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仲亨发现自己从未像现在这样，觉得姜清人的声音犹如天籁，他笑了笑，只来得及说了一句“我出车祸了”，便彻底陷入了昏迷之中。
霍仲亨的私宅，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热闹过。
私人医生在房间里替他处理伤口，而阿庆嫂则是像一只忙碌的母牛一样，四处在房间内穿梭，及时端上一盆盆冒着热气的开水，然后将一盆盆血水端出来倒掉。
弥夜正在门口守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统筹全局。
而最大的闲人，很显然就是姜清人了。
此刻，她正杵在客厅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说实话，在这之前，她巴不得霍仲亨死。行住坐卧，没有一刻不在想这个问题。可是当她看到那一盆盆殷红的血水端出来的时候，她又忽然后悔了。
虽然霍仲亨确实是个禽兽。可再禽兽，到底也是一条命。
她想到了自己无数次祈祷的内容，无一例外的全都是在祈请诸神夺走某个人的生命，或者叫他横死当场。可真正实现了她的愿望，姜清人却又害怕了。
血淋淋的纱布一大团一大团地从屋子里扔出来，阿庆嫂早晨刚换上的雪白围裙也被染成了明晃晃的血色。
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血液黏稠和猩热的味道，像是一只无形的大手一样，牢牢地捏住了她脆弱的胃袋，逼得她喉咙里一阵一阵的胃液不停翻涌着。
弥夜偶尔一回头，倒是瞥见了她过于苍白的脸色跟眼底噙着的泪水。想她小女孩一个，以前大概从未见到过这样的情况，不由得软下心肠来，趁着空儿走到她跟前，低声道：“你还好吗？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不，我没事，没事。”姜清人一边说着没事，却又再闻到弥夜身上残留的血腥味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张嘴哇的一下子全都吐了出来。
弥夜皱皱眉，却终于什么也没有讲，只是温煦地给她拍了拍背，然后为她倒了一大杯的温水：“先漱漱口，然后去休息一下应该会比较好。”
姜清人眼中噙着泪，终于转身奔进了洗手间里。
等她吐完了，霍仲亨那边还是没有搞定。她终究还是良心不安，一个人坐在客厅的布艺沙发上，静默的祈祷了起来。
“神啊，其实我也并不是真的想要他死的。我真的，真的没有那么坏的。我顶多，顶多只是想吓唬吓唬他罢了。所以，所以其实每个人不是都有一次该被原谅的权利吗？所以求您大发慈悲，救救他吧！”
姜清人枯坐在沙发上，双手握紧，抵住下巴，闭上双眼，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直到最后终于耐不住疲惫，靠着沙发椅背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不要紧，醒来的时候只瞧见客厅里黑漆漆的一片。她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这才发现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完全黑了下来。
因为睡姿不好，所以她的脖子跟右肩膀疼得要命。轻轻揉了一会儿才觉得稍微舒服了一些。眼睛也渐渐习惯了室内的黑暗，发现大家都不在，可能忙活了一天也累了。
“也不知道霍禽兽到底怎么样了。”小声嘀咕着，姜清人站起身来，朝着霍仲亨的房间走去。
他的房门是虚掩着的，所以轻轻一推门，门便无声无息地打开了。
打眼朝屋子里瞧去，果然见他安安静静地躺在那张尺寸超大的床上，正闭目睡着的样子。
他的手臂上吊着一瓶巨大的点滴，也不知道滴完了没有，反正就是自己一个人睡在那里，也没人管他。
姜清人体内的母性又开始要了命的泛滥起来，她终于忍不住踮起脚尖，踩着厚厚的羊毛地毯，脚步轻轻地来到了霍仲亨的床边。
拉过一张椅子，她在他的面前坐下。
他还在睡着，或许是麻药起了作用。也该用麻药了，否则他额头跟右手上的伤口，恐怕会痛的叫人忍不住惨叫吧。
不过他倒是满勇敢的，当她跟弥夜根据手机里的GPS定位系统找到霍仲亨的时候，那家伙就那样坐在血泊中，明明已经快要流血到死了，却还是一脸无所谓的笑意。
他为什么会笑呢？毕竟那样的痛，几乎是血肉模糊了。可是姜清人却真的从他的唇角看到了那么明显的一丝笑意。
那苍白唇角挂着的那丝笑意，几乎就如同海妖塞壬的歌声一样，几乎要迷惑去了她的全部心智。乃至于她竟然忍不住伸手出去，想要抚触一下他的唇角，去看一看那丝微笑，到底是真的还是幻觉。
她真的那么做了，一如现在，在暗夜中，她莹白的指尖小心地伸了过去，温柔地触摸到了他干燥的薄唇。
“咻——”的一下子，不过才触摸到，姜清人立刻又将手指挪开。
不为其他的，只因为他的嘴唇特别的烫，特别特别的烫。
“怎么这么烫呢？难道是发烧了？”姜清人喃喃几声，终于将小手贴上了他的额头。一摸之下果然热烫的可怕！
“真的发烧了——”她轻叹一声，站起身来就要去找人，谁知道手却忽然被人猛力拉住！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尽管还在昏迷之中，霍仲亨的力气还是大的可怕。姜清人过于瘦弱的手腕显然无法抵挡住他的蛮力，于是她脚腕一歪，整个人无可避免地被他扯到了跟前！
“啊，疼——”尽管早已熟悉了霍仲亨的霸道跟蛮劲儿，此刻的姜清人还是忍不住呻、吟出声。
本来以为他醒了，可是抬起头来却发现，那双太过阴冷的眼睛却一直紧闭着。只是眉峰却紧紧蹙起，宛如一重重小山，藏着的全都是化不开的哀愁。
“喂，喂你放开我啊！”姜清人使劲拉了拉自己的手腕，企图从霍仲亨的铁腕中挣脱出来。可惜她显然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他。
剧烈的挣扎反而更加刺激了昏睡中的男人，只见他一个用力，姜清人便整个扑到了他的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