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仲杨摇了摇头,“他这是为还我人情,才帮我回京救你助一臂之力,我原本找到你就准备走的,不过架不住李留那小子苦苦哀求,只好随便伸了把手。”
“那咱们什么时候走,我想仨儿子了!”林与欢催道。
李仲杨闷不吱声了好久,叹口气道:“父皇逞了一辈子英雄,到老栽了个大跟头,因为李高才和贤妃下药逼宫的事儿,他老人家很受打击,你没瞧见,后来李高才两个被押下去后,他居然拉着我和李留的手,哭得跟孩子似的。”
林与欢也叹气,“也不能全怪他,还不是李相国跟贤妃闹腾出来的。”
“昨儿个他忽然问我母后在哪。”
“这不是好事吗,你赶紧派人去把母后接过来啊!”林与欢催道。
“我跟他说了,母后在正阳关,已传书过去,会让她尽快返京,没想到父皇又痛哭失声,说我一定是瞒着他,母后已然不在。”
“人年纪大了,倒越发像个小孩,不过不是说他们老俩口说不上两句就吵吗?”林与欢“噗嗤”一笑,“合着这是人家的情趣啊!”
李仲杨摇摇头,“我同李留都觉得,圣上这是受刺激过深,怕是得了心病。”
“抑郁症?”林与欢嘀咕了一句。
李仲杨也没在意,继续道:“刘大监刚出地牢,不顾自己身子没养好,便陪到了圣上身边,他说,圣上极是脆弱,如今稍不顺意便哭起来,还有一回,竟拿着刀对自己比划。”
“这种病怕是难治。”林与欢感叹。
“阿欢,要不咱们再等几日吧,”李仲杨同她商量道:“等母后回京,看父皇能不能好一些,他们两口子若是以后能做个伴,也不会那么孤单。”
林与欢一乐,“没想到除了我爹妈,你还怪疼你父皇母后的。”
李仲杨咳了一声。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吧!”林与欢笑道:“对了,我爹那里现在怎么样,要不咱先把他送回去,我娘怕一个人带不过来三个娃。”
“岳父这几日天天进宫陪父皇,”李仲杨为难道:“再等等,成不?”
“算了,合该我们全家都免费卖给你父皇了。”林与欢无奈地道,说着她又想起另外一位王爷,“齐王现在何处?”
李仲杨挠挠头,“这小子还真不好处置,贤妃是罪有应得,圣上赐了白绫,齐王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只能说任人摆布,何况他又是父皇亲子,朝中虽有呼声,要废他齐王封号,父皇并未准许,而是让他继续留在宫中。”
“这一半大小子,如今失了势,宫中多是就高踩低之人,他能得着什么好?”林与欢担忧道。
“如今齐王交给了贵妃抚养,应该没多大问题。”李仲杨思忖道。
虽李仲杨说是齐王已被安顿,林与欢心里颇不放心,所以等伤好了一些,便想着先去瞧瞧这孩子,再回头看望一番杨妃。
如今晋王不但起死回生,而且还更上层楼,成了大周一品上将军,正所谓位极人臣,巴结的人自不在少数,宗人府更是屁颠颠地寻过来,主动帮林与欢和孩子们入了宗谱,算是代表李氏宗族承认了林与欢的存在。
对此,夫妻二人皆无可无不可,不过倒是因为宗谱上林与欢晋王继妃的身份,她这回进宫倒是方便不少,头一天请旨,次日一早便有人在宫门口等着了。
瞧见老熟人,林与欢笑着招呼,“小刘,听说你立功,宫里准备要提拔你了?”
