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风可以躲开,但并没任何要躲避的念头。
当意识到女人要扇自己耳光,沐风只是注意了她眼底压抑到了极点的锥心痛楚。
是自己让她变成这样的?沐风虽然云里雾里,还不是太明白,可问题必然是出在自己身上,只希望让云筱萱用力打一巴掌后,能让女人心里好过一些。
伍蓝沁也好,远远看着的马桂芳也好,都对这一巴掌目光一凝,但都没出声。尤其伍蓝沁,看着儿子被打,差点就没叫出来喝止。
可这种时候,她们作为长辈,也都选择了沉默。
而宋佳琪看在眼里,心里的复杂滋味,难以言表。
明明是别的女人打自己的丈夫,但这个男人却心甘情愿去被打,偏偏,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去阻止。
沐风深呼吸一口气,“解气了吗,要不要再……”
“啪!!”
不等沐风说完,云筱萱另一只手又是重重一巴掌!
沐风感受到自己的脸颊有一丝火辣,毕竟面对心爱的女人,沐风是尽可能不设任何的保护措施,生怕伤害了女人,纯粹得给云筱萱宣泄怒火。
所以,沐风也能感受到疼痛,而饶是如此,沐风的身体强度也远超想象,云筱萱的手也打得有些发麻,手心发红,指节发白。
沐风皱着眉头,看到云筱萱颤抖的手掌,低声问道:“打得这么用力,疼了吧。”
“疼?痛到撕心裂肺,骨头都痛碎了,都已经麻木了,哪来的疼”,云筱萱冷笑。
沐风一阵烦躁,“筱萱,你到底怎么回事。干嘛非要站在雨里等我?就算是夏天,这么淋雨也会感冒的。你有什么话好好跟我说不就好了?”
云筱萱咬了咬唇瓣,屏住泪水,声音带着几丝凄然地看着男人,“找你……找你?我一直都在找你,联系你,可你给过我机会吗?”
“什……什么意思?”沐风越发疑惑。
“哼,装不知道吗?”云筱萱冷笑道:“那好,我来说……因为我妈让你离开我,说我们没有任何机会,你就要放弃我,远远避开我,不是吗?”
“避开你?放弃你?我……什么时候说我要放弃你了!?”沐风失声问。
云筱萱死死盯着他,“你不说,我也感受得到!那天晚上我打电话给你,你直接喊我的名字,声音冷漠地就像一个陌生人!你知不知道我听到后有多难受!?我没说几句,你就挂电话。我就想,你可能是有急事。但是……但是过了半个小时,一个小时……我打的电话一通又一通,打到我的手机没电,你还是不肯接!”
“这……”沐风郁闷得不行,“我是因为……”
“我知道!”云筱萱直接打断了沐风的解释,“你是去美国了,对么,什么话也不说,我的电话也不想接,一个人跑去美国,让我怎么也联系不到你。我就真的这么惹你烦,我就真的这么让你连见一面说清楚的意义都没有吗!?”
听到云筱萱说出这番话,在旁的伍蓝沁下意识地回过头去,与站在远边的马桂芳望了一眼。
两位母亲从彼此的眼中,看到的不仅是心疼,还有无奈。
沐风则是苦笑,“筱萱,你误会我了……”
“误会?”云筱萱泪光迷蒙,“我也希望我是误会……可是今天早上,你却连停下来跟我说一句话都不愿,难道也是误会吗!?如果不是我站在这里大门口,淋着雨等你,你还会来这么面对我吗!?”
“你……你听我解释,我……我……哎!”
沐风头有些犯晕,都不知道从何说起,抓着头发直皱眉,自己竟然无意识中,把彼此之间的误解扩大到了这种程度!
那天夜晚自己的确心中烦闷,才没能跟云筱萱说几句贴心话,后来又因为太平洋上的事,手机落在家里,也就一直搁置了下来。
怎么也想不到,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对于云筱萱来说,这几天会是如此的沉重打击与折磨!
