站门口,便忍不住对三娘感慨道:“我爹娘这一辈子也不容易,如今勉强才算否极泰来,我也不求别的,只盼着二老都健康长寿,让我多孝顺他们几年。”
三娘好笑地道:“真是稀奇啊!咱们姑娘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正经八百了!方才当着你爹娘的面,怎么不说这话?”
林与欢大乐,表示同意三娘的看法,“这忽然间不满嘴跑大车,倒真有些不习惯。”
车队飞快出了城门,三娘照旧一路欣赏风景,林与欢先还跟着看一会儿,不过没一时便生了睡意,干脆靠着车围打起盹来。
“姑娘快别睡了!”不知过了多久,三娘极是兴奋地摇摇林与欢,“哎呀,王爷亲自来送您了!”
“啊!”林与欢一下子醒过来,眯着眼发了一会愣,才问,“谁?”
三娘帮林与欢理了理已有些散乱的发髻,“赵王爷早到了,人在那边长亭等您呢!”
林与欢掀开车帘,顺着三娘手指的方向眺过去。
果不其然,前头山包一个亭子里,一个身材清癯的男子正背着手望向她们这边,林与欢刚有些迟疑,旋即便被三娘推出车外。
“王爷,没想到您还有长亭送别的雅趣。”林与欢打着哈哈走进亭子,只见内里一张石桌、四个石凳,桌上并没摆什么饯行的酒菜,只放着个包袱。
赵王望了林与欢好一阵,才开口道:“前几日我都在宫里忙,昨晚才得知你一早要走,便想着过来送你一程。”
“不必客气啦!”林与欢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出去巡个店而已,不日便归。”
“那一路小心,早去早回。”赵王笑着道了句客套。
不知为何,原本话题颇多的两人,突然之间皆哑口无言了,长亭里的气氛变得有那么一点尴尬。
“阿欢……”赵王清清嗓子,犹豫了片刻,将视线放空到远处,“上一回你来瞧奶娘,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关于咱俩的事。”
好半天也没得到林与欢回应,赵王颇无奈,只好继续往下说:“我家中景况并不好,死了老婆,有个孩子,府里还一团乱,你没看上我也是对的。”
“不,王爷,”林与欢赶紧抢答,“我一个老姑娘,在外头名声又不好,说来小女姿质更差,还敢怎么挑呢!”
赵王“噗”地笑了,转头注视着林与欢,“你看,咱们半斤八两,倒也不用谁嫌弃谁。”
“哪里呀!”林与欢真心地奉承道:“您怎么说都是王爷,又得圣上宠爱,加上相貌堂堂、玉树临风,便是再过个三五年,想娶个妙龄女子也是手到擒来,哪像我,越往后遇到的男人越极品,我都想好了,真不成,以后就到一处穷乡僻壤买个丈夫回来,只要能生娃娃就得。”
赵王一时被林与欢惊世骇俗的言语吓住,生生愣了半天,终于捧腹大笑起来。
林与欢也知自己妄言了,少不得跟着“呵呵”笑了两声。
“阿欢,你不讨厌我吧?”赵王问。
“喜欢还来不及呢!”林与欢脱口而出,立时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已然烧起来的面颊。
“既然你想的只是生娃,不如就选我吧!”赵王索性厚起脸皮。
“这……怎么好意思呢!”林与欢刚回完话,便发现自己说错了。
赵王显是心情极佳,干脆将林与欢让坐到长亭石凳上,表示要与她促膝谈心,“阿欢,我知道你背负着林家责任,不可能坐守王府,围着丈夫孩子打转,那如果,我不要求你这些呢?”
林与欢心中一动,不由问道:“王爷真能忍受一个不能全心全意照顾丈夫和家庭的女人?”
“阿欢,想听实话吗?”
林与欢点了点头。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忍受这些,可我清楚的是,若此生未能与自己喜欢的女子长相厮守,一定会遗憾一辈子!”
林与欢此时心开始“怦怦”直跳,反复琢磨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多谢王爷厚爱!”
“阿欢,我这么急着过来同你说这番话,”赵王郑重地道:“是想请你考虑一下我的建议,虽然我也明白,你我之间并没有到两情相悦的地步,但请你相信,我对这桩婚事满怀诚意。”
“嗯……”林与欢支吾了半天,突然问了一句:“你舍得让自己的儿子跟外家姓,还跑去做小买卖?”
