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笑道:“听张捕头这番慷慨陈词,莫非有从戎的想法?小弟实在佩服啊!”
“别介,我这上有老、下有小,只敢在嘴上说说。”张捕头颇有几分遗憾地道:“若再年轻几岁,我说不得真跑西北投军去,如今晋家军稳守北阳关,把达勒尔人打得落花流水,太长咱中原人气势了!”
二人虽聊得热乎,张捕头也没忘自己的事儿,回头又扫了苏破天一眼,这时林与欢突然开口道:“三哥,我们的面吃得了,给您也叫上一碗?”
老三随口答了一下,“算了,还是回家再吃吧!”
张捕头大概看出这几人是一块儿的,便没上前盘问,朝着老三挥挥手,就带着人走了。
“你这面准备吃到明年?该走了!”林与欢站起身来,给苏破天丢了一句,便自要离开。
“扶我!”苏破天压低声音道。
林与欢这才觉出不对,赶紧对老三使了个眼色,最后还是老三上前,将一条腿明显使不上劲的苏破天扶进了他们车里。
林母见着林与欢平安归来,先还高兴了一会儿,不过两句之后,便又发起愁来,说是林老爷一到靖远便水土不服,没多久就染上痢症,人瘦了一大圈,可每日还得带队去勘矿,如今实在撑不下去,已然上书请回了。
“那圣上是个什么意思?”林与欢问。
“圣上也挺犯踌躇,宫里刘大监来过咱家几次,说是圣上派太医过去了,你爹的病也有好转,可他毕竟已到这个岁数,未必再能折腾多久。”
“娘,真不行我便去一趟西北,先把爹接回来再说,别人当官要钱,别我爹当官,倒要起命来!”
“我也这么想,还得你亲自跑一趟,”林母不禁叹了口气,“儿啊,娘对不住你,一个姑娘家,竟真给当成了小子使了。”
林与欢笑着安慰道:“嗨,说明您这丫头没白养,而且您不觉得,我可比儿子贴心,说不得您老倒赚了呀!”
林府一间后院,苏破天正躺在床上,一个跌打大夫瞧着他大腿上的伤口,不住地摇头,“年轻人不学好,尽跟人学打架,以为擦点金创药就没事了,这可是伤了筋脉,真敢拿自己小命开玩笑!”
苏破天只当没听见,任由大夫撕开早粘到皮肉上的衣裤,大颗汗珠直往下淌,却始终一声不吭。
好不容易重新上过药,苏破天已是脸色苍白,不过倒没忘记在大夫走的时候抱拳致了谢,随后便昏睡过去。
再醒来时,林与欢已带着阿芜站到他床前,瞧见苏破天睁眼了,便笑问,“可是又打家劫舍去了?”
苏破天刚想回答,转头瞧见林与欢身后阿芜,便闭了嘴。
“那事……真是你干的?”林与欢好奇地打听道。
“你别问那么多!”苏破天赶紧制止她。
“不过吧,苏破天,干得漂亮!”林与欢竖起大拇指,“我林与欢向来佩服英雄,你安心在这住下同,不会有人来找麻烦。”
这时马芜也在一旁附和了一句,“佩服英雄!”
苏破天终于瞧出马芜脑子有些问题,用眼神问了问林与欢,林与欢便也点了点头。
林与欢着实是个问题少女,“不是说那可汗藏在没人知道的地儿吗?你是如何找到的?”
“还不得多谢那位晋王殿下,”苏破天倒没隐瞒,“他有的是办法。”
林与欢脸色变了变,随即又笑开了。
这刚一回京林与欢便忙开了,连着几日坐在林老爷书房,常常屁股半天挪不了窝,不是掌柜们求见,便是账房来对账,亦或是请人过府谈生意。
因为心疼女儿,林母有时也过来坐陪,不过她毕竟身子不好,更多时候,还是得林与欢亲自出面。
这日林与欢正埋头瞧钱庄流水,有人突然伸手在桌案上敲了敲,林与欢以为,又是马芜过来替林母送汤水,便道:“阿芜,先放那儿吧!我待会儿一定喝。”
过了老半天都没人回应,林与欢不免奇怪,抬头看时,没想到竟是赵王站在自己面前。
“王爷何时到的?”林与欢忙起身招呼。
“有一会了,没想到小林东家这么忙,”赵王笑问,“或是小王打扰了?”
“哪里,哪里,出去这一趟积了一大堆事儿,我在赶着处理,”林与欢忍不住抱怨,“看来家里真得多几个得用的男人才好。”
赵王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问道:“不知你今日可抽得了空?”
“王爷有何事吩咐?”
“家父闲来无事,想会会林姑娘。”赵王颇有几分开玩笑地道。
林与欢先没反应过来,老在想赵王的“家父”是哪位,过了一时才惊道:“圣上要见我?”
赵王笑着点了点头。
虽说林与欢也算是进过宫见过世面的人,可这大周皇宫于如今的林与欢来说,却是个极其陌生的地方。
走在宫道上,赵王看到林与欢难得地露出些许拘谨,不由笑了出来,“林东家走南闯北,如今倒怯了场?”
