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部老式的电话机子,是那种电影里才能看到的电话机子。粉红色的机身,尾端刷着金粉,一样是珐琅的质地,拿在手里有一种沉甸甸的冰冷感。
电话铃声很响,她几乎没有犹豫就将电话拿了起来,轻轻贴在耳边:“喂,你好,请问你找谁?”
对方没有说话,只是隐约有海浪呼啸的声音传来,一下一下的,如同沉重的鼓点一样敲打在姜清人的耳膜上。
“喂,喂,有人吗?有人吗?请问,请问您要找谁?您要是再不说话的话,我挂电话了——”姜清人刚想说这个人真有病,没事瞎打什么电话的时候,忽然话筒那端的人说了一句话,就这么一句话而已,姜清人就怕的摔了电话!
电话里的人语气一如既往的气定神闲:“住的还舒心吗?在我妹妹那。玩够了就回家,不要在外面呆的太久了。不然,我会生气的。”
夏威夷。
霍仲亨其实不喜欢夏威夷。因为他觉得夏威夷已经沦为了廉价的旅游场所。
自从打开国门以来,随着垃圾电视剧文化涌来的,就是庸俗的娱乐价值观。国人才刚有了点钱,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追赶韩剧里的时尚,沙丁鱼一样地涌向夏威夷等看起来十分洋气的地方。
结果就是霍仲亨十分厌恶来夏威夷。
可是他又不得不来。因为卞子夜想来。
经历了那场吵架之后,他们之间似乎再也经不得一丁点的波动跟曲折了。
老爷子因为他跟一个三流女演员当众接吻的事情,差一点气得脑溢血复发。若不是卞子夜拼死拦着,老爷子的拐杖绝对就会把他打残了。
不过他倒是真的对卞子夜心生愧疚。出了这样的事情,她还能在第一时间不顾一切地挡在他的身前,张开双臂,像是老母鸡维护小鸡仔一样地大声说:“爸爸,你要打,就先打死我好了!阿仲哥哥是我的男人,我不允许你打他!”
为了这一句话,霍仲亨心甘情愿地给卞子夜的食指上套上了一枚订婚钻戒。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面对这样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他的女人,铁石心肠的人也会融化,何况霍仲亨还是一个生理跟心理都十分正常的男人。
于是他难得纵容了卞子夜的小想法,带着她来到了传说中的浪漫圣地夏威夷。
他知道卞子夜是什么想法,昨晚当她穿着极其诱惑的透明黑色睡衣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就已然明白了她所有的想法。
他本该像个正常男人那样,将她打横抱起扔在铺满玫瑰花瓣的大床上,然后再撕掉她身上的薄纱,将她珍藏了二十五年的贞操全然掠夺掉。
他本该如此的。
可是他却不能。
就卡在了最后一步上,他忽然停了下来。
只因为他在意乱情迷的时候,从嘴巴里忽然吐出了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清人。
他的话语很小声,几乎像是一声叹息一般的低沉,所以陷入狂乱的卞子夜其实并没有听到。
她只知道的是,原本好好地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忽然起身离开了她,并且再也没有回来过。
午夜来临,夏威夷的海风呜呜地吹拂着洁白的纱帘,吹落了一地的玫瑰花瓣。明亮的月光照进来,越发显得那鲜红的花瓣有了一丝狰狞的味道。
而在月亮照的见的另一端,霍仲亨正漫步在金色的沙滩上,摸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因为有时差,所以霍仲亨电话打过去的时候,中国这边也才就是下午而已。
他烦躁的心情在听到电话那端的人惊慌失措的声音的时候,奇迹般的好了起来。
就好像是一场甘雨,瞬间浇灭了熊熊的火焰山。
其实他早就知道她擅自出逃的事情,她前脚才逃出家门,后脚阿庆嫂就打了越洋电话跟他报备。
听说是圆圆带走了她,他一点也不惊慌,圆圆能藏起她来的地方只有一个。果然他电话打过去,她果然在。
她显然以为自己已经找到了靠山,所以连带着语调都是轻松甜美的。真是可笑。
所以霍仲亨不过一开口,她就吓得把电话撂了。哎,真是没有经历过风雨的小雏鸟。
挂掉电话,霍仲亨却发现自己的心情意外地好了起来。难得轻松地抬眼看了看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海面,霍仲亨从口袋里掏出一只雪茄,掏出火机点燃,然后一个人沿着海滩慢慢地散起步来。
没错,就是散步。
眼看着对姜清人的训练已经初见成效,也该是把她献出去的时候了。而且,老爷子的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了,趁着他神智还算清醒,还在其位,就该叫自己的这件秘密武器发挥最大的效力。
深深吸了一口烟,霍仲亨沉默的将雪茄略带辛辣的醇香尽数吸入肺中,感觉到五脏六腑全都被这热烫的烟尘抚慰了一个遍,之后他轻轻掏出手机,给一个人发了一条短信。
夏威夷的月色正浓,海风正好。这样春花秋月无限美好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一个惊天阴谋正在缓缓启动。而按下启动键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个看起来儒雅斯文、人畜无害的霍家二公子霍仲亨。
晚风渐渐变得凉起来的时候,霍仲亨的一根烟正好抽完。他舒展修长的双臂,将最后一点余光扔进泛着白沫的潮汐之中,看着那点猩红的余光瞬间消失在了漆黑的海水中,他忽然觉得有一种残酷的快意从他的脚底冲到了他的脑门。
“再见了,这一切。”他微微一笑,薄唇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对着漆黑的大海,说着莫名其妙的告别话语。而在他的身后,四季酒店最高层的总统套房内,卞子夜婀娜的身姿正藏匿在轻纱之后,若隐若现。
因为那一夜的反常,所以霍仲亨少不得又得抓破脑袋想出各种理由来安慰卞子夜。
最好用的理由其实一个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