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几天,除了每日练功,就是跟徐齐那家伙插科打诨。虽然过得充实,可心里一直空落落的,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无论表面上如何玩世不恭,开怀大笑,可胸口处却像是有一块石头压在上面,喘不上气来。
七天后,徐齐也突然跟我告辞。说是他要继续向南闯荡江湖,学习更高深的捉鬼法术。记得临行前,他依旧招牌性的发出一串风骚荡漾的笑声:
“呵呵呵呵,我跟你说,下次再见着哥哥,我起码都是五钱天师的高手了。到时候哥哥请你吃香的喝辣的,逛最好的窑子,点最头牌的姑娘!”
“你大爷的,五钱天师才多少薪水,够你点壶酒就不错了。”
他颇为不屑的瞥了我一眼,抱拳行礼道。
“我徐齐能认识你这么个兄弟,这趟南下就没算白跑。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江湖再见,定当···”
还没等他说完,我一个飞踢就把他捻出破庙。
“要滚快滚,别像个娘们儿一样唧唧歪歪的。”
他大步前行,也不回头,就那么随意地挥挥手,一副故作高人的架势。看着那猥琐的背影,我不仅比划了一个粗俗的手势。
可再回到院子里,看着变得空荡荡的庭院,不觉得又有一阵的失神。自己生活那十几年怎么就没发现,这院子里要是多了那么一两个人,其实也是蛮不错的。
可便宜师傅走了,徐齐也走了,最后,还是只剩下我一个人。要不,哪天忽悠吴心也来住着?可仔细想了想他住进来的画面,我又不禁一个哆嗦,还是算了吧。
人虽然都走了,这日子还要照过,这段时间借助吴心那本秘籍的帮助,我的道术修为突飞猛进。禹步、指诀已经可以熟练使用,虽然口诀和符咒偶尔还会出现用错的时候,但比起一年前,我现在已经算是脱胎换骨了。
而借着跟师傅引魂归京的名头,我也接了几单不大不小的生意,腰包里的银子也充实了起来。
更为欣喜的是,我现在已经能够御使符咒飞起了,比起师傅那一手弹指飞符的本事,又高明了许多。看来吴心手里真的有很多好东西,随便教了我一点,就有如此效果,如果能跟他去天机阁一趟,那我还不成了一顶一的高手了?什么狄魈,什么天师楼,等小爷神功盖世了,看你们还怎么嚣张。
正当我神游天外胡思乱想的时候,破庙的大门被重重拍响了。拍门的声音急促,还有人大声叫嚷着开门开门,想来是来者不善啊。
我慌忙起身,打开门一看,只见两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气势汹汹的站在门口。
“嘿嘿,二位官爷,不知小的犯了什么事,要劳烦二位大驾啊?”我嬉皮笑脸的问道。
两名锦衣卫神情恭敬,并不像兴师问罪的样子。他们抱拳行礼道:
“白先生,我们统领请您去玄阴阁一趟,麻烦您跟我们走吧。”
“玄阴阁?什么东西?”
“先生还是速与我们前去,路上再为您说明。”
我一脸茫然的跟着他们向锦衣卫卫所走去。在路上,我才知道,这个玄阴阁,是锦衣卫分属出来的一个机构。它主要的职能,就是以官家的身份,处理一些民间的阴灵鬼物的怪事。而他们正好有个案子比较棘手,希望我这个神机军师的嫡传弟子,可以帮他们一把。
不知不觉见,我们就到了锦衣卫的卫所。只见正门外的街道上,异常冷清。虽然这里并不偏僻,可堂堂锦衣卫办公的地方,一般的平民百姓,借他几个胆子也不敢随便在此闲逛。
而在我的阴瞳之下,看到的画面,就更加诡异了。之间整座卫所缠绕着黑红二气,黑气毋庸置疑就是阴气,而红色的,确实一股浓郁的凶煞之气。这种往往只有战场上才有的煞气,却出现在这么个小小的卫所,可见锦衣卫的凶名,绝不是浪得虚传的。
而进入卫所,看到的画面,更是让人乍舌。只见四周有着无数的冤魂厉鬼,他们虽然浑身是血、面目狰狞,但仿佛老鼠见了猫一样,畏畏缩缩的躲在阴影和角落里。即便已经变成了鬼,却仍然对那些身穿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的锦衣卫噤若寒蝉。
我不由得好奇道:
“二位官爷,这锦衣卫大牢里一定死过不少人,要是他们变成厉鬼,你们怕不怕?”
