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事情,对与错都已经不重要了,三个当事人,一个死了,一个半死不活,一个虽活犹死。
一开始,郝静雅便准备把往事彻底埋葬在心底深处,她不愿,也不敢把它们重新挖掘出来。可是,事与愿望,这只是美好的愿望而已,她常会不自觉地将自己抛进往事的漩涡之中,任由着漩流将自己裹住,一会儿上浮,一会儿下沉,任往事,将自己撕成一片片碎片。
往事更像一把双刃剑,在感到一丝甜美的同时,更多的是,无边的痛苦。
郝静雅的身体越来越差,往事,却越来越清晰。
她差不多要被往事包围住了,吞噬了。
“看到,你和他抱在一起大哭,后来又看到,我父亲和那个臭男人打成一团!”
天哪,小小的慕容云泽,竟然看到过那样一幕情景!
“云泽,你看到的,是事实,可是,事实后面的情景,又不是你想像那样的。”
“我想像?你觉得我是怎么想像的?”
郝静雅一狠心,脸上的表情便变得异常宁静,就好像是黄昏后的落日,那样的苍暮,那样的静谧,那样的从容与淡定。
“我以前就跟你说过我和韩家栋之间的关系,今天不想重复,我只是想跟你说说,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也就是你所提到的,韩家栋与林月结婚的那天晚上。
那天,中队很热闹,除了值班的战士外,其他的人全去闹新房了。你爸爸也去了。
新房,就在我们家的隔壁,云泽你应该还记得位置吧?
大概是十点多吧?我听到隔壁的喧闹声突然没有了,心想,这班战士还真会闹,足足闹了三个小时。想必节目都演光了,不得不下楼睡觉去。
可是,等了好一会儿,你爸也没回来。
想起你爸在我面前提到韩家栋时的那个痛恨劲儿,我心里有些担心,你爸,他会不会找韩家栋的碴啊?
他俩,都是中队的主官,你爸主抓部队的训练与业务,而韩家栋身为中队指导员,负责中队精神层面的建设。俩人,年年被评为优秀主官,当着外人的面,你爸对韩家栋一如既往,称兄道弟的,没有一点嫌隙。
可只有我知道,你爸恨死了韩家栋,恨不得整死韩家栋!你爸在我面前说了很多次,夺妻之恨,他非报不可。”
说到这,郝静雅无奈地笑了笑,说:“这夺妻之恨的说法,真不知你爸是怎么想到的。我和韩家栋虽谈过恋爱,但我和你爸结婚后,我们之间并没有来往,再说,韩家栋也没想过要把我重新抢回去啊?何来的夺妻之恨?”
这点,郝静雅确实想不通。
她觉得,慕容成峰的心眼比针尖鼻还小,一个大男人,竟然这么计较。
“你爸当时虽那样说了,可我不太相信,只当是你爸随口说说的。”
慕容云泽哼了一声,他却觉得,自己的父亲,是个狠角色,没有父亲做不出来的事情。
他,情不自禁地瞟了一眼那个录了重要秘密的手机。
手机藏在那尊根雕的身体内,慕容云泽相信,没人能找到。
想起电话里录制的内容,慕容云泽不觉地打起颤来。他自觉自己已经是够血腥够残忍的了,可跟父亲比起来,自己只能算是一个小巫!
但是,慕容云泽站在了父亲一边,他认为,是母亲背叛了父亲,父亲做什么都是正当的,都是应该的。
他只是寒意冷冽地看着郝静雅,就像一架X光机,很无情地刺穿了母亲的五脏六腑。
“可后来发生的事情,”
慕容云泽接过话去,眼里又有了一抹野兽般的红光!“后面的事情我知道!你……。你当时借口去找爸爸,而去了韩家栋的新房!”
“不是借口,是真的,”郝静雅无力地申辩道:“那时,家里没有电话,没有手机,只能亲身过去。”
哼!
郝静雅也顾不得儿子一脸轻蔑与疑色,只想尽快解开儿子心中的结。
“真的,我当时只想把你爸找回来,我担心你爸在酒醉后失言。”
“你是害怕我爸得罪了姓韩的那个老东西吧?”
“不是的,真的不是的,我担心的是,万一你爸和韩家栋闹起来。要换在平时吧,那还好,男人们打完架还能再在一起喝酒。可是,如今韩家栋有了新婚的妻子,万一你爸胡说八道的,让林月听了去,这岂不是要坏了人家的大事?”
慕容云泽扭过脸去,不作声。
“我一着急,顾不得避嫌就去了隔壁。没想到,你爸不在,你林月阿姨也不在,只有韩家栋抓着个瓶子在大口地灌酒。”
“这不正好吗?给你俩腾地方了。”
儿子的嘲笑,如针一般地刺进了郝静雅的心里!她捂住隐隐作痛的胸口,声嘶力竭地喊道:“云泽,你怎能这样说话,怎么能够!我是你的妈妈,妈妈呀!”
“妈妈?我早就说过,你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是我的妈妈了!”
泪,倾刻间又从郝静雅的眼里扑簌簌地掉下来。
难堪的往事,儿子的鄙视,让郝静雅差点崩溃!
她再也忍受不住儿子的讽刺挖苦与敌视,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可是,双腿一软,又坐了下去。
而且,她知道,自己不能走,今晚,必须把以前的事情说清楚。儿子能不能体贴与理解,郝静雅也不奢求,她只希望,两个儿子能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千万别出什么意外。
瞧目前的状况,郝静雅担心,狂风暴雨就隐在表面的平静里。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要将隐患消灭在萌芽状态。
为了这个,郝静雅愿意舍弃自己的生命!
生命都能舍弃,哪还在乎自己的颜面?
其实,这么多年,颜面早就不存在了。
“你安静地听我说!”
突然,郝静雅很严厉地高喝了一声!
这突如其来的高亢,不仅让慕容云泽忍住了,也让郝静雅自己也吓了一大跳。
记不得有多少年了,自己不曾这样严厉地对儿子说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