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乐菱不像是自己转醒的,而是在混混沌沌的时候,被强劲的力量狠狠甩醒来。还未看清楚周遭的一切,脸颊上就重重地被拍了一巴掌,差点使她再晕了过去。
“魔鬼!魔鬼!我们家到底欠了你什么!”是姜成娟歇斯底里的哭喊声,尹乐菱跌在床上,睁开眼睛看到了发丝凌乱、哭天抢地的姜成娟。
而姜成娟看到了她醒过来,随手抓着旁边的药瓶、水杯,随便什么东西,就朝她砸过去,然后再过去揪扯她的头发。
“姜姨……”
“不许叫我!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姜成娟发狂般的举动被进来的护士、护工七手八脚地拦住,可她竟已经哭得差点断了气:“你这个魔鬼!你害得雨寒坐牢……还害死了你爸爸……我们到底欠你什么啊……冤孽啊……”
尹乐菱顾不得身上头上的疼痛,惨白的脸更加没有血色:“什么?姜姨你说什么?爸爸他……爸爸他怎么了?”
“你还有脸问……他……死不瞑目啊……”
尹乐菱一阵眩晕,歪倒地跌下床,赤着脚向病房外跑出去……她不愿意相信,爸爸几天前还笑着说:乐菱啊,去了国外,要懂得自己照顾自己……乐菱啊,想爸爸了就打电话,让我也多听听我的小公主的声音……乐菱啊,如果觉得辛苦,觉得不开心了,就回爸爸身边来……乐菱啊……乐菱啊……
“爸爸!”
走廊推过一具冰冷的身体,白色的床单覆盖了全身所有。尹乐菱直觉性地扑了过去,颤抖的手掀开床单的一角……
天旋地转……山崩地裂……
尹乐菱惨叫一声,晕倒过去。
尹乐菱并不知道是谁又将自己安置到了医院的病床上,眼前除了杜曼妮的照顾,再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尹乐菱每天都空洞地醒来,眼泪不听使唤地滚落许久,再空洞地沉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少天。
杜曼妮有时看着她,鼻子也酸红了,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说。
当一缕晨光终于透过纱窗落在她的脸上,尹乐菱睁开眼睛,蠕了蠕唇:“他们呢?”
杜曼妮起身靠过去,不明白她问的谁。
尹乐菱再闭上了眼睛。
“楚雨寒的判决已经执行,昨天被囚车带走;楚劲松的葬礼昨天结束;姜成娟闭门谢客;楚氏一片混乱。”
尹乐菱睁开眼睛淡淡地看看站在病房门口处的周桐:“卢庆安呢?”
周桐拳头一紧,上去两步,被后面进来的方子睿一把拉住扯到身后。
“消失了。小制衣厂解散了,卢家人去楼空。”
尹乐菱转过头看看杜曼妮:“扶我起来……我要回去。”
杜曼妮连忙伸手扶住她摇摇晃晃的身体:“乐菱,你现在太虚弱了,哪里也别去了,就在医院休息吧。”
“我要回家。”
“让她走吧。”说话的是周桐,“这个世上,除了楚雨寒,没人有功夫整天守着她。”
尹乐菱依旧苍白着小脸,趿着鞋子就要走。杜曼妮拖住她,给她套上外衣,拢好头发,看她目无焦距地就朝门外走,她转身拿上自己的背包就想追出去,却在门口被方子睿伸手拦住:“该让她自己去面对了。”
“乐菱是无心的,她一定有委屈。”
“有个屁委屈!”走廊座椅上的张怀恩一把扔掉手里的半截烟,狠狠踩灭,“楚雨寒不委屈吗?谁比谁好过了?”
一旁走过的护士上来:“先生,请不要大声喧哗。”
“喧哗怎么了?老子烦了还不能吼两声!”
护士惊退了两步,指着地上的烟蒂:“这里不能抽烟。”
张怀恩一跃而起:“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抽了?”
方子睿过来一把拉住张怀恩,周桐也跟着一起赔了两句不是,架着他出了医院。
还是那扇摸过十几年的大门……还是那条走了十几年的小道……那座熟悉的庭院,青草香依旧……暴雨之后修葺好的花房,被日光照的惨白发亮……只是花房外依旧素雅的花盆中,兰花凋谢了,叶子成了焦黄的枯草……
尹乐菱胸口死死地被什么堵着,喘不过气来。噙着泪,拖着沉重的脚步,一点点挪到门外,抬起手,迟疑着,又放下来。最终贴着墙角无力地坐在了台阶上,抱着膝,了无声息……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门突然打开。尹乐菱触电般地起身,看到的竟是家里的两个佣人提着各自的行李包走出来。直到她们慢慢地离开,门内站着的姜成娟才抬头看到她,那一双死灰般的眸子,立刻变得尖利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