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认得江尚,忙答:“江大人,陈夫人急病,正在救着呢,小的在等宫里的太医。”
江尚不免吃了一惊,只是王府内院,他不方便进去,想想,还是去了赵王的韬光阁。
此时赵王并不在里头,仆人告诉江尚,王爷去瞧陈夫人去了。
又过了好久,才算把赵王等了回来。
“王爷,陈夫人病体如何?”江尚上前问道。
赵王面色阴沉,看了江尚一眼,问,“江先生今日传唤了小王奶娘?”
“确实,”江尚点头道:“关于林与欣一案,陈夫人是重要证人,在下有些事情,需要问陈夫人。”
“我奶娘服了砒霜。”赵王用手捂住了脸。
“啊?”江尚大吃一惊,“何时发生的事?”
“听仆人说,便是刑部来传她问话之后。”
“王爷,不知陈夫人如何怎么样了?”
“刚才卓太医过来给诊治了一下,如今才算救下来,”赵王痛心地道:“若是再晚一些,怕是便没得救了。”
江尚不免有些心亏,“是在下鲁莽,不该惊扰了陈夫人。”
赵王摆了摆手,“你也是出于职责所在,只是可否给小王一个薄面,此事暂不要再问。”
“这……”江尚犹豫片刻,道:“谨遵王爷之命。”
说来赵王也算给林老爷面子,林与欣的后事由赵王府主理,出殡当日,棺材虽只是从侧门抬出去,不过也相当于承认了她是林府妾侍。
林老爷带着林与欢过来赵王府时,杨妃挺着大肚子亲自等在门口,林与欢瞧见了,赶紧上前扶住她,道:“怎么好劳动你出来。”
“毕竟是阿蛮的娘,于情于理,我也得送一程。”杨妃笑道,又给林老爷见过礼,便带他们去了林与欣的灵堂。
拜祭一番后,林老爷点了点头,杨妃便命起灵,自有人过来收拾,林与欢扶着杨妃跟在后头,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不见阿蛮过来。”
杨妃有些尴尬,“也是我教养不周,阿蛮这几日也不知在跟谁置气,死活不肯过来给她娘磕头,你也知道,我家王爷是个女儿奴,也不肯逼她。”
林与欢心里叹了口气,想来林与欣当年手上也算一副好牌,一个生了女儿的侧妃,便是再不济,至少能富富贵贵活一世,可她却偏偏心比天高,硬要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才落得到最后这般连女儿都不认的下场。
“算了,”林与欢知道杨妃怕自己多心,“她们母女这么多年不在一块,生疏了也是有的,也别难为那孩子了。”
“王爷的意思,便是看在阿蛮的份上,咱们也当个亲戚走,可别疏远了。”杨妃赶紧道。
林与欢哭笑不得,“果然是一孕傻三年,便是不论女家,咱俩还是亲妯娌,哪里就能远着了。”
这时赵王府外已响起鞭炮声,杨妃想送出去,却被林与欢拦了,“到这儿就好,我家心领了,听说陈夫人病了,过几日我再回来看她。”
杨妃笑着答应了。
林与欢倒是没有失约,三日后带着阿宝便过来了,后面照例跟着小尾巴齐王。
“阿升,带着你侄儿一起找阿蛮玩去!”一进王府,林与欢便打发了俩孩子,顾自先去见杨妃。
倒是碰巧,路上正遇到赵王迎面走来,林与欢忙上前打招呼,“王爷,可好久没见您了。”
“皇嫂,”赵王一副心事重重模样,“今日过来何事?”
“听说陈夫人病了,我带着孩子来看看,顺便也串串门。”
赵王沉吟了一会,“阿欢,我奶娘心情不好,既来了,麻烦你多劝劝,还有林与欣的事,也请你不要当着她的面提。”
林与欢听出不对,“可是出了什么事。”
赵王看了看林与欢,“奶娘不是病,是想不开喝了药。”
“为何?”林与欢大吃一惊。
“只怕此事同林与欣有关,”赵王低头道:“她年事已高,一辈子本分善良,若是做了对不住阿欣的事,还请各位放过她。”
林与欢一时有些愣住,两人半晌没说话,最后还是林与欢先反应过来,朝赵王福了福,便去了杨妃的屋。
显然杨妃已听说了此事,两人坐在一块,不免唏嘘一番,林与欢尚在踌躇要不要去瞧陈夫人,只时阿宝急匆匆跑进来,道:“娘、婶婶,阿蛮姐姐不好了!”