赵王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忙答道:“只要他活得开心,姓什么或是他今后做什么,并非最重要的。”
这一回林与欢不得不承认,赵王的提议听起来真是不错,她动心了。
“那我就想想吧!”林与欢索性便应下,“王爷您自己也再考虑一下,我知道圣上对您期许很大,千万可别一时冲动。”
“若我说,在阿欢十二岁时,我便有娶你为妻的冲动,你会不会现在就点头答应我?”赵王紧盯着林与欢双眼,故作轻松地问。
“王爷真会夸人。”林与欢发现自己今日着实不对劲,要不一开口就说笑话,要不就是话都不会说了。
赵王像是鼓了鼓勇气,探身抓过林与欢放在石桌上的手,道:“阿欢,我父皇向你家提亲的事,我事先并不知情,可是心里头却是十万百万个乐意,不是因为你家有钱,也不是看上阿欢长得美,而是觉着,这一生能与阿欢携手共度,才是圆满了。”
林与欢起先还有些害羞,正要缩回手,却因为赵王的话停住了动作。
“在这件事上,也许我李留有些卑鄙,毕竟……”赵王顿了片刻,“或许你心里还有……别人,不过我不会逼你忘掉他,只是请你,慢慢地,让我住进来。”
马车已开出好久,林与欢难得有气质地陷入深思,三娘却不时地掀开车帘往后瞧,回头还朝林与欢调侃道:“哟,王爷怎么还站长亭上,舍不得走了啊这是!”
林与欢嫌她聒噪,干脆地将头扭到一边,三娘却兴致勃勃,又抓过林与欢方才带回来的包袱打开,一边寻摸一边发出惊叹,“咱这位王爷可真贴心,尽拣女孩儿家喜欢的往里头塞,这绿琉璃珠耳坠真好看,怎么瞧着在哪见过?”
一只手立马伸过来,一把将耳坠夺了过去,三娘转头一瞧,林与欢正对着耳坠露出一副稀罕表情,口中还喃喃地道:“果然是贴心,居然给我配成了一套,要不回头再讨个项链来!”
赵王的贴心还不止于此,兹后走一路,赵王的信便也跟上一路,里面倒没什么甜言蜜语,只将林与欢行程上凡有的名胜古迹、风俗特产都细细描述一番,而且丝毫不差地契合着他们的行进路线。
不用问,林与欢也明白自己身边早被安下细作,这老三两口子也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收买了。
一路顺遂,三个月后,一行人便来到江城。
这日客栈中,三娘又乐呵呵地送了一封信来,林与欢不猜也知道,必又是赵王的鸿雁传书。
“王爷这回又有什么好介绍?”林与欢笑道,等取了信拜读完,她一乐,“三娘,今日来巧了,王爷说是此地东山寺香火极旺,菩萨也灵验得很,可以去抽签求福。”
“那可得赶紧去,王爷对姑娘这么关心,您不如替人家到庙里求个好媳妇儿?”三娘在一旁打趣。
“三娘,那你也去求求,不拘给元宝添个小羊或小猴子什么的。”林与欢在打嘴仗方面也不肯吃亏。
话虽这么说,等三娘与林与欢带着众人浩浩荡荡地从东山寺回来,既没给王爷求来老婆,也没为元宝带来弟弟妹妹,倒是领回一个全身上下湿漉漉的女子。
在客栈留守的老三大吃一惊,等林与欢领着人进屋换洗,便拽过三娘问:“这又是从哪弄来一个?”
三娘哭笑不得,“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姑娘性子,见不得人受委屈,这不,东山寺旁边背处有一片水塘,我们在附近闲逛的时候,便瞧着几个人围着,要将女的沉塘里淹死,那位一不忍心,单枪匹马就上去跟人理论,咱们那些小伙子也不省事,跟后头便动了手,就把那群人赶跑了。”
老三道:“那女子底细可找人问了?别白白招惹是非。”
“放心吧,我留了个小子在后头,不一时便会来报信。”
林与欢屋里,那女子已换上干净衣裳,正瑟缩在屋角,一脸防备地瞧着林与欢。
不一时,三娘端来饭菜进了屋,瞧见女子那神态,不由好笑,“说吧,你干啥坏事了?”
女子一句话不讲,两眼却死瞧着三娘手上热腾腾的饭菜。
“好了,让她先吃些。”林与欢对三娘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出屋走到楼下。
这时,那个被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小子正好回来,见到林与欢和三娘,忙将二人请到个僻静处,禀道:“小的从旁边瞧热闹的人处打听得了,这女的是锦国公府一个少爷的通房,说是前几日偷着跟个小厮私奔,被抓到后那府里便要动家法,准备将人沉塘。”
“呸!”林与欢最听不得“沉塘”二字,“怪不得方才那丫头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怕是被打的,大老爷们欺负一个女人,真是缺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