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撑着竹篙，划船渡江，划水的声音在静谧的山峦之间回荡，两岸枯死的佛相花带着一种颓败的气息，空洞的，默然的，注视着他们。
小船辅一靠岸，就听嗖嗖几声风声，便见数人黑衣，手握银晃晃的兵器出现在岸边。
追风脸上一喜“你们还活着？”
众人面面相觑，见是追风和莫良宵又都噗通跪倒在地，“属下拜见少主，拜见追风统领！”
莫良宵粗略看了一下，出现在自己面前居然还有十几人，想来他们事发之时不在楼内才能幸免于难。
他将昏死的张元从船上抱了下来，交给他们带回楼内，自己则站在岸边紧着眉心四处观察起来。
揽月楼位于沉霜江畔，天险自成，易守难攻，况且楼中各个都是武林高手，就算蘅坞派强攻也不会让他们得逞，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出了内奸，有人引狼入室。
就在他沉思之际，身边跟着的人齐齐低声道“燕统领。”
莫良宵回头看向来人，只见一女子身着紧身的黑衣，左边的袖管里空荡荡的，一张脸因为久未见阳光的缘故显得非常苍白。
“少主……”女子脸上带着忧愁之色，对莫良宵吐出两个字后就单腿跪在地上，“属下保护楼中不力，但请少主责罚。”
莫良宵盯着她看了半天，却也不让她站起来，只让她跪在风口里，他问道“当日揽月楼被尽数屠尽，你在哪里？”
“属下，当日在庆丰镇分楼……”女子低着头，语气平静，但周身却笼罩这一股低迷的气息。
“为何在庆丰镇？”
“当日，属下带今年的新人去庆丰镇，做最后的考核……”
“那楼中被屠，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当日便知道了，张总管由密道送来危情的讯息，我一边带弟子从密道赶回，一边让季雨走水陆包抄，但我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莫良宵的眸子微微收紧“季雨也活着？”
“嗯……”
莫良宵上的前来，伸手将地上的女子扶起来“不要再跪着了。”
燕青抬眼看他，与面前之人不过几个月没见，他却变的颓败很多，以前那个峻拔风流好似纨绔子弟的人就这么突然长大了，疲倦的面容下面竟然隐藏着别人猜不透看不清的成分。
以前张总管总是打趣他说，你当莫良宵这小子真的是没心没肺，真的是没头没脑吗，告诉你们，他可精着呢。
每每这时，楼中各人都会哈哈大笑，也不知是有人当真了，还是都只是当做笑谈，而莫良宵却也不忘冲张元亮亮拳头“告诉你们吧，小爷那是大智若愚！”
这一刻，她觉得张元说的对，老楼主教出来的徒弟怎么会百无一用呢，纵然他心性随意，但关键时刻，却是能成为所有人的倚仗。
“少主……”燕青只觉得鼻头一酸，眼中晶亮一片“少主，你杀了我吧，是我没有保护好楼中上下……”
“你赶回来的时候，人……就都死了？”
“嗯……楼中四处弥漫毒气，楼中弟子尽数被开膛破肚，有一些，还被扔到江中……”
想起当日修罗地狱血腥弥漫，她终于落下两行泪来，做了杀手这许多年，见惯了生生死死，本以为自己已经绝情绝义，却不想，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居然会这般的苦不堪言，那些人，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成了她的手足。
“好了好了，不哭了。”莫良宵伸手擦了她两颊的泪水，蹙眉道“这也不怪你，若你真觉得心有愧疚，那就养精蓄锐，跟着小爷去有仇报仇，让他们血债血偿！”
“对！跟着少主去给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也不知是谁带头说了句，众人纷纷附和，燕青也止住泪水坚定点头“嗯！少主，若我燕青不能为揽月楼洗此耻辱愿死无葬身之地！”
莫良宵不想踏足这个他长大的地方，然而他又不得不进来，入眼尽是狼藉，却不是因为打杀，更像是被贼人翻找东西摔破打乱的，楼上楼下随地可见干涸的血迹。
这些没有丝毫心理准备的楼中弟子，就在毒烟中倒下，接着，便再也没有睁开双眼。
这是报应吗？揽月楼手上握着无数无辜性命，现如今报应不爽，终于降下来了？
不，这不是报应！莫良宵攥紧了拳头，狠狠一拳打了门框上面，这不是报应！这是阴谋！他不管这些之间有什么恩怨，他只知道，别人欺他一毫，那便要还其一分！
揽月楼今日死的所有弟子，他日，他便要蘅坞派血债血偿！
莫良宵向前走去，跨过地上的狼藉，幸存下来的弟子看着他，脸上虽有悲恸，但在楼中长年的磨砺让他们不会将痛楚宣之于口，但都心照不宣的，将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莫良宵的身上。
上了五楼，季雨正守在那里，以前五楼是生死笔张元和铁公鸡江湖通地方，这里收集了楼中所有文档和秘密，这个地方是揽月楼的禁地，就连楼中弟子未必有机会能进来，现在却门户大开的被敌人翻了个底朝天，推倒的书架撕碎的文案，铺陈一地。
“你回来了……”季雨长的人高马大，平时一张脸上就没什么表情，现在更是没有显出丝毫，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便往后退开。
莫良宵蹙眉看了一圈“江湖通也死了？”
“我们赶来的时候便不见了张总管和江前辈，许是被抓走了。”
莫良宵回忆起那天在慕容山庄门前，蘅坞派抓来的人质中好像并没有江湖通的身影。
“被抓走了？”
季雨听出他话中有质疑的味道，便又解释说“江前辈这些年身体不好，也许死在敌人的刑讯下也未可知，我方才见张总管身上也是伤痕累累。”
“我不信，我现在谁都不想相信，除非让小爷见到他的尸体！”
他冷哼一声进了房内，追风正钻进一片混乱的书架后面，弓着身体在翻找什么。
莫良宵呵道“你找什么！”
追风猛一回头，看着莫良宵，喘口气道“属下只是想看看我们楼中的秘密被他拿走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