这一下把两人吓得不轻,赶紧随着阿宝走,绕了半天,居然来到林与欣以前住的西院,这时院子里已是闹哄哄的,林与欢怕人多冲撞着杨妃,便让阿宝扶着她待在外头,随后一个人跑了进去。
等到了里头,才发现阿蛮已被人抱到了床上,人哭得正是伤心的时候,而齐王则坐在旁边一把椅子上,一直揉着自己的肩膀,像是受了伤。
“姐姐,阿蛮她刚才想不开了,”一见林与欢进来,齐王立时跳上前去,指了指屋里房梁上还吊着白绫,“我上去救她,她还踢我。”
齐王也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好不容易有机会见义勇为一次,居然被比自己还在好几岁的侄女踢了,心里委屈也是有的,林与欢摸摸他的头,“你做得不错,以后一定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不过阿蛮这会子心情不好,有什么地方唐突了你,也要你多多原谅。”
“好吧!”齐王这会子气才算顺了些,乖乖地由个仆人领着出去看伤。
不一会,杨妃拉着阿宝进来了,暗中对林与欢点点头,便直接坐到阿蛮睡的床边。
“娘!”方才还在哭喊的阿蛮瞧见杨妃,一下子坐起身来,抱住杨妃哭了起来。
林与欢让阿宝出去找齐王,又将其他人都赶了出去,这才关上屋门,也来到阿蛮床前。
哭了好一阵后,林与欢这时笑道:“阿蛮这丫头也忒不晓事,你娘可是肚里有小弟弟,别被你给吓得现在就出来了。”
见林与欢在旁边,阿蛮似乎有些惊讶,立时放开杨妃,求道:“婶婶,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想寻短见?”林与欢端来了绣墩,认认真真地道:“阿蛮,没有人存心想死,更何况是你这样一个十来岁的少女,今儿既让你娘和婶婶我碰上了,你便要给我们一个解释。”
阿蛮瑟缩了一下,“没,没,我闹着玩的。”
林与欢看还挂在梁上的白绫,“你真有那么穷极无聊?”
“你们不要逼我!”阿蛮突然怒吼起来,一下子用被子蒙住自己的头。
杨妃叹了口气,“阿蛮,从我进府第一天,你便叫我‘娘’了,我呢也人没拿你当不是自己生的,可如今我才知道,你这声‘娘’竟不是发自肺腑,想来我对你还是不够关心,你才那么不待见我。”
“也是,哪有女儿有心事不同娘讲,反而直接想上吊的,若传出去,外头人定说阿玉为人苛刻,逼着妾生的女儿寻死路。”林与欢在一旁跟着煽风点火。
“怎么办呢,”杨妃沮丧地道:“回头你爹还不得恨你娘我,想想这日子也没有什么活头,儿啊!我也不拦你了,你在前头走,我和你弟弟便在后头跟着。”
林与欢笑着起身道:“那我便不耽误您二位上路了,我带还一大家子要照顾,可不敢跟你们凑热闹。”说着,便走了出去。
此后杨妃也不说了,干脆坐在床脚头打起了盹,见外头没动静了,阿蛮掀开被角偷瞄了一下,发现杨妃正靠在另一头闭目养神,阿蛮蹑手蹑脚地爬起,将身上的被子盖取杨妃的肚子上。
“阿蛮,可好些了。”杨妃立时醒了过来,见阿蛮肿着眼睛望着自己,上前摸摸她的脸道:“有什么话不能和娘说,今日要不是你小叔他们瞧见了,你可就没了,你以为娘会不伤心,咱阿蛮可是你爹的掌上明珠,你这么做,可不是故意剜他的肉啊!”
“娘,我错了,”阿蛮低头道:“您带我去见江先生吧?林与欣的事,我知道。”
陈夫人哭哭啼啼地说完当日经历,对林与欢道:“阿欢,这事都是因我而起,您一个人知道便好,不要牵累孩子,反正我老了,就让我一命抵一命吧!”
“奶娘,您也是的,这么大的事就闷在心里,”林与欢责怪道:“若早说出来,咱们大家商议着办,您和阿蛮也不至于都想不开。”
“可是杀人是重罪,阿蛮还小,没几年嫁了人就有好日子过了,怎么能让她坐牢呢,”陈夫人抽泣地道:“而且一旦传出去,赵王府的名声便彻底毁了,不行,阿欢麻烦你送我去刑部。”说着陈夫人掀了被子便要下床。
“奶奶,不能让您去,是我杀了林与欣,我给她抵命!”阿蛮这时冲到陈夫人床前跪了下来。
后面跟进来的杨妃道:“阿欢,你是林与欣的姐姐,不如请你家高抬贵手。”
“这事儿我会跟我爹娘回禀,”林与欢沉吟了一会,道:“方才老夫人全都跟我说了。”
陈夫人道:“娘娘,这事不怪阿蛮,当时将我按在地上,就是想掐死我,结果阿蛮瞧出不对,便上来想将林与欣扯开,可她力气不够,那林与欣就跟疯了一样,这孩子没办法,只好随手拿了个铲子砸林与欣,谁曾想误中了她的头。”
杨妃帮着解释,“孩子原只想她放手的,却不料打到了林与欣的要害。”
“姑娘,您有所不知,自从林与欣被王爷带回了府,我便一直不放心,后来有人来说,林与欣一到晚上就在外面溜达,还不许人跟着,我便想起她以前做的那些事,尤其是阿留头一个王妃的死。”
“奶娘说的是江氏?”杨妃好奇地问。
“当初那江氏为人苛刻,御下也极严,林与欣便起了歹念,竟买通江氏院里的人,天天往她茶水里进藏红花,那江氏本就有女人家的,这一下便更没得救了,不久她便死了。”陈夫人给大家说起了往事。
林与欢一下子便猜出了其中关键,“老夫人的意思,是林与欣又想行什么不轨。”
这会子有众人安抚,阿蛮情绪平稳了不少,便开口道:“自从林与欣晚上在外头转,奶奶便一直不放心,天一黑便出院门,偷偷跟到她后头,我怕林与欣对奶奶使坏,便藏在奶奶身后,那天看着林与欣溜进王府后厨,奶奶和我都跟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