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又往床边走了两步，方白眼睛一酸闭上眼睛，她安慰自己，只是他剑上的宝石折射着太阳的光芒太过刺眼，若是谁能把窗户关一下就好了。
“你既然还活着为什么不告诉我？！”
终于，他问出了自己这两日来一直想问的问题，方白也不得不面对这个自己最不想回答的问题。
“这会让他困扰……”
方白口中的这个‘他’显而易见就是容王，然而，虽然还有远在塞北的亲人，她还是宁愿亲人为自己伤心都不肯让自己深爱的那个人为难。
如果义父和千骑知道她还活着，容王势必也会知道，不管是义父想让她回去，还是容王为了彰显自己与她的‘深情厚谊’，也会接她回到那个让她连笑都不会笑的容王府。
她喜欢的不是容王，从来都是那个能与她策马塞北的恒哥哥。
“为了不让他困扰你就可以瞒着我，瞒着我和义父，所以你就和这些不知来路的人混在一起？！”
少年终于生气了，然而他还是在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他浑身都在颤抖，尤其是双手更是抖的厉害，方白甚至怀疑他会随时拔剑杀了自己，虽然这是他最不可能做的事情。
方白咬着唇，看着他，待看他稍微有点气消了，终于有几分讨好的对他道“可以不要告诉义父吗？”
“不可以！我爹在知道你死后有多伤心你知道吗！”
方白没再说话，她的沉默开始让方千骑有些心慌，他不得不蹲下身来，看着床上的她道“我爹……我爹纵然是想让你去与容王结亲，但若你真不喜欢恒哥哥，爹也不会逼你的，随便找一个舞姬送给他也行啊，我爹虽然有别的目的，可，可那也是你因为喜欢他在先！”
方白道“我知道，义父对我的好我都知道，从小到大他事事都顺着我，嫁给容王也是我心甘情愿的，也不是义父逼我的。”
少年松了一口气，身子往前倾了倾，一只手落在方白的额头上，那宽厚的手掌与自己相触的瞬间方白眼底顿时泛酸。
三年了，三年没见这个弟弟了，三年了，他已经长的人高马大，整个人也越来越好看了，一双手也能力拔千斤了，她的眼中从来就只有容王赵奕恒，倒是从未这般近的打量过这个弟弟。
少年的身上似乎永远带着塞外的奶味，还有糕点的甜香，似乎永远都是那个长不大的孩子，一转眼，他已经可以俯瞰自己了。
“对不起，千骑，”她说“我真的不能再回到容王府了。”
方千骑银牙紧咬，他道“我就知道，他负了你是不是！他当初怎么向我保证的！我要杀了他！我要让他后悔回到京城！”
方白兀自从容看着他，看着这个几乎快要为自己哭出来的少年，纵然他说的再怎么信誓旦旦，只要她方白说一句不可以，他的所有怒火就都是白费。
千骑最听她的话，这是她唯一一件引以为傲的事情。
“千骑你知道吗，我来到中原学到最多的就是‘身不由己’四个字，也许他，喜欢过我，或者仍然在喜欢我，哪怕，哪怕没喜欢过我……”方白的声音有些哽咽“但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身不由己你知道吗？”
“我看他就是为了得到皇位在不择手段！”
“千骑，你不要再说了！”方白想要吼出来，但她担心自己的声音稍微一大就会忍不住哭出来“就算他想要脱身事外他也做不到了，他出生就注定了身不由己，就算他不择手段，那也不过是他在反抗，他从未主动想去趟那浑水。”
少年的胸口因为喘息而不住起伏，方白也不得不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一点，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她问道“你去找过他了是不是？”
少年抬头看着方白，那双晶莹剔透的眸子这般诚实的没有否认。
方白又道“看来抢走沈川太极刀的人就是你？”
方千骑点点头，倒是答应的干脆“那刀本就是空玄派的东西。”
方白的眼睛却又落在了他的衣服上，那白色的道袍赫然是空玄派才有的“你，你为何穿着空玄派的衣服，又为何要杀慕容遥？”
“小姐姐。”
这是她三年没有听到的称呼，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她嗯了一声。
少年又道“小姐姐，我想做武林盟主。”
“武林盟主？”方白几乎都要笑出声了“你要做武林盟主就堂堂正正的去和慕容遥比试，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刺杀他？以前那些黑衣人我早就觉得招式不对，武功路术不似中原，是不是你派的？”
“是爹……”虽然隔着三年的时间，但他们这次重逢竟好似不曾分开过一样，少年似乎对她也是有问必答，倒是没有半分提防。
方白的表情又垮了下来“难道义父，想要染指中原武林……”
方千骑摇头道“不是，爹只是说，这样可以让咱们方家不管是在江湖还是朝堂，都能英名永存，留名后世。”
方白没再说话，她甚至看到这个从不对自己撒谎的少年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转向了他处。
“你自小就是一块练武的材料，不像我……你要做这武林盟主也不是不可能……”
“小姐姐！你武功不好也不用害怕，以后有我，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
方白苦笑抬手拍拍被慕容遥打中的地方道“反倒有了你我却有了血光之灾。”
提起那个伤，方千骑也是羞愧难当，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方白道“小姐姐，你不要担心，我一定会给你报仇，我要将他慕容遥所有肋骨都打断，让他跪在你面前求你饶恕！”
“别，我丢不起那个人，也不知道是谁先惹事生非的，若不是我，他就能抓到刺客了也说不定，还让他给我道歉？你想让我一辈子活在愧疚中？”
少年又抿抿嘴巴，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看着方白。
方白伸出一只手拉住他道“千骑，你真的想做武林盟主？”
少年道“这是自然。”
“如果不是义父让你来做武林盟主，你还会来吗？”
“若不是爹的话……小姐姐，其实我更喜欢和你回塞北去，而不是在这中原，他们都不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