今天早上就更加欲哭无泪,偏巧是宋佳琪与秀妍出了那档子事,自己当然不敢多停留与云筱萱说什么闲话。
谁想,这中间的误会,已经让云筱萱到了如此崩溃的边缘!
其实沐风并不能知晓,在他与云筱萱之间的感情中,云筱萱的安全感,终归是不如沐风的,所以相对的,当事情发生,云筱萱的神经更遭受不起打击。
云筱萱见沐风苦恼得不知道说什么话,只当他是无言以对,越发哀切忧伤起来。
“难道,我跟你之间的感情,你只要听我妈的话,就可以自己做出决断吗!?你凭什么不问问我的想法,连跟我谈一谈的机会都不给!?
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妻子,我只是身边可有可无的一个小小情人。但你以为我自己很甘心,我天生就是要做你情人的吗!?
是,我不如佳琪,我没她漂亮,没她有钱,没她那种可以俯瞰一切的胸襟!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在她手下做本分工作的白领,我家里也没钱,我也没了父亲,我母亲还要我来赡养……
但是,就因为我不如你的妻子,我作为一个女人,就连去爱一个男人的权力都要被剥夺吗!?”
听到女人仿佛是内心嘶吼般的话,沐风怔怔站在原地,说不出半个字来,全身上下就像是被火焚烧,心脏快被一股子强烈的情感撑得炸开。
而在不远处的宋佳琪,却是满目的凄迷哀伤,低下头,不知想些什么。
云筱萱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吐出一口气,“没错,我爱上一个我本不该爱的男人。从我选择表白的那一天起,我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我知道,我不是贪图什么,我只是想要争取自己想要的一份感情,所以,不管外人怎么看待我,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后悔我的抉择。
你知道么,沐风。当你愿意接受我的时候,我心里的喜悦,是这二十多年里最难以磨灭的一次。
我可以为了待在你身边,偶尔跟你说说话,见见面,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付出我能付出的一切。
就算我在佳琪面前,再也无法真正得抬起头来,就算我在旁人眼中,成为不折不扣恶毒的第三者!我不后悔!
因为,我知道你也喜欢我,那就够了……”
说到这里,云筱萱惨然一笑,摇着头,“我实在不能接受,前些日子,当我想为了妈妈,离开你的时候,明明你是那么坚决地要跟我在一起……为什么,为什么只过了这么几天,你却因为我妈说我们不能在一起,又要先主动地抛下我……给我希望,又立刻把我打落地狱,你以为我真的那么坚强,真的什么都能承受吗!?”
沐风已经听不下去,他的心脏仿佛是被女人的话语给划开了一道鲜血直流的口子,还被撒上一把盐,沐风眼前发黑,甚至都无法呼吸。
“筱萱,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你听我说完”,云筱萱目光灼灼地道:“沐风,我要告诉你。当我走向你的时候,我就已经放弃了我所有最珍爱的自尊,放弃了一个女人本该拥有的家庭……如果,你真的觉得我已经是你的累赘,你跟我分开,会真的对我和你比较好,那我无话可说。
但是,你要离开我的时候,连正面得跟我说出来,都不愿意,非要这么躲着我吗!?就算,人们想要把一只小猫小狗抛弃的时候,也会是亲手去抛弃吧……”
沐风长长地舒了口气,看着已经心如死灰般的女人,深深自责的同时,也哭笑不得。
“说完了?”
