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等下就回去。”
“嗯，刚陪邻居的孩子在堆雪人，没听到手机响。”他轻笑着解释，收到她的短信，即使内容乏味得可怜，他仍然开心不已。
回信息时，想着这算是她愿意向前迈出一步的信号吗？又怕自己想太多，这丫头躲他几乎成为一种条件反射，让他也摸不准她言行背后的含义。
在收到第二条短信时，这种摸不着头绪的感觉顿时升了好几个等级，让他无论如何也淡定不起来，想都没想便拨通了她的电话。
“没关系，我……我只是想给你拜个年，不回也没事的。”她莫名的越说越小声，到最后有种不知自己在讲什么的错觉，可她发短信时明明就是这样想的啊！
如果陆宁真的没有回呢？
耳边是簌簌的落雪声，眼前白雪纷飞，天下间仅剩下这一种颜色，连黑夜都掩遮不住。有雪落到她摊开的掌心上，转瞬化作一点晶莹，慕弈晨静静地看着掌心上那微小的湿润，如果陆宁没有回复，她大概会郁闷吧，因为心里其实是抱着期待的。
有期待，所以也会有失落，只是面对陆宁，她别扭惯了，嘴硬惯了，下意识地忽略掉了自己真正的心情。
“不，收到你的短信，我很开心。”陆宁微笑着呼出一口气，看到白色的雾色聚了又散，脑中全是慕弈晨此刻会有的神情。
“太开心了，所以更想告诉你。”而不想她有一丝一毫的误解，或是失落。
雪纷纷扬扬地落到头发、睫毛和脸上，慕弈晨安静地听他说话，好像周围只剩下这一个声音，手指在铺上一层细雪的车前盖上轻轻划过，不多时画出一个傻气的笑脸，恰如她现在的神情。
有些事一旦想开，便不由自主地觉得之前那样固执的自己傻的可笑。
明明是自己喜欢，喜欢到念念难忘的人，再次见面，因他而心动时，却非要给自己找个借口，把“以色惑人”的冒子悄悄扣到他头上去。
面对他的表白更是患得患失，大概是真的太在乎，才更不能想像如果一旦开始，结果却是无疾而终吧。
“师兄……”
“嗯？”手揣在口袋里，跟在玩累的孩子身后一步步往回走。
大年夜的晚上，家家团圆，少有人出来走动，楼门前他们出来时留下的脚印已被一刻不停的白雪所覆盖，只余一排浅浅的印记。
唤出那一声后，慕弈晨静静地笑了起来，并没什么想说，只是想听他回应一声。
“冷吗？”陆宁问。
“有一点。”她应景地吸了吸鼻子，一边继续在车前盖上堆着小雪人。
“快回去吧，不是家里人多。”他低声笑道，话中带着调侃。
皱了下鼻子，慕弈晨握着一个小雪球，声音里带着点羞涩的娇嗔。“陆宁，你就不能直白的表达关心吗？”
向前的脚步刹时顿住，陆宁看到雪落在自己的鼻子上，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低沉的笑声夹着喜悦传入她耳中，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清楚地叫他的名字，明确地表示出自己的喜怒。
“快回去吧，不要着凉，冻坏我会心疼的。”他从善如流地道，磁性的嗓音在说着情话时别样的温柔，格外的勾人心弦，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也会因为坦承而不好意思地感到耳热。
“好。”慕弈晨极轻极轻地回了一个字。
“晨晨……”陆宁唤她。
“嗯？”在外的时间有点久了，慕弈晨拉紧身上的毛衣，跺着脚往回走。
“新年快乐。”
“会的。”拉开门时，她轻而坚定地道。
简单的两个字，却像一根有形的线般，将相距甚远的两人绑在一起，心里是满满的幸福感。
握住手机的手一紧，陆宁站在门廓下，慢慢拂去落在肩头的一层细雪，他很想、很想见到此刻的她，却因不能实现而怅然若失。
可惜有时事情往往不尽如人意，在你想要好好去谈个恋爱的时候，偏偏没了时间。
在那个形式表白的电话过后，接连几天，许久未与家人共同过年的慕弈晨狠狠地体会了一把长辈们的关爱。
轮翻在叔叔、姑姑、堂哥家混吃混喝混玩了一大圈，吃的整个人一脸菜色的慕弈晨，终于寻了个她四哥没看住的空隙，逃命般地跳上出租车，小脸煞白，半死不活地直奔她小叔家。
那里是慕家长辈唯一手伸不到的地方，可以让她好好清静的喘口气歇歇。
没成想前来应门，理应在家悠闲快活似神仙的慕毓轩脸色比她还要惨淡，聊了几句才知晓，除夕过后回自己家躲清静的慕毓轩回来便一头扎进了工作里，这几天一直忙着写论文、搞课题，压根没好好休息过。
叔侄俩顶着同样奄奄一息的表情，吃了顿还算像样的晚饭，而后没有半分聊天兴致地，拖着疲惫身体，早早的洗澡，各自回房睡觉去了。
待第二天睡到自然醒的慕弈晨睁开眼，望着透过未拉紧的窗帘缝隙，径直照射而入的明艳日光，暖暖地铺晒在被子上，明亮的光线中可以看到数不清的灰尘无声地在空气中漂浮飞舞，迷茫的视线默然地盯着那一缕阳光，逐渐变的清晰，疲惫的身体在充分的休息后恢复良好，心情也随之飞扬。