刘太监脸一红,“王妃娘娘笑话我呢,如今小的不过跟刘大监后头,尽心侍候皇上。”
“我还一直不明白,你怎么跟江尚就勾搭到了一块?”林与欢好奇地上前打听。
“小的同江大人是同乡,进宫前便认识江大人,当初家贫,多得了江大人照应。”
林与欢“哦”了一声,“所以,他便胁迫你跟着他后头干。”
难得一向唯唯诺诺的刘太监笑了一下,“娘娘尽在开玩笑,我等无根之人,这后宫便也是朝堂,讲求个跟对主子,小的们长着眼睛,贤妃到底贤不贤,心里都有本账,更何况她勾结李相国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小的也是七尺男儿,自会有成算。”
“难得你这人不错,”林与欢夸了一句,又问他,“那王大监后来如何了?。”
刘太监叹了口气,“紫宸宫贤妃手下的宫女和太监们跟错了主子,便是没参与的也都给扔进宗人府训诫,王大监因纵火谋害杨妃,早就丢了性命。”
“这人啊,真是聪明得太过,却不长脑子。”林与欢觉得王大监大约就是所谓咎由自取。
两人说着话,便来到云藻宫,准备跟那位暂摄六宫的贵妃打声招呼,再过去瞧瞧齐王,不料今日走了空门,原来是贵妃去见圣上了,林与欢表示待会再来,便随着刘太监去了紫宸宫。
话说紫宸宫可谓换了血,虽圣上吩咐让贵妃照顾这孩子,无奈齐王固执,死都不肯搬去云藻宫,圣上如今也没精力管孩子了,便挥挥手随了他。
走到紫宸宫门前,林与欢免不得吃了一惊,当初贤妃在时,此处透着遮盖不住的富贵气象,而如今却是门庭萧索,便是阳光灿烂的此时此刻,也让人倍感清寒。
刘太监也觉出不对劲,“这宫里小的记得安排了十几个服侍齐王的宫女太监,怎么竟连个看门的也没有。”
“人走茶凉,谁回待见一个失了势的傻孩子!”林与欢直叹气,让刘太监帮着推开宫门,这才走了进去。
到了里面,林与欢和刘太监分头找了老半天,不仅没见到一个宫女太监,连齐王也不知道去了哪儿。
林与欢开始皱眉了,故意说起气话来,“宫里人果然薄情寡义,齐王还是正经的皇子,竟敢这么公然不放在眼里,要我说,还得杀一批。”
刘太监忙道:“娘娘,要不咱们也回去吧,小的这就去查那些人,若不好好整治,他们可不得上天了。”
也不知是不是林与欢耳朵太灵,忽然之间,她似乎听到有孩子在哭,照理心里应该“咯噔”一下,只是林与欢除了心酸,却没有别的想法。
打发刘太监出去找人,林与欢站在紫宸宫的影壁后面老一阵,闭着眼倾听,便朝着贤妃原先住的东暖阁走去。
东暖阁不仅贴了大大的封条,甚至还上了锁,任谁也想不到,里面会有人,然而那孩子的啜泣声时断时续,却分明从那里面传了出来。
“齐王,李升,是不是你在里面?”林与欢在门外小心地问道。
屋里孩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却没有任何回应。
“王爷,如果在里面就吱一声,我进宫一趟也不容易,总不能白来一趟吧。”林与欢笑道。
依旧没有动静。
“没想到还有人这么聪明,居然从锁着的门里都能进屋,”林与欢叹道:“真想学学,也不知该请教谁。”
屋里仍是沉默。
林与欢决定要以退为进了,“既然王爷不在,我便要走了,说不得以后再见不着了。”然后故意放重了脚步,往紫宸宫门口走去。
几步之后,身后传了一个还带着哭腔的声音,“阿欢姐姐。”
林与欢一笑,回转身来。
齐王的小脑袋从东暖阁一个窗户里探了出来,“你怎么来了?”
“自然是来看你的。”林与欢笑答。
齐王抹了抹哭得红肿的眼睛,“那你进来吧?”
“你确定我能爬得进去。”林与欢抬起双手,上面还有未褪的伤口。
好在齐王还懂得些进退,二话不说,就自己爬了出来。
“你真是来看我的?”齐王不敢置信,如今还有人关心自己。
林与欢也没管他,找了个能晒着太阳的台阶坐了下来,道:“好长时候没见齐王,挺惦记你的。”
“可我是贤妃之子呀!”
“这么厉害?”林与欢嘲笑道:“可我只知道你叫李升,是我丈夫李楚的弟弟。”
齐王眼睛猛地一睁,“姐姐竟是大皇兄的王妃?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林与欢用胳膊肘捅了捅在自己旁边坐下的齐王,道:“你小子挺聪明的,这么多年倒真会装傻,怕是你母妃都给瞒住了吧?”
齐王抱住双膝,低着头道:“李相国是坏人,背着人的时候,不但打我,还把我骂得一钱不值,可我娘偏听他的话,非要害两位哥哥。”
“你倒是明事理,看不出来啊,你才八岁吧?”
齐王点了点头,“我知道我娘犯罪,她死有余辜,可是她总是生我的人,宫里人却不许我见她最后一面。”
“所以你就这装神弄鬼,把你那些宫女、太监全吓跑了?”林与欢好笑地问,“那你准备在紫宸宫当一辈子鬼?”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齐王将脸埋在腿上,“我父皇现在不舍得杀我,却不知两位哥哥以后要怎么对付我。”
“李升,你两个哥哥都是好人,一定会善待你的,”林与欢道:“可你老待在紫宸宫也不是办法,你爹既嘱咐贵妃照顾你,你还是去云藻宫吧!”
“我不去!”齐王想都不想便拒绝了,“宫里的女人都恨我母妃,贵妃在她手里吃了不少亏,便是她肯饶过我,还有那么多仇人,一定会秋后算账的。”
“你知道得倒是不少,”不知怎么,林与欢便有些相信齐王的话,便道:“可你这岁数,开衙建府还太小。”
齐王忽然精神一振,突然抓住林与欢一只胳膊,道:“林姐姐,带我出宫好不好?”
“哎呀,好疼!”林与欢疼得差点蹦起来,口中骂道:“死孩子,原准备带你到晋王府住两天,瞧着你恩将仇报,这事儿便算了!”
“姐姐,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齐王脸吓得煞白,口中一个劲地求饶,“我忘了您有伤,姐姐,带我去晋王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