走在前面的二人回过头,仿佛看白痴一样的看着我。
“鬼?老子活人都不怕,还怕他一个孤魂野鬼?”其中一人晃了晃手中绣春刀:“活着时候就死在老子手里,变成鬼,老子就让他再死一次。”
这话一出口,只见两旁蹲在角落里的冤鬼浑身颤抖,缩得更紧了。
啧啧啧,锦衣卫之凶残,连厉鬼也要畏惧三份呐。
我苦笑着跟他们进了内堂,只见皇长孙和一个身穿蟒袍的的女子正在屋内等候。
“草民白小易,见过殿下。”
朱允炆示意我免礼起身。
“白先生,我来给你介绍,这位是玄阴阁统领姬无情。”身穿蟒袍的女子对我点头示意。
只见她样貌虽不出众,却多了几分女子不常有的英气。身段矫健,看样子应该是个练家子。年纪在三十左右,双眼如鹰隼般凌厉逼人。
姬无情?无情?无心。呵呵,这两个人一定有共同话题,有机会一定介绍他们认识。想到好玩处,我不禁微笑行礼道。
“小易见过无情姐姐。”
对面女子先是一愣,紧接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呵呵,好小子,你倒是嘴甜,胆子也不小。”女子这一笑,竟然带出了几分妩媚:“平日里,见到的人都叫我姬大人,姬统领。还从未有人敢叫我姐姐。你小子,有趣。”
见她并未动怒,我又嬉皮笑脸的说道:
“姐姐哪里话,小弟初见姐姐,就觉得莫名的亲近,高攀叫声姐姐,还请见谅。”
“行了,别卖乖了。殿下说的果然没错,你还真是个油滑的市井无赖,不过与你投缘,就认了你这个弟弟。”
“正好,姐姐这有件烦心事,你来帮着参谋参谋。”
随后,这个刚认的干姐姐就为我们说了这样一件事。
大明初建国时,洪武皇帝曾告诫文武百官:“天下初定,百姓财力俱困,如鸟初飞,木初植,勿拔其羽,勿撼其根。惟廉者能约己而爱人,贪者必朘人以肥己。况人有才敏者或昵于私,善柔者或昧于欲,皆不廉致之也,尔等宜戒之。”
可习惯元朝统治的官吏,依旧贪赃枉法,欺凌百姓。当今陛下盛怒,于洪武十五年,修改了全新的大明律,而其中有一条就是:
凡官吏贪赃银六十两以上的,处斩首示众,并将皮剥下,填以稻草和石灰,挂于官府案桌旁,以警示继任官吏勿要重蹈覆辙。他还下令,百姓不分贵贱,皆可到京城告发官吏的贪污罪行,地方官吏不准拦阻。
这一律法的公布,给天下贪官打了重重的一记耳光,加上锦衣卫的神通广大,贪官污吏就更是寝食难安。整个大明官场,顿时呈现出一番清洁廉明的景象。
然而平静的外表下,却酝酿着灾难的暗流。
依大明律,正一品官员的俸禄,每月有八十到九十石,约么有两千两银子。可九品的芝麻官,却只有五六石的俸禄,也就十几二十量纹银。
那位话说了,这也不少了。
是,如果养活一个人,的确是不少了。可是,明朝地方官衙的规矩是,地方官的俸禄中,还包括了你雇佣衙役和官吏的费用。也就是说,县太爷手底下那些衙役,是要自己掏腰包雇佣的,加上养活一家子人,这区区十几二十两银子,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因此,很多地方官过的,还不如一个种田为生的贫苦百姓富裕。也不能怪官员贪污,凭着那点俸禄,实在是难以养家糊口。因此地方官就衍生出火耗、踢斛这样扣钱财的办法。
但酷刑之下,官员们只得尽量收敛,免得变成挂在墙上的贴画儿。
可好死不死的,就有这么一个倒霉蛋儿,成了这项酷刑的第一个牺牲品。
他,就是将江宁县县令,胡道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