习惯性的去拿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不意外的看到有一条未读信息，点开后是极简单的一句。“天气好，在陪爷爷下棋。”
慕弈晨拿着手机，在被子里打了个滚，坏笑着回复。“我也会。”
没隔几秒，陆宁的信息便回了过来。“要切磋吗？”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慕弈晨有一颗好战的心。
“好啊！你家有军棋就行。”她得意地大笑。
她小时耐性差，又好动，学了空手道、跆拳道后，读书外的大半时间都耗在挨打和打人上。
她爸见她总往道场跑，父女俩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想了好久，才不知从哪翻出一副有些旧的军棋来，此后慕父每次回家，都要拉着她杀上几局，聊聊近况。
不知那副棋还在不在，应该是被她妈收起来了，他们父女俩的东西，她妈都舍不得丢，回去问问。
盯着她发来的信息，陆宁一笑，眼中含着宠溺。
“谁啊？”缓缓落下一子，陆家爷爷端起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看向孙子的眼神清明烁烁，不见一丝浑沌的老态，人也从容儒雅的很。
没急着回她，陆宁对上他爷爷不掩精明的眼眸，“一个挺有意思的小姑娘，爷爷想见吗？”
“会下棋吗？”老人家问。
“会下军棋。”说着，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老人家一怔，明白过来孙子刚在笑什么了，故意严肃地板起脸。“什么时候能陪我下棋了，什么时候见。”
“行啊。”陆宁毫不在意地应下，脸上摆出一副“你不急，我更不急”的架势来。“我跟她讲下。”说着，把爷爷的话原样发给慕弈晨。
慕弈晨正抱着被子满床打滚，想着是赖床呢赖床呢还是赖床呢，这个无比严肃的问题，便猝不及防地收到了这条短信。
“爷爷说你什么时候能陪他下棋，什么时候来见他。嗯，不是军棋。”
被这句话砸了个正着，慕弈晨傻乎乎地盯着手机，脸越来越红，直到连脖子都红了，才发现自己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把自己憋的够呛。
可是……可是，这人是跟他爷爷说什么了啊？！
她才刚想答应他，他就想带她见家长了，他们之间看待恋爱步骤这个问题上，是不是差的太大了啊！
因为太激动，慕弈晨一时不察，误会陆宁了，他明明是在开玩笑啊！八字刚要有一撇的时候，怎么也不可能带人直接见家长啊，不把人吓跑才怪。
不过，慕弈晨实在被这一下吓得不轻，一时半会都没反应过来这是句玩笑话，还异常认真又羞涩地纠结该怎么回才好。
手机都锁屏了，慕弈晨也没想好要回什么，刚好门外传来两下扣门声，打断了她的冥思苦想。
“医院急呼，缺人手，冰箱里有吃的自己热，算了……过会儿我让人上来叫你吃饭，饿了先吃点饼干。”慕毓轩推开门，站在门边说，旋即又不放心地改了主意。
“小叔你放心，我能搞定。”微波炉她还是会用的。
“我担心你炸了我家厨房。”这丫头从小就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贵人，就算出国几年，想必生活技能也没多大长进，他不可能放得下心。
慕弈晨顶着还泛红的小脸，气急败坏地为自己正名。“微波炉我会用。”
“会用也不行，你小叔我有洁癖，你会洗碗吗？乖乖等人来叫你吃饭，我走了。”
“不要啊！大过年的我不要去陌生人家蹭饭啊！”那也太丢人了！慕弈晨光脚跳下床，扑住她小叔，宁死不屈。
“陌生什么，就楼下郢尘家，下来。”慕毓轩打她手，这丫头跟个熊一样挂他背上呢。
“哦。”听是老相识，慕弈晨立时释然了，“叭叽”一声，老实地从她小叔身上跳下来，光脚踩在地板上。“他不用去医院吗？”
妃郢尘是她小叔的同学，两人关系好到可以抛弃各自的洁癖，同穿一条裤子，她高中准备考医学院时没少在对方家里蹭饭，那手艺真是没的说。
“他重心在教学上。”更何况老友的主攻方向是法医病理学，典型的活人不医。“去他家老实点，笨一点，他最近正抓壮丁搞课题呢。”慕毓轩向侄女郑重地交待了句，穿好鞋，拿过门前的车钥匙，头也不回地走了。
巴着墙角，歪头看着关上的大门，慕弈晨慢悠悠地点头，她要去医院实习，不要搞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