“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那我来说吧”,沐风走上前一步,伸手进裤子口袋里,掏了一会儿,摸出来一个小东西。
将手上的东西,放到云筱萱眼前,女人瞬时目光一滞,屏住了呼吸。
“这……这是……”
即便光线不是太明亮,即便沐风的手还有一些吃烤肉时留下的污渍,但是,这一切丝毫不能掩盖,手心上,这一枚珠宝带来的视觉冲击。
粉色晶莹的大钻石,每一个切剖面都细腻温润无半分瑕疵,镶嵌在精工细刻的白金中央,点缀着无数密密麻麻的细小粉钻,仿佛是一朵含羞欲放的花骨朵,在沐风的手心里,宛若童话般不可思议。
这自然是从朱利安拍卖行花了一千多万美金拍到的五克拉粉钻戒指,萧芷晴那女人没能夺宝成功,当然也就留在了沐风口袋里。
女性对闪闪发光的东西,是有着男人无法想象的偏执的,最起码,云筱萱没跳出这个范畴。
哪怕不远处站着的宋佳琪,饶是见过无数高档珠宝,也目光有些发直,更别提伍蓝沁与马桂芳两名同样女性的长辈,眼中都露出一线迷恋。
当看到这枚粉色大钻戒,云筱萱的眼泪也止住了,眼眸中的灰暗也渐渐散去,露出几分迷糊和向往的神色。
并非女人贪财,只是天性中对珠宝的喜爱,让她短时间忘记了大量悲伤。
“我要告诉你,这就是我挂你电话,去美国的原因”,沐风笑着说道。
沐风也想通了,自己不能这么直接告诉云筱萱自己去太平洋找波塞冬打了一架后渡了一次太清神雷劫……不是不能说,而是说了也没什么效果。
讲时候反而对云筱萱来说太假,所以,瞎诌一点故事,才是现在让云筱萱走出阴影的良药。
云筱萱的目光艰难地从那枚粉色钻戒上挪开,“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沐风一本正经地道:“那天晚上我接到你电话的时候,的确是有为伯母的话感到心里不舒服,但是,亲爱的小萱萱,我只不过是心里有疙瘩才说话有点别扭,我可没想过要放弃你,我怎么能,怎么舍得?”
“真的?”云筱萱眼中闪过一丝希望。
“当然”,沐风笑道:“那时候刚好,美国那边玛丽·柯蒂斯网上跟我说有急事,我才让先挂了电话。结果玛丽·柯蒂斯说,洛杉矶贝弗利山庄那的朱利安拍卖行有个世界著名的粉钻戒指要拍卖,问我有没有兴趣买了送女人。我当时一看那图片就爱上了,所以赶紧买机票亲自飞过去买!
结果我当时太急,忘记出门的时候带手机,所以不小心就没接到你的电话。后面也是玛丽·柯蒂斯打电话回国来,告诉了一声家里佳琪她们,我没想到是你竟然认为我是故意避开你,你可真是把我误会得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可委屈死我了。”
云筱萱犹疑着,不敢相信的样子,但看到沐风手里货真价实的大钻戒,又难免多信了几分,“你……你说的都是真的?不是不理我,是去美国买这个戒指?”
沐风一副要生气的样子,“怎么,我就这么没说服力吗?那好,我再跟你讲个事。今天早上,我之所以开车的时候没跟你停下来说话,不是我故意的,是我真着急。你不知道,佳琪带着秀妍去考场,今天可是高考。
偏偏路上三个不长眼的家伙故意造车祸,敲竹杠。我能不急着去赶跑那些混混么?而且我看你是穿着要上班去的衣服,哪知道你有这么多事要跟我说!?而且我的手机在房间里充电,当然也接不了你的电话。你如果不信,大可以去问佳琪,也可以去警察局问问……”
云筱萱听到这里,终于破涕为笑,突如其来的喜悦让她难以自制,摇摇头,“我信,我信了……是我太敏感,我不该那么轻易怀疑你的,是我不好……”
沐风伸出自己的左手,抚上女人的面颊,轻轻摩挲,“我的确有过迷茫,有过彷徨,但我现在想着的,只是怎么才能把以后碰到的问题,好好地解决,而不是选择退缩,选择放弃。”
云筱萱恬然笑着,有些哽咽地点点头。
沐风坏笑着眨了眨眼,“你也知道,我这人胸无大志,仅有的这么一点小爱好就是美女……又怎么舍得不要你呢……”
云筱萱娇嗔地白了他一眼,随后目光又落到沐风手上那枚粉钻戒指上,抿了抿嘴唇,欲言又止的样子。
“是不是很好奇这是给谁的?”沐风问。
云筱萱嘟了嘟嘴,下意识地去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宋佳琪,同时,宋佳琪也正目光清冷的看着她。
两个女人的彼此的对视,没有一丝烟火,多年的共事,她们比沐风这个男人更了解彼此,有的是无法言明的纠葛离乱。
云筱萱回过头,微笑着摇摇头,“戒指,当然是给她的……”
不等她说完,沐风忽然抓起云筱萱的手,把粉钻戒指放到了女人的手心,又将云筱萱的手指并拢合上。
云筱萱呆呆地看着沐风做完一切,一时反应不过来。
沐风叹了口气,却是温声恳切地道:“虽然,我不能亲手为你戴在无名指上,但是,不要怀疑,这个戒指,是属于你的,是你云筱萱的。”
云筱萱甚至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但感受到掌心那坚硬,又清醒地认识到,这真的是自己的!
