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那女婿,林老爷一肚子不待见,“都说好一起出发了,还没出门又说朝中有事要他留下,冯夫人送孩子过来时也弄不清楚状况,只让我带着阿宝先回,”林老爷忍不住嘟哝道:“这什么女婿,不跟着走就算了,到城外送送都不会,真不如人家元鹏懂人情事故,还特地在半道等着咱们。”
林与欢耳朵听着林老爷数落,心里却在心疼自己男人,怕没人比他更想回靖远了,所以趁人不注意,林与欢暗地朝她爹斜了一眼,以示自己不满。
众人正聊得开心,林母冷不丁“呀”了一声,将一个站在林老爷身后的丫头拉上前来,高兴地道:“没想到阿芜这孩子也跟来了!”
林老爷忙道:“走之前赵二娘把阿芜送过来,说这孩子已好得差不离,如今岁数长了,也该到说亲的时候,这事自然得我们老俩口做主,既然咱们以后再不回京,我便将孩子带过来,看看靖远有没有好人家。”
林与欢走上前,好奇地打量这个叫“阿芜”的姑娘。
“阿欢,不记得阿芜了?你们以前老在一块的。”林母笑道。
说实话,林与欢并不记得太清,不过这姑娘的面孔又让她有股说不出的熟悉感,这会子瞧着阿芜略显紧张地望着自己,林与欢主动拉住她的手,“阿芜,我虽忘了你名字,不过心里却觉着亲近。”
“姐姐,我叫马芜,本就是靖远人,当初是您救我出的火坑,还将我当成亲妹妹看待,您真不记得了?”马芜问道。
“呵呵,”林与欢一把拉着马芜往里走,“记不记得有什么关系,不是说咱俩是好姐妹吗,有这话就够了!”
元鹏和林老爷是在靖远城门分的手,准备先带着一家子去税吏衙署安顿,并说好过几日带妻儿到林府拜见,果然,这天元鹏一大家子就过来了。
这一回元鹏成了林长荣的大舅子,自要先让元夫人同他这位妹夫见过,然后又给她介绍其他女眷。
元夫人身量娇小,一张鹅蛋脸眉清目秀,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一看便是位温婉柔顺的女子。
大概是得了元鹏的话,一见到林与欢,元夫人便同她告谢,“李夫人,妾身听说,小姑子能得着好归宿,是您一力帮的忙,我相公说他当初脑子转不过弯,对您说了些无礼之言,他一个大男人抹不开面子同您道歉,就请您受妾身一拜。”
“元夫人切不可折煞我,”林与欢忙拦住她,“我和缓儿当年一块来的靖远,平日同她又十分谈得来,这么好的女孩儿家,何忍她好好青春就此蹉跎,少不得擅作主张,元大人生气也是该的。”
“当初小姑子去了那头,我相公不放心,便亲自跟了过去,等瞧见人家张罗得那么好,连可汗都来为长荣和缓儿主婚,而且他们小夫妻又恩爱,这才明白您的苦心。”
“不知道长荣有没有告诉您,缓儿如今也有了,”林与欢笑道:“我这俩孩子太小,过几个月等方便了,我想去瞧瞧缓儿,不知夫人可愿同行?”
元夫人笑道:“那是好极了,说来我与小姑子也四、五年未见,这锦国公府,如今也就他们兄妹俩是嫡亲的,元鹏比谁都心疼自个儿妹子。”
孩子都是见风就长,又过三个月,大大和小小已是白白胖胖,和初生时完全换了模样,自然稀罕死了全家老少。
林老爷回靖远时,带来了给阿宝开蒙的师傅,白天让师傅教《千字文》、《百家姓》等等,过了晌午,林老爷亲自出马,从拨算盘开始,再手把手教阿宝算账,誓要将外孙培养成下一个林承万。
这日下了学,阿宝哭丧着脸过来向林与欢求救,“娘,我不要拨算盘,手好疼,还有师傅和外公说的,我都听不懂。”阿宝扁着嘴,一副委屈模样。
“宝贝真可怜!”林与欢把怀里的大大放到一边,作势对着厌学儿童阿宝的手指吹了吹,“可是怎么办呢,阿宝以后是咱们林家的主人,就像外公现在这样,大事小事都得作主,到时候外公外婆年纪大了,娘要照顾弟弟们,你爹……又没什么出息,可不都得指望着你,所以外公自是急着要让阿宝练好本事。”
“可我现在还是小孩子呢,”阿宝大觉不满,“爹说了,阿宝要趁着还没长大,可着劲地玩儿。”
“你爹也不是全没道理。”林与欢面上笑着,心里却暗骂李仲杨,就会讨儿子欢心,居然说这种混账话。
“我好累!”见似乎有点门儿了,阿宝干脆一头栽到林与欢怀中。
林与欢也叹气,做小孩子真心不容易,“这样吧,我明日同外公说说,让他缩短课时,多留半个时辰给你玩,好不好?”
