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走的很快，像一阵风。匆忙的步子让人很难想象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让他善于伪装的脸一下露出了破绽。他最终在转角处停了下来，也是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影子突兀的闯进我的视线，虽然那个背影一大半都被老何遮住了，但直觉让人隐隐不安。
总觉得，似曾相识。
“看什么呢？”苏铭的手在我面前晃了晃，一下打断了我的思绪。等再回头时，两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没……没什么。”
我暗地里掐了掐大腿，提醒自己要保持冷静。说来也是怪，现在和苏铭在一起越久，越不敢撒谎，就连圆谎的话都不太会说了。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是病了？还没等我把这个问题想清楚，几盘海鲜大餐就送上了餐桌，而自己却一点胃口也没有，脑子里尽是刚刚的那个背影。
“快吃，傻愣着做什么！”苏铭将一块剥好的兰花蟹肉放到我的盘子里。
我点点头，又是一阵慌乱。
因为对海鲜确实谈不上多喜欢，所以这顿饭吃的不太精神，坐在对面的苏铭明显比我要积极很多，一边聊天还要一边顾及我有没有吃饱。不过尽管如此，他的动作极尽绅士，并没有出一丁点状况。
几大盘被我们消灭后，苏铭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要不再点一些？”，他小心翼翼的征求我的意见。
我摇摇头，示意不要。
“苏总，怎么样用餐还愉快吧！”老何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让人浑身冷汗直冒。他两步跃到我面前，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又把所有的精力放在了苏铭的身上，眼神有说不出的怪异。
“还行。”苏铭笑脸相迎，显得格外亲切，像是跟一个老朋友聊家常。可是，我却看到他的脸上明明戴了一个面具，面具下面是双冷若冰霜的眼，只要一碰触就能让人结冰。
“真不好意思，还要冒昧的打扰一下苏总，是这样的，我这里有个文件，是上次您助理给我的，有几个地方不是特别清楚，您看您现在方便吗？”老何笑呵呵的说道，显得特别客气，但这话一出口让人又不得不答应，果然是混于商场界的老手。
苏铭深邃的眼睛如落入一粒尘埃，细微的变化不太好捕捉，但还是看的出了他并不太愿意去，犹豫了片刻后，双眸终于安于了平定。
“好。”
苏铭起身，笔直的西装贴在他的身上，他拉了拉领结，然后贴在我耳边说了声，“等我。”
声音很小，却经过耳膜在身体里无限放大，如擂鼓一般声鸣赫赫。
我坐在沙发上，一直望着苏铭的背影，直至两人完全消失在二楼的转角处。耳边似乎还淌着‘等我’两个字，清晰明朗。如果，那年他也俯首帖耳的对我说一句同样的话，那现在我们可能已经结婚了，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呢。
我叹了一口气，或者是青春的遗憾太容易让人感慨。
“又见到你了。”一个声音从上面穿透下来，重重的落到后脑勺上。
“黎曼，你怎么在这儿？”
是我低估了这个女人的能力， 她简直就像只苍蝇，苏铭走哪她就跟到哪，无孔不入。
黎曼轻蔑的看了我一眼，高跟鞋在地板上留下一阵清脆的响声，过了片刻，清脆的声音跟着她的动作一起停了下来。
黎曼坐到我对面，也就是苏铭刚刚的位置上。她从包里掏出一盒烟，顺手点了一支然后将打火机丢在了桌上，嘴唇魅惑的颜色在烟雾缭绕中愈来愈烈，显得脸上的妆容更加厚重了些，凭女人的第六感，黎曼似乎有很重要的话要跟我说，而且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讲的清。
刚刚那个熟悉的背影就是她？怪不得老何这么殷勤的跑来让苏铭帮忙看合同，其实这也不过是黎曼安排的吧。想到这，一阵寒意从脚下升腾起来，直扑到脸上，引得一阵僵硬。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没错，是我故意安排老何把苏铭支开的。因为接下来这些话，只要我们两个人知道就好，被其他人听去了对我对你都不是什么好事。”
她将烟头摁灭在透明的烟灰缸里，想来这只烟灰缸应该也有些年头了，只是放在这新开的店里似乎显得特别不相得益彰。我的注意力放在上面片刻后，又回归到了黎曼刚刚的那句话上面。
“只要我们两个人知道就好。”细细回味，就能听出里面掺杂的猫腻。
难道，我什么时候跟黎曼有过什么约定或秘密吗？努力的回忆了一下，几乎都将陈年往事翻了个遍，还是一点痕迹都没有。
“我们之间还能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我笑了笑，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刚刚还温热的水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变凉了。
“就像你说的，我们之间倒是没什么，不过非要把另一个人扯进来，我们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白痴也能听出来，黎曼口中的另一个人，指的是苏铭。
凉水从喉咙滑到心底，身体的一大半体温就被带走了。
我冷冷的笑了一声，然后沉默不语，或许我该说点什么的，但一提到苏铭我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老实说，心里倒是突兀的生出几分紧张，是怕失去吗？可是也没真正意义上的得到过，又谈何失去呢。
我的笑声对黎曼来说多少有点嘲讽，她的脸色也逐渐变得难堪起来，最后索性就板着一张脸，跟拉了个长白山似得。她轻咳了两声，“敞开天窗说亮话，这么跟你说吧，我今天找你的主要目的就是要你离开苏铭。”
她将一个文件夹丢在了我的面前。
这是什么？
难道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她要一大笔钱或某个集团的股份收买我？想到这，我的脸上又是一阵笑意，且笑意肆意的张狂了很久。
刚刚还坐稳不乱的黎曼见我这般反应，有些乱了阵脚，于是起身将文件袋打开将一张印满铅字的纸甩到我手中，“看到了吗？这是我们家对苏铭公司的投资计划，如果我们撤资的话，他们家将失去半壁江山。但这项计划落实的前提是……苏铭和我结婚。”
黎曼似乎很得意，或者说十拿九稳。
“所以，这就是苏铭说的那张卖身契吗？”
我拿起桌上的那盒女士烟，抽出一根夹在手里，仰着头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