而一旁车子边的宋佳琪,见到这一幕,虽然有所预感,但俏脸上还是露出一丝苍白。
或许对于她来说,哪怕一千多万美金的戒指,也不是太了不起的东西,但自己的丈夫从没送给自己戒指。
如今,却先给了别的女人一枚大钻戒,这无异于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即使,沐风用不为云筱萱戴上的举动,表达了对自己这个妻子的尊重,可这就像是掩耳盗铃的方式,并没让宋佳琪多么好过。
一直看着场面变化的伍蓝沁可谓心如蚁爬,既为儿子安抚了云筱萱感到高兴,又为沐风送戒指的举动感到担忧,这戒指是能随便送的么?还是这么大号钻石的戒指!
看到儿媳妇宋佳琪的脸色越来越发寒,伍蓝沁真是急在心头,说不出口。
而马桂芳看到沐风竟然在宋佳琪面前送给女儿钻戒,也有些意外,看到云筱萱小女人的幸福表情,又陷入了莫名的思绪……
云筱萱此刻确实感到幸福得快溢出来了!
虽然觉得很对不起宋佳琪,可这种时候,她根本没太多心思去顾及别人。
沐风愿意当着宋佳琪与伍蓝沁,和自己母亲的面,送给自己戒指,这中间的意义,远比戒指本身要珍贵得不知道多少倍!
“喜欢吗?”沐风看着女人又想哭又想笑地盯着戒指瞧,忍不住笑着问道。
云筱萱点点头,“很喜欢……”
“你猜猜我花了多少钱拍到的这戒指。”
“我……我哪猜得出来,很贵吧……”云筱萱忐忑地问。
沐风凑到云筱萱的耳边,小声说道:“一千三百一十四万美金,怎么样,这个价钱,够真诚吧……”
云筱萱手一抖,差点没把戒指落到地上,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拍拍胸口,不禁嗔怨道:“你……你是要吓死我吗,这么贵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拿来送我?”
沐风无所谓地耸耸肩,“比起我的小萱萱是无价之宝,这戒指算什么。”
虽然知道这是男人甜言蜜语的虚词,但云筱萱还是嫣然笑了起来,被这么一说,戒指虽然感到沉甸甸的,却也能接受了。
但看到这一幕的宋佳琪,却已经无法再无动于衷。
女人冷冷地瞥了沐风一眼后,转过身去,打开身后宝马车的车门,坐进驾驶室,然后“砰”地重重关上车门,发动车子掉头就走!
一边的伍蓝沁愁苦地叹声道:“你这孩子,就算你要告诉筱萱实情,安慰筱萱,怎么能当着佳琪的面送戒指呢!”
云筱萱看到听到这一切,有些自责地低下头。
沐风抹了抹头上的冷汗,苦笑连连,“妈,用的着你说么,可总这么不坦白得面对,早晚会越来越难敞开得说。我不会放弃筱萱的,佳琪她看到今天的这一切,应该会比以前想得更多。”
“是你想不放弃,就能什么事都没有的吗”?
一个冷漠的声音从前面隔壁的门口传来,正是马桂芳悄然走了出来,面无表情地对着沐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