“真的?”阿宝眼睛一亮,觉得这福利还不错,不枉他争取了一场。
“不过,无论师傅还是外公讲课之时,你都要使尽一百二十分的力气听讲,做得到吗?”
自觉谈判成功,阿宝毫不犹豫地点头如捣蒜。
做娘的还是心软,听到阿宝说课业负担重,便忍不住想去瞧个究竟。
林与欢站到书房外的时候,正逢师傅在给阿宝讲《弟子规》,只听师傅道:“父子恩,夫妇顺,兄则友,弟则恭,长幼序,友与朋,君则敬,臣则忠。林佑宝,昨日师傅已跟你讲过意思,你给师傅再说一遍,什么是‘兄则友,弟则恭’?”
阿宝皱着小眉毛回答:“就是我要像对好朋友一样对待两个弟弟,他们也要尊敬阿宝,听阿宝的话。”
站在外头的林与欢听得直笑,觉得这解释还蛮形象生动,值得给阿宝点个赞。
里头师傅点点头,“意思是差不多,今日师傅便与你讲一件京里发生的大事,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兄友弟恭。”
“师傅请指教。”阿宝小大人似地拱了拱手。
“几个月前,宫里出了一件大事,贤妃所生的齐王被人下毒,差点在百官的面前当场毙命。”
“啊?”阿宝用小手捂住自己的嘴。
“圣上龙颜大怒,派人立时彻查,结果发现齐王一个贴身内监嫌疑甚重,不过,宗人府官员正要抓住他严刑审问之际,那内监居然上吊自杀了,发现他时,人尚余一口气,只来得及说两个字——‘赵王’。”
阿宝好奇道:“是赵王想害齐王?我好像还见过他哎!”
师傅咳了一声,“好好听讲!”
阿宝忙闭了嘴。
“确实,起初众人皆以为,此事必为赵王所为,圣上立即下旨,将赵王圈禁府中,。”
“是不是说赵王对齐王没有兄友弟恭?”
“听师傅把话说完,不许插嘴!”师傅瞪了一眼阿宝,“咱们再说一说本朝另外一位王爷——晋王。”
阿宝眨眨眼,刚想爆料“晋王就是我爹”,抬眼瞅见门外站着林与欢,正对着他摇头,阿宝才想起,大人们跟自己说过,不能对外头人提起爹是谁,免得给全家惹来麻烦,便很是慎重地把话憋了回去。
“与赵王的谦虚恭谨相比,晋王素有性情暴戾,冷酷严苛的评价,京中官员人对他多有微词,虽为嫡子,却很不得圣上喜欢,此次齐王遭遇暗算,明着与晋王毫不相干,可事实上,却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可否请师傅详细讲讲?”林与欢忽然走进书堂,笑盈盈地向师傅福了福身,“不瞒您说,妾身一个姐妹嫁给了晋王,不幸被虐待而死,妾身心中一直愤愤不平,想要看那晋王得到应有下场。”
师傅还没答话,阿宝已睁圆眼睛,没想到自己的娘居然跟师傅说瞎话,实在太不乖了,明明他爹是好人,娘居然要抹黑他;明明小姨根本没死,还跟着长荣舅舅和小虎子到达勒尔过好日子去了,跟爹有什么关系?阿宝想问他娘,这样骗人真的好吗?
“既然李夫人有兴趣,便请坐吧!”师傅是林老爷重金请来的,自然对金主家的姑奶奶要客气些,并且这位还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恁谁也不忍心拒绝她的要求。
“多谢!”林与欢看了阿宝一眼,坐到儿子旁边。
“自从赵王被圈禁,朝中不少人在心里替他叫屈,只因圣上还在火头上,没人敢出来说公道话,让人意外的是,原本一直保持中立,与赵王关系疏远,却深受圣上信任的李相国此时站了出来。”
“哦?是李相国说公道话了?”林与欢笑问。
“正是,李相国上奏,说此案蹊跷,那自杀的内监本就是贤妃宫中之人,整日在齐王身边侍候,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同赵王认识,”师傅说到这儿,开始发表自己见解,“其实赵王已是公认的储君不二人选,根本没有必要冒险去害一个六、七岁不懂事的孩子,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那后来找出元凶没有?”林与欢继续问。
“宗人府查了那内监的出身,发现此人有个哥哥,过去曾在晋家军中任职,后来被调回了京师。”
“这也算证据?”
“刑部的人搜了内监及他兄弟的家宅,发现这兄弟二人屋里竟藏都有几千两银子,后来讯问内监之兄,那人终于说了实话,”师傅得意地揭开谜底,“原来是晋王指使内监暗害齐王,再栽赃给赵王,以达到其一箭双雕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