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他夸赞,谢韶韵笑的合不拢嘴,柔声道:“你是有大本事的人,奴也帮不上你什么,只想伺候好你,不让你因为家中之事烦忧。”
闻安臣笑道:“你做的很好了。”
一下午一直奔波,闻安臣也是饿了,风卷残云大快朵颐。瞧着他大口吃的香甜,谢韶韵脸上笑意更浓了,很是开心。
怕闻安臣看不清楚,谢韶韵把油灯拨弄的亮了一些——若不是有些害怕,她一人在家的时候都不舍得点灯。
闻安臣叹了口气:“不用这么俭省的。”
谢韶韵笑笑没有说话。
吃过饭,闻安臣便是去了书房,他先把卷宗放到一边,而后坐在书桌前,靠在椅背上沉思起来。
今日从李存中那里打探到了不少有价值的消息,闻安臣打算把州衙内的关系给捋一遍。
想了好一会儿,大体心里已经有个思路了,闻安臣铺开纸,正要磨墨,忽然旁边伸出两只纤纤素手,接过砚台和的墨锭,倒上水,而后的开始细细研磨。
正是谢韶韵。
她的动作很娴熟,姿态甚至可以称为优美。闻安臣抬头,两人对视一笑,满满都是温情。
绿衣捧砚催题卷,红袖添香伴读书。岂不正是每个读书人的梦想?
这一写就是一个多时辰,谢韶韵在一边站得都双腿发酸了,她低声道:“先休息吧,熬夜对眼睛不好,明日还可再写。”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发热,一片羞红。她从未想过,自己竟然会说出这么大胆的话。这其中的暗示……
“哦?这么晚了?”闻安臣被惊醒,恍然道。
他打了个哈欠,笑道:“你先去睡吧,还有一些才能写完,我今夜便睡在书房就成了。”
“哦。”谢韶韵低低的应了一声,心情瞬间变得十分低落。她说这话,本来就已经是鼓足了勇气,却没想到,闻安臣竟似完全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她回了卧室,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都睡不着,心事重重。
闻安臣全身心都投入到如何从这众多吏员中博杀出一条青云之路中了,忽然没留意身旁这敏感柔弱的女儿心。
一夜无话。
第二日,闻安臣在刑房中老老实实的呆着,哪儿也没去,只是翻阅那些孙少锵整理好的卷宗。他的目的很明确:找茬!
这些案子,基本上都是纪司明经手办理的,闻安臣还真不信纪司明能把这些案子都给办的毫无破绽!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从中找出纪司明当初办的一些冤案错案出来,或者是找到他收受贿赂的证据。只要是让闻安臣寻到一处,就可以借题发挥,不但让纪司明从现在的位子上滚下来,更要将他下大狱!
收拾纪司明不是重点,最终目标是要把纪司明背后的人给收拾了。
他现在已经很清楚了,徐惟贤就是纪司明身后撑腰的人。
知州黎澄,同知徐惟贤,判官赵言志,典史魏思青。这四位,乃是整个秦州城的权力人物,剩余都是不入流的吏员了。
这四人中,若论起现在秦州城中影响最大,权势最煊赫的,绝对不是知州黎澄,而是同知徐惟贤。他当了整整十年同知,这秦州城州衙里的司吏班头之类,一多半都是他提拔起来的。闻安臣在了解了一番徐惟贤的底细之后,立刻就意识到,黎澄和徐惟贤之间,必有恶斗!
黎澄不是那等放权不管的人,必然要收权,要把一些衙门拿在他手中。把闻安臣放在刑房,就是一个极好的例子,他任命闻安臣为刑房副司吏,不单单是因为器重闻安臣,更重要的是,他这是开始收权占地盘儿了。而徐惟贤只怕也不会乖乖的把手中的权势交出来,一个要拿,一个不给,不恶斗一场才是邪了!
闻安臣已经死死的打上了黎澄的标签,为了报答黎澄的恩惠,也是为了进一步获得黎澄的器重,闻安臣想黎澄之所想,做黎澄之所欲做,打算把自己扔出去,让自己充当黎澄的马前卒,先给徐惟贤来一记狠得。
只要是把纪司明下狱,闻安臣就有信心把徐惟贤给拉下水。这么做,闻安臣颇有自甘为马前卒的意思,但他没得选择,至少现阶段,他要不择手段的往上攀爬。当然,不会昧了良知。
他也完全不担心黎澄那里会怪罪自己多事,黎澄若是真在乎徐惟贤的感受的话,就不会那般打压纪司明了。
找了一天,闻安臣已经寻到几个疑点,他准备明日便就这个几个疑点往下追查。
到了下值的时间,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冷哼一声。纪司明瞧着闻安臣的背影,嘿然冷笑一声,接着,嘴角便是露出一抹自得之色,似乎有什么阴谋即将得逞。
天色已经漆黑,城东一处大宅的正堂之中,却是灯火通明。
这里是秦州判官赵言志的府邸,他正在宴请宾客。
宾客也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两位上司:知州黎澄,通知徐惟贤;一位同僚:典史魏思青。除此之外,席间还有不少秦州城有名望的士绅以及衙门里地位比较高的吏员,这正堂之上,可说整个秦州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到了,足有三四十人,若不是赵言志府邸的大堂足够轩敞,只怕还容不下这么多人。
赵言志是秦州本地官员的代表人物,他承袭父职进入州衙当了一名小小书吏,而后兢兢业业,一步一个脚印,缓慢却未曾停止的一路往上攀升。在他进入州衙的第三十六个年头,终于被提拔成了判官。以没有功名的一介白丁之身成为从七品的判官大人,他在不少小吏心中都是效仿学习的典范。
这几十年赵言志可是没少捞钱,他家也从一个中等富户发展成为现在秦州城第一流的家族。五进的大宅子屋宇连绵,很是华美,而正堂宽三丈,深四丈,也是气派十足。
正堂之上,觥筹交错,气氛正热烈。
赵言志斟满了一杯酒,举起杯来,笑道:“诸位,诸位。”
待大伙儿都安静下来,他才笑道:“自从黎大人上任秦州以来,还未曾给大人接风,着实是失礼,今日这宴席,便算作是小接风宴了。等改日,还要置办一次更大的接风宴,给大人接风洗尘!黎大人能来秦州,是咱们秦州上下,所有官绅士民之幸!哈哈,在下提议,咱们都满饮此杯,为黎大人贺,为秦州贺!”
众人自然都不会不给他面子,不敢不给黎澄面子,纷纷举杯道:“为黎大人贺,为秦州贺。”
黎澄也举杯,笑吟吟道:“大接风宴嘛,就不必了,各位的心意,本官心领。以后治理秦州,还需各位多多协助才是。”
说罢,举杯一饮而尽。众人也都干了,同知徐惟贤自然也不例外,他脸上挂着笑,只是眼中哪里有半分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