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饭食,林长荣拉着林虎出了院子,元缓送到门口,习惯性地嘱咐林虎下了学便回家,不许在外头贪玩,林虎自是乖乖应了。
转身,元缓又对林长荣道:“别在矿上耽搁太久,这雪没化完又结了冰,天黑路不好走。”
林长荣没有吱声,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等上到车里,林虎掀开帘子向还站在原地的元缓挥了挥手,然后对林长荣道:“爹,您和干娘真像两口子,我瞧见大爷爷、大奶奶就是这么说话的,还有堂姑和姑父他们也这样。”
林长荣笑着摸摸林虎的脑袋,也不知是骂还是赞,“你这臭小子,懂的还不少!”
将林虎送到学堂门口,林长荣也忍不住啰嗦道:“还是你干娘的话,下了学便跟仆人回家,不许赖在外头疯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毛病可犯了不少回,干娘没少被你吓到。”
“知道了。”林虎吐吐舌头做了个鬼脸,觉得爹和干娘真是天生一对,就爱没事瞎念叨,搞得他耳朵都生了老茧。
林长荣瞧见林虎故意垮着肩进到学堂,忍不住笑开了。
西北如今每年都会有大批铜、锡矿石运到京城,加上银矿的产量,足以填满一半国库,虽说整个矿务算是踏上正轨,再不像初创之时麻烦一大堆,不过林长荣并不敢掉以轻心,毕竟,不尽如人意的地方仍有不少。
“元大哥,你来得挺早!”林长荣到的时候,才发现元鹏比他还快了一步。
“瞧瞧铜矿重修,你也为这个来的?”元鹏问道。
“上回没砸着人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我觉得不仅塌的那个矿要修,其它矿全部都得加固,”林长荣感叹,“弄伤了人命,可是一家老小都得跟着遭罪。”
元鹏笑笑,“长荣,你这人除了不肯娶媳妇,倒没什么缺点,别说,心肠还真是不错!”
“元大哥过奖了!”林长荣忙拱了拱手。
“这样,咱们看完铜矿便一起回去,我俩联名上书,请圣上拨银加固矿洞。”
“就这么定了!”林长荣答得爽快。
回到税吏衙署,元鹏将拟好的奏折拿给林长荣瞧了,取得共识后,便分头署名用印,封好之后派人加急送出。
林长荣忽然想起他们的前一道折子,便问,“元大哥,上一回增开银矿的奏报至今没得回复,可知是什么缘故?”
“有户部同僚给我来信,说圣上年事已高,时常龙体欠安,所有折子如今皆交李相国等几个重臣议事代办,他曾帮我们问过几回,说是此事仍在商榷。”
“这不是耽误事吗?”林长荣不满地道:“话说咱这儿维修矿洞可等不得,这些人也不知要商量到几时。”
“长荣,咱们先等着看看,真不行再想别的办法。”元鹏劝道。
两人忙完手头活计,林长荣瞧着天色尚早,笑道:“正好林虎还没下学,我今日亲自去接,也让这小子惊喜一下。”
元鹏顺嘴开了个玩笑。“长荣,跟我说老实话,这林虎是你亲生的吧?”
“唉!我倒盼着是亲生的。”林长荣别了元鹏,出门而去。
等他来到学堂门口,不巧却过了下学时分,林长荣朝院子里望了望,瞧见人去屋空,想着林虎大概已随着仆人回家,原还准备让这孩子高兴一下的,没想到还是错过了。
正要转身上车之际,跟着林虎的仆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见到林长荣,吓得抖了一下,道:“少爷,方才小的出门遇见个熟人,说了会儿话便忘记时辰,所以才来晚了,这是头一回,小的以后再不敢了。”
林长荣眉头皱了皱,问,“平常都是你来接林虎?”
仆人点头,然后瞧瞧林长荣的车,“幸好您先来了,小少爷怕是上车了吧!”
这时林长荣转身就往学堂里走,正遇着一位先生出来,他忙上前见了礼,问道:“先生,我家林虎可有离开?”
先生很是惊诧,道:“孩子们早走光了。”
林长荣觉得不对,又问:“您可知他跟谁走了?”
这时学堂一个仆妇走上前道:“林大人,妾身方才瞧见,您家小少爷同几个小孩儿往东头走,想是一起去塔子街逛集市了!”
“多谢!”林长荣拱了拱手,赶紧又跑出来。
仆人哭丧着脸道:“少爷,是小的犯了错,平日里我都是下学前就到了,今日着实不该同人掰扯那么久。”
林长荣也顾不得训斥仆人,只问他,“平日里小虎子是不是喜欢去塔子街玩?”
“确实,”仆人忙点头,“小的都是跟在他后头的。”
林长荣也不坐车了,一边快步往塔子街方向走,一边问,“他喜欢去哪玩儿,你带我过去!”
