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想容说百里千川要杀她,为什么她的心一点也不痛,或者说已经痛到了极致,就感觉不到痛了。
忍泪佯低面,伤痛半敛眉,泪珠落得似珍珠,拈不散,似枝头一朵带雨梨花,她有千言万语,她有带血的质问,她想咆哮、想嘶吼、想骂天斥地!可是,未语泪先流。
“你胡说。”泪音大过了说话的声音,声音很模糊,花想容想了会儿才听出来穆千千说的什么。
松开手,花想容的指甲缓缓划过千千的玉颈,心疼道:“千千,我真心视你为姐妹,怎忍心取你性命?若非百里的命令,我也不愿这样对你。”
千千抽泣道:“我要见他!现在就带我去见他!”
她要问百里前川两个问题:第一,他是不是真的要娶花想容;第二,他是不是真的要杀她!只要他一句话,她立马自刎在他面前!
花想容浅笑,含笑的眼眸暗藏精光:“我带你去见他,也好让你死的瞑目。”带走穆千千,她两独处,还愁杀不了她吗?
花想容牵着千千的手缓缓离开,云重烟急忙拉住千千另一只手,有气无力道:“不要跟她走,你要上留云也该由我陪你去,花想容诡计多端,你别上她的当。”
千千含泪摇头:“不,有些事我一定要弄个明白!”就算是付出生命的代价,她也在所不惜,只为一个结果,她就是这么固执的人。
挣脱他的手,她去意已决,云重烟不顾一切冲了上来,从她身后拥抱他,纤细的身子和他高壮的身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风吹起他的黑色披风,苍白的脸呈现病态,满眼哀伤:“让我陪着你,上天也好,入地也罢,哪怕是去死,也让我陪着你。”
散落的发丝在风中飞扬,时而遮挡她的脸颊,拭去了泪水,也遮挡了视线,神情哀怨痛苦,处于挣扎的边缘。
“你真心待我,我怎舍得让你去死?云重烟,如果时间能重来,我希望不要再认识你,这样,我便不欠你,不伤你。”
她挣扎着要离开,可她的挣扎换来云重烟更用力的禁锢,一旁的花想容不免动容。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云重烟的地位在三界数一数二,更传闻他心狠手辣,其心狠程度非常人所能接受。
可如今,他却为了一个女子痛苦流涕,丝毫不顾及自己魔尊的身份,他真的很爱穆千千,如果百里能这样爱她,她还会费尽心机去害千千吗?谁不想做个人人喜欢的圣女,她想,只是百里前川不给她机会。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爱情,她不得已。
花想容道:“千千,今日若取不了你性命,百里会责怪我办事不力,莫要让我为难了。”
穆千千红着眼道:“就算要死,我也不要死在你的手上,我的命是我自己的,生来父母给,死由我穆千千了结!”
云重烟迫切道:“你要去我陪你去,参加完鬼王孩子的百日宴,我们就去,等一天,好吗?我发誓,我一定送你去!”
云重烟发狠道:“花想容,后天正午,我云重烟亲自送穆千千上留云!”
云重烟虽然受伤,但他身上有‘彼岸’,她不可硬碰硬,便答应了。
穆千千和云重烟快马加鞭来到冥界,云重烟似乎很急躁,有迫不及待的感觉,一进冥界,他便将千千交给安若贤,自己去找鬼王了。
冥界主殿中,白纱曼飘然,气色红润的安若贤半坐在席子上,怀中抱着孩子,头发用一根纤长的白色丝带系着,眉宇间透着股温婉之气,已为人母的她浑身笼罩着股母性。
安若贤道:“你跟魔尊怎么了?他好像很着急。”许久未见,安若贤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痴痴傻傻的女人了,现在的她见的多了,懂的也多了。
千千眉毛紧锁,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安若贤是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让她一吐心里话的人。有些话在心里憋久了,是会憋出心病的。
听千千说完,安若贤沉寂了许久,微微叹了口气道:“跟百里前川在一起,你快乐吗?或者说,这份快乐有痛吗?”
心微微泛着痛意,泪水在眼中打转,答案不说而明。
安若贤拉着她的手,痛惜道:“你变了,你不再快乐。”区区一年不到的时间,物是人非,大家依旧披着以往的皮囊,心却改头换面。
千千问:“你快乐吗?”