“买卖人惯会在市井中打混,只到了这般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地方,立时便失了气场,真不好意思啊,让王爷看出来了!”
“哈哈!”赵王倒是十分开心,“你不用怕,我父皇虽贵为天子,却是平易近人得很,何况他还对阿欢十分欣赏。”
周文帝的乾宇殿里,刘大监笑呵呵地将赵王和林与欢往御书房领,一路还同林与欢唠起嗑来,“林姑娘,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再手谈三百回合?”
“刘大监如今还爱这五子棋?”
“唉!”刘大监叹了口气,“可惜棋力有限,连宫里这帮小兔崽子都敢瞧不上臜家。”
“那让小女帮你报仇吧!”林与欢顿生见义勇为之心。
“倒也不必,只要能与阿欢姑娘下上几盘,臜家便能重拾信心。”
“呵呵!”林与欢口中应付着,心里却直翻白眼。
周文帝端坐在御案之上,问了林与欢几句这段日子在外头疯得怎样,随后便切入正题,“阿欢,知道你爹在靖远病倒了?”
林与欢忙回道:“小女已得着信,此来正想有个不情之请。”
“想接你爹回来?”周文帝很干脆地点头答应,“没问题。”
林与欢大喜,“谢主隆恩!”
“不过,”周文帝提出一个条件,“你家必须有人顶上你爹的缺。”
林与欢犯愁了,林老爷没儿子,这顶缺的只能在族人里找,可惜林家那些子侄真没几个有出息的,让他们当官,十有八九是将林家往绝路上带。
正在犹疑之际,周文帝又道:“不许随便糊弄朕,若你家顶缺的那个将朕西北矿务给弄得一塌糊涂,你们林家人一个都跑不掉,全得给朕吃不了兜着走!”
这一回林与欢终于深切认识到,当年爹娘只生她一个实在失策,便是还有林与欣,也不过二半吊子,宅斗还凑合,干正事哪里靠得住。
“阿欢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想好了便告诉阿留,”周文帝捋捋胡子,又威胁道:“可得快呀,你爹在靖远病得不轻。”
“臣女遵旨!”林与欢心里直叹气,思量着真不行就矮子里头挑将军,只要不是品行太差的,就给推上去。
正待告退出门,周文帝猛不丁又问了一句,“阿欢,做我家媳妇的事可考虑好?”
林与欢脸“腾”得红了,一个劲瞟着赵王,只为向他求救。
赵王心软,忙上前回道:“父皇,此事我们有商议。”
“嗯,”周文帝点点头,八卦十足地道:“别再拖着了,你们两个年纪都不小,可别耽误了生孩子。”
这会子林与欢有些气急,按捺不住顶了句嘴,“圣上,您就那么急着要让儿子给人当上门女婿?”
周文帝立时给噎住了,手指着下面,半天说不出话。
林与欢虽尝到胜果,却实在不敢恋战,福了福身便跑了出去。
倒是赵王有些尴尬,想走又不敢走,只能哭笑不得地站在周文帝御案前,表示听候吩咐。
“你这小子……”周文帝瞪着赵王老半天,想骂他出口气,又觉着舍不得,只好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等赵王出了乾宇殿,一眼便瞧见林与欢背对着自己在和人说话,走近瞧时,原来是云阳公主过来了。
“皇兄,是您请林姐姐进宫的吗?”云阳公主朝赵王福了福身,颇为兴奋地问道。
赵王摇摇头,“父皇召你林姐姐进宫。”
“既然都来了,我带林姐姐到内宫走走可好?”
瞧着云阳公主那副期盼模样,赵王一笑,“若你林姐姐愿意,倒也没什么不可以。”
林与欢现在手头上一大堆事,就想赶快出宫忙活,可云阳公主这般热忱,真是不好搅了她兴致,便只好答道:“那我就去瞧瞧,想来咱们公主的宫殿必是气派。”
不过真进到云阳公主的宫里,林与欢却觉得身上一阵冷飕飕,这地界虽看着气象万千,只未免太空旷了些,虽然桌椅床几一应俱全,可总让人觉得没什么活气儿。
云阳公主命人送上点心茶水,便拉着林与欢,一个劲地说个不停。
“林姐姐一去了好几月,可想死我们了!”
“你想我?”林与欢调侃道,“如今有了冯哥哥,以为我还信你鬼话?”
“冯哥哥是冯哥哥,林姐姐是林姐姐,你们不一样!”云阳公主显是害羞了。
林与欢忍不住问她,“我说你和冯广的事可有谱了?”
“什么叫有谱?”云阳公主迷惑地问。
“就是说,你父皇母后知道你们的事没有?”林与欢上前拧拧云阳公主的鼻子,“公主如今已及笄,婚姻大事自要提到议程,若你自己闷不吱声,说不准你母后就随便给你找个男人,到时你哭都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