仆人连忙到前头领路,“塔子街时不时有人来玩杂耍,小少爷下了学,便好和几个小孩去瞧热闹,不过看一会就走,并不敢耽搁时间。”
只是今日塔子街并没有什么热闹可瞧,找街上人一打听,原来玩杂耍的也是隔三岔五才过来。
林长荣有些慌了,带着仆人将塔子街从头走到尾,又从尾走到头,却怎么也瞧不见林虎的人影。
林长荣停下来想想,觉得或许孩子自己先回了林府,于是又上车往府里赶,结果门房却直摇头,说林虎根本没回来,这下林长荣知道,怕是出事了。
也不知是不是有心灵感应,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元缓莫名其妙地走到大门外,正瞧见林长荣坐在林府院外台阶上喘粗气。
元缓瞧他神色不对,又看见去接林虎的仆人站在一旁唉声叹气,顿时有些心惊肉跳,上前问道:“小虎子人呢?”
仆人低着头回她,“小少爷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一向轻声细语的元缓猛地放高了嗓门。
林长荣这时站起身来,对元缓道:“你先回去,这孩子说不得调皮,在什么地方玩得疯,忘了着家,我再去找找。”说罢转头又往学堂方向跑去。
元缓望着林长荣的背影,想了片刻,还是跟了上去。
林府门口这些日子一直有郑全手下把守,林长荣神色有异,加上方才几个的对话,自是引起人家注意,领头的便上前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仆人回了一句,“府里小少爷丢了。”便也掉头追了出去。
之后请了学堂的人帮忙,林长荣和元缓挨家挨户到下学后同林虎搭伴出来玩的小孩家里打听,结果得的信都是——塔子街白日没热闹看,大家伙当时就散开了,也不知道后来林虎去了哪儿。
两人一筹莫展,只好又回了塔子街,口中不断地喊着林虎的名字,期盼着小虎子能突然出现。
夜色中,借着两边店铺的光亮,两人在青石板路上焦急地四处张望,只要见着前面有小孩,都会跑上前看一眼。
大冷的天,林长荣却已急出一身透汗,这时看到远处桥头上走来一队巡逻的官差,便赶紧跑上前询问。
没想到那人竟是知道林虎丢了的事,回道:“林大人,小的们早得了信,说是您家小少爷找不着了,上官已命我等寻找,放心吧,一见着人就给你们送回去。”
林长荣自是千恩万谢,又说了林虎体貌特征及出门时穿的衣裳,等巡逻的人走远了,他这才想起,元缓还在后头。
回到元缓跟前,林长荣发现她斜靠在桥墩上,表情极是痛苦,忙问,“缓儿,你怎么了?”
元缓原还想强忍着站直,试了几回都没成功,只好抱歉地道:“对不住,我脚方才崴了一下,你别管我,先去找小虎子,我在这坐一会儿就好。”
林长荣蹲下身,刚想伸手脱下元缓的鞋袜察看伤情,猛地意识到这样做不合适,一时有些进退两难,讪讪地道:“要不就先歇歇,已经有官府的人帮着找了,这会子不急。”
林长荣说不急,元缓却急得不得了,训道:“这都天黑了,你还不急?若孩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咱俩以后再不用说话了。”
“好,好,就听你的!”林长荣四处瞧瞧,发现这里离樱儿的住处不远,便道:“我先送你去樱儿家,然后再去找小虎子。”也不等元缓点头,他便弯下腰,示意元缓趴到自己背上。
元缓羞红了脸,可是也知道,大晚上的,你让林长荣把她扔在这儿自己去找人,他必然是不肯,这么一想,元缓也顾不得不好意思,俯到林长荣的背上,两人身体刚碰到一块,不免都有些哆嗦。
樱儿爽快地将元缓收留下来,并告诉林长荣,郑全也带着四海的人去帮着找孩子了,林长荣来不及说谢,转身又跑出去。
只可惜便是满城撒网,一直到了天亮,仍旧是一无所获。
林母和林与欢这会子都得了消息,虽没法亲自帮着去找,却也跟在后头着急,樱儿将元缓送回来时,母女俩正互相搀扶着站在院门口等信儿。
林母同赵娘一左一右将元缓扶进屋,道:“你们这俩孩子,昨天走的时候怎么都不说一声,要不是门房报信,到现在我和你姐姐都不知道出了事。”
元缓流着泪道:“怪我没用,连找个孩子都会受伤,尽给大家添麻烦,小虎子这么长时候没见,会不会给坏人拐走了?”
“傻瓜,这会子还不是胡思乱想的时候。”林母赶紧安慰她,“说不得是虚惊一场呢!”
赵娘瞧着元缓肿起的脚踝,心疼得不行,“姑娘,这是在哪摔的,还疼不?”
后头林与欢由樱儿扶着进了屋,樱儿递给赵娘一瓶药酒,“赵娘放心吧,昨儿个我已请大夫瞧过,说是只扭了筋,并没伤着骨头,来之前我又给缓儿姐姐上过药,您记着早晚各一次,过几日消肿便好了。”
“娘,方才樱儿跟我说了一件事,我觉得很可能是线索。”林与欢这时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