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一时稀罕得不得了,一个劲地催:“娘,去靖远吧,去吧!”
“那好,明儿个早上不许睡懒觉,咱们天一亮就走!”李嫂子总算打定主意。
王大娘这时也动了心,“要不咱们搭个伴,我和栓子他爹正好一起过去瞧瞧热闹,就让老头子给咱们驾车。”
赵嫂子哪有不乐意的,爽快地从袖子里掏出些碎银,递到王大娘手里,“我原本正要同大娘商议,想请您家大叔帮忙雇辆车,这回若大叔肯亲自去,可不就更好了!”
两人推来推去老半天,王大娘这才收下银子,便说要赶紧让王大叔去找车,两人约定明日卯时出发,也好早去早回。
不料出门不顺,等林与欢抱着尚在睡回笼觉的阿宝上了王家老两口马车,还没走到城门口,便被守关的士兵拦了下来。
“这天都没亮,出城做什么?”一个当兵的冷着脸问。
“军爷,老儿是白虎营孟栓他爹,后面坐着我家老婆子,还有一位李嫂子,她家男人也是白虎营的,今日老婆子让老儿赶车,带她们几个到靖远逛逛,想着不耽误时辰,便走得早些。”王大叔笑着下车,对当兵的拱拱手道。
当兵的点了点头,突然问道:“路引你们可带了?”
王大叔愣了一下,“我前头出城,没人跟我要啊?”
“今日便要了。”当兵的回得理所当然。
车里的两个女人不由面面相觑。
李嫂子这么多年头回出远门便被拦住,心里不免沮丧,一转念,忽然想到了赵庭,忙伸出脑袋对外面那人道:“这位军爷,妾身是赵副将的亲戚,能不能麻烦您通融一下?”
“没听说赵副将在北阳关有什么亲戚,不许胡乱攀扯!”当兵的不耐烦地喝斥道。
“要不,妾身去找他来跟您说?”李嫂子不死心,将阿宝递给王大娘,便准备下车去寻人。
“出了什么事?”赵庭这时走过来,时辰倒是不差一分。
李嫂子听见声音,心中一喜,掀开车帘子大声招呼道:“赵副将,可真巧啊!”
赵庭听到那位召唤,只能暗自叹气,上前拱了拱手问:“嫂子这是要出关?”
“是呀,”赵嫂子干脆跳下车,朝赵庭福了福, “我和栓子的爹娘想到靖远城逛逛,谁想到这位军爷跟我们要路引。”
赵庭点点头,“晋王殿下临离开时,特意吩咐我等,要对进出北阳关的人严加盘查,无论是谁,一律要看路引。”
“这路引的事,先时也没人告诉我们,管咱们军户的老爷怕是现在还没起床,等拿到路引,今日也走不成了。”赵嫂子一面说,一面观察赵庭的神色,只盼他主动松口。
“这……”赵庭显然很是犹豫。
瞧着赵庭一副挺作难的表情,李嫂子倒有些不忍了,泄气地道:“既如此,也不能难为您,我们这就回去。”
这时,从车里突然钻出来一个小人,扯着小嗓子大吼道:“娘说话不算数,您说要带阿宝去见世面的,半道上把人赶回家,我不依!”
“乖儿子,等以后你爹回来,让他带你去靖远!”李嫂子瞧见阿宝眼里已有闪闪泪光,忙回身将他抱起,拍着他的小身子低声安抚。
“我现在就想去嘛!”阿宝先还忍着不哭,被李嫂子这么抱怀里哄,反倒“哇”地大哭起来。
瞅见阿宝憋屈的小模样,赵庭还是心软下下,皱眉想了想,道:“嫂子,正好我手下有两个兄弟要去靖远送信,不如你们跟着他们走,到了靖远,去什么地方就让这哥俩儿带着,他们对那儿的大街小巷都熟得很,到时候你们再一同回来,守兵便不会查路引了。”
如此说来还是赚了,莫妙其妙多了两名免费保镖,李嫂子何乐而不为,几个人重又欢欢喜喜地坐回车上。
没想到晋家军那哥俩儿着实知情识趣,这一进到靖远城,也不管什么送不送信了,直接将她们几个带到靖远城如今最繁华、店铺最多的塔子街。
一进到里头,阿宝的小嘴就再没合拢过,大概是长那么大,从没见过这么多人和这么闹哄的地方,简直乐得不行,李嫂子快被儿子这萌萌的表情融化了,索性将他抱在怀中,边走边给他指点,这里是卖什么的,那里是做什么的。
“娘,木剑!”阿宝瞧见一个东西眼熟,立时指着就要往那儿去。
母子俩来到一个小摊前,阿宝指指木剑,问那小贩,“爷爷,这要几个鸡子儿?”
显然小贩没听懂,竟瞧着阿宝发愣,李嫂子哭笑不得,揉揉儿子的小脑袋,道:“大叔,木剑多少钱一把?”