没有犹豫,她点头,眉宇间尽是幸福,她很快乐。
千千又说:“时间偷走了我的快乐,赐予我源源不尽的痛苦,我在痛苦中挣扎,企图赶走伤害我的一切,殊不知,这份痛苦来自我的内心,唯有心不再跳动,我的痛苦才会消失。”
“千千,爱你的人是舍不得伤你的,因为伤你,他会更痛。”
穆千千眼神迷惘,痴痴看着前方,院中,树叶翩翩零落。
爱你的人是舍不得伤你的,因为伤你,他会更痛。百里前川爱她吗?如果爱她,为何要伤她?
两个女人在这里聊着情情爱爱的东西,两个男人在那头却争执了。
“云重烟,这代价值得吗!”
鬼王动怒了,他是冷静的代名词,鲜少有事情能让他狂躁。
云重烟靠在椅背上,英俊的脸上写满倦意和惆怅:“只要她好,就值得。”
鬼王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襟:“云重烟,万年修为代表什么,你很清楚,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区区一条千年蛇妖也能制服你!有多少妖魔窥觊魔尊的位子,别说万年,你连十年百年的修为也不能丢失!”
云重烟知道鬼王动怒是为了他好:“没有千千,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鬼王挥起拳头,想狠狠揍他一顿,可看他这幅病弱弱的样子,又舍不得下手。
松开他道:“现在的你,不是百里千川的对手。”
“我有一事相求。”
鬼王心疼云重烟,他知道云重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能让他降低身段求人,是将他逼到了什么境界。
“后天正午,我会送千千上留云,如你所言,现在的我不是百里千川的对手,我需要你的帮助。”
“她去留云做什么?”
“她去找百里千川要个答案。”
鬼王怒了:“她要个答案可能会要了你的命!云重烟,你要用你的性命成全她的任性吗?”
“答案对她很重要。”
“你的性命就不重要了吗?云重烟,这件事我绝不会帮你!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
鬼王忽然又道:“你们不需要等到后天,我现在命人将百里千川请来,在我眼皮底下,我绝不允许你受半点伤。”
鬼王待他情深意重,云重烟感激不已,不知道说什么感谢的话,他起身,紧紧拥抱鬼王:“谢谢。”
夜晚时分,冥界掌上盏盏白灯,一盏盏的白色灯笼上歇着大大的‘冥’字,形成一副别有风味又诡异的画面。
千千坐在用彼岸花编织的秋千上,头望着天上的月亮,表情哀伤,眼中的光泽就如同月下的溪水。
身后,云重烟上前,手搭在她瘦弱的肩膀上,低声问:“在看什么?”
“今晚月色很美。”
云重烟抬头看天,今夜的月跟往日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赏月的人心境变了而已,垂首,抚摸她的头发,为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青丝,低声道:“明日,百里千川会来。”
明显感觉到她的身子僵硬了,夜风轻拂她鬓角的发丝,仿佛吹起阵阵涟漪,她望着前方,光洁的鼻尖在月色下闪着亮光,一对清莹秀澈的双眸宛若一泓清泉盈盈流动。
“你让鬼王邀请的?”
他不说话,静静看着她。
抿了抿唇,穆千千扬起脑袋看着他:“如果他真的要娶花想容,我就嫁给你。”
她想通了,如果不能跟百里千川在一起,倒不如跟云重烟在一起,就算是弥补她给云重烟的伤害吧!
云重烟难掩激动:“好,如果他娶花想容,我就娶你。”
留云山上,一冥界小喽啰近乎是滚着下山,后面似有豺狼虎豹追逐般。
百里千川拿着手中的请柬,随手丢在地上。
花想容捡起请柬道:“留云与冥界并无往来,鬼王邀我们做什么?”
百里神情冷漠:“你劫持失败,云重烟自然要讨个说法,百日宴?”百里冷哼一声:“只怕是鸿门宴。”
“这鸿门宴,我们是去,还是不去?”
“去。”
百里千川拂袖,正视花想容:“准备好请柬两份。”
请柬?花想容不解,她要送什么请柬?
百里冷漠补充道:“我们成亲的请柬。”
喜悦占据花想容的头脑,她因欣喜而暂失了语言能力,许久她才结结巴巴道:“定……定在什么……什么时候?”
“七天后。”
七天后?花想容掐指算了算,七天后并不是良辰吉日,不宜嫁娶,她心里是有点不舒服的,但百里肯娶她,她就很满足了。
“我这就去准备。”
她想,她和穆千千的战争以她赢为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