“两文钱。”
李嫂子立马在心里盘算了一下,两文钱差不多相当于三个鸡子,看来儿子那笔生意倒没有做亏。
等取过剑在手上掂掂,李嫂子又觉得这分量不如儿子原来那把沉,而且做工实在粗糙,尤其是那剑柄上,连个挂穗子的地儿都没有,小牛他娘多给一个鸡子,果然也是没错的。
不过看到阿宝那渴望的眼神,李嫂子还是一狠心,将价钱杀到一文,把剑递到儿子手里。
等转到另一处,跟在后头的王大娘大笑,“李嫂子真是精明,你刚没瞧见,那小贩接过钱的时候,脸就快绿了。”
李嫂子呵呵一乐,抱着儿子继续往前走,没两步,便望见一家“林氏布庄”。
这种地方都是女人去的,王大叔自是不乐意进,索性就坐在外头车上等。
阿宝先还觉得有趣,跟在他娘后头东看看西看看,等时间久了,瞧见李嫂子和王大娘老站在柜台前不动弹,甚至自己上前插话也不搭理,一时便没了劲头,转身走到布庄外,自己找块空地耍起剑来。
那跟着李嫂子她们的哥俩儿,一个在布庄里头站着,另外一个坐在外头台阶上,看阿宝拿着木剑比划,便在旁边凑趣捧场,时不时叫上两声“好!”
这一下引来不少个小孩围观,阿宝属于那种人来疯,马上精神一振,一边想着当日爹交给自己的招式,一边装出武林高手的气势,这一耍便舍不得停手,还居然一点都不觉得累。
到后来,干脆有几个男孩就跟他后头练起来,其中一个五、六岁的胖小子最是认真,练了好久都不肯走,只急得跟在一旁的仆人紧着催:“小少爷别玩了,王妃娘娘可找你好久,快随小的回郑府吧!”
“你别管!”胖小子毫不在意,“这小家伙有点本事,我跟后头学学,练得了给干娘开开眼。”
过了一会,发现阿宝没待在自己后头,李嫂子便不放心地出来找,正好看见阿宝正满头大汗地耍剑,后面一帮半大孩子在跟着比划,不由啼笑皆非,上前让阿宝停了,给他擦擦汗道:“玩够了就歇一会,等娘这儿忙完,就带你去吃好吃的。”
阿宝不满地道:“娘,你就快些吧!难怪我爹说,女人就是难侍候,一磨蹭起来,能把男人急死。”
“臭小子,从哪学来的混话,敢气你老娘了,回头看不打你屁股!”李嫂子拧拧阿宝的小鼻子,便又折回了布庄。
这时胖小子走上前,拍拍阿宝脑袋,问他,“那是你娘?”
“怎么啦?”阿宝斜了那小子一眼。
“这身功夫同谁学的?”胖小子极羡慕地道:“你师傅必是位武林高手。”
“什么叫武林高手?”阿宝表示不明白。
胖小子瞧着比自己矮大半个头的阿宝,颇瞧不起地道:“你几岁,没读过书吧?”
“我四岁了,”阿宝挺挺小胸脯,“我爹说我还小,不急着念书,不过得先学会和人打架,以后到书堂,就不怕被人欺负了。”
胖小子“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人有趣,要不咱们打个架?”
这二位还真不是开玩笑,立时真打了起来。
阿宝虽会几个招式,不过李处也只是教他些花架子,全是闹着好玩,四岁孩子哪有多大力气,一来二去,阿宝便被那胖小子狠狠压在身下。
只听得旁边围观的孩子们大呼小叫,王大叔和那看着阿宝的军人见他吃了亏,忙想上前将孩子救出来,这时不远处一个女人喝道:“不许认输,自己爬起来!”
阿宝在他们住的老饼巷,也算是打架的小祖宗,几乎手下都是败将,没想到今日一到靖远,便被人教训了,心中当然不开心,此时又被人压在身下,眼圈早就红了,正想着要不要就此服软,却不料亲娘一声断喝,绝了他当狗熊的后路。
李嫂子先让小二将她订的尺头放到王大叔马车上,然后便一声不吭地袖手旁观,只等着阿宝自救。
坐在阿宝身上的胖小子还在一个劲地问,“阿宝是吧,原来不过是玩花架子,一打就躺地上,看你是个小娃娃,认个怂就放过你!”
正在得意之时,胖小子突然身子一歪,一个不稳便摔到了旁边,而阿宝此时已从地上爬起,正准备回扑到胖小子身上,李嫂子已飞奔上前, “阿宝够了!咱们点到为此。”
这时跟着胖小子的仆人跑上前,扶起那孩子,立马大惊小怪地叫起来,“我的小少爷啊!擦破肉皮了,回头你爹还不得心疼死。”
李嫂子忙跑过去瞧,见胖小子一只手掌擦破了点,倒没出什么血,便道:“这位小哥,是阿宝出手不小心,要不要我陪你去瞧大夫?”
“无事!”胖小子倒不纠缠,“打架不受些伤,哪能过瘾呢!”
李嫂子被逗乐了,帮着胖小子拍拍身上灰土,又摸摸他的头道:“你这孩子倒是个有心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