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也不算是……”
尹乐菱奇怪地歪头看看他。灯光的余晖正映照在她的大眼睛上,闪着轻盈的光彩。
就见卢庆安眼光也不知道往哪里放了,有些发慌地拿过小画本翻到第一页,指着上面的一个数字编号:“我跟我妈妈的手绘画本学的,我妈妈留下了整整十本,这是其中一本,都是演出服装的设计。”
“你妈妈她……”
“她生病了。”
尹乐菱觉得自己也不好多问是什么病情,但也实在惊叹于画本里的内容,便饶有兴趣地想要坐下来再看个仔细。卢庆安看出她的意图,急忙顺手拉过一边的布料,厚厚地铺在地上。
尹乐菱也没有在意地靠窗坐下来,看着就忍不住赞叹:“这是很早画的吧,可设计的样式还是觉得很潮流,你妈妈真不简单。”
“是很早的,大概有十年前了吧。”
“原先我以为你会裁剪,是跟着家里制衣厂的师傅学的,看来,你设计一定也很好,跟妈妈学的吧。”
“我的裁剪是跟我爸学的,呵呵,我爸年轻时是手艺很好,很有名气的裁缝师傅。”
“原来是这样,那你妈妈会设计,你爸爸会裁剪,简直是珠联璧合啊。”
似乎都说到了彼此的兴趣点上,局促感渐渐消除了,连平时说话磕磕绊绊的卢庆安也利索起来:“我听一些老邻居说我爸爸妈妈以前一起经营的成衣店,生意特别好。我的好些衣服还是照着我妈的设计图,然后我爸亲手做的。”
“哦?对了,有次在徐晓菲爸爸的生日庆典上你穿的西装礼服……”
“是啊,那件就是。”
尹乐菱眼睛一亮,不是因为自己对他特别注意,以至于时隔近两年还记得。而是当时她就特别注意到那件别致的礼服,再加上最近正在思考着男装设计图,便有不经意地想到了那次他穿的衣服。
“卢庆安,你能帮我个忙吗?”
“可以,什么?”
“我……能不能去拜访一下你的妈妈?我想请教一些关于男士礼服的设计问题,最近我在为一个服装设计比赛做准备,遇到了点困难。”
卢庆安显然没有刚刚说“可以”的时候那么爽快,踌躇了半晌才支支吾吾地开口:“可能……不行。”
尹乐菱神情一黯,也不好再说什么。
“不是不行,是、是我妈妈没办法……是、是她昏迷着,不是不带你去见……”卢庆安着急地解释。
“昏迷?她病得这么严重?”
“是颅脑病变引起的重度昏迷,也就是……植物人。”
“啊?”
“我还上小学的时候,记得妈妈身体一直不太好,经常头晕,有一次昏倒了,就再没有清醒。”
尹乐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张张嘴巴没有吱声。卢庆安倒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出口,开始娓娓道来:“我妈妈原本是也是个上流社会的大小姐,家里有很大的企业,还有很大的制衣厂。而我爸爸是制衣厂里手艺最好的师傅。我妈妈喜欢画画,喜欢设计服装,听说她设计的东西,我爸爸能最快做好地做出来。后来,他们认识了,还相爱了……可是外公他们不同意,因此掀起过很大的风浪。妈妈跟家里人决裂了,嫁给我我爸。我从小就没有见过我外公外婆和舅舅他们,也只有一个小表哥有时会来找我玩。再后来,外公他们全部移民去国外了,我就再也没见过妈妈家里人。之后妈妈出了那样的事,在床上昏迷了近十年,我爸为了给我妈看病,每天起早贪黑辛苦挣钱,虽然医生说几乎没有苏醒的希望,可他还是不愿意放弃……我现在就希望自己高中毕业后,就能帮得上我爸的忙,不让他再那么劳累,希望我妈哪天还能再醒过来……”
尹乐菱无疑是震撼的,她完全想象不到卢庆安的背后竟然有着这样一种家庭经历。无外乎他爸爸会不惜一切机会地攀附其他企业的老板,会抓住一丝一毫的生意合作可能而不放过,她一下子全都理解了。定定地看着他模糊的轮廓,心里难免生出一些愧疚,为自己曾也有些瞧他爸爸不上眼而愧疚。
卢庆安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很不自然地伸手扒扒自己的短发,抬眼撞到尹乐菱正看着自己的样子,一时也呆住。
尹乐菱浅笑一下,轻声开口:“对不起啊,卢庆安,我不知道你家里是这样的情况……”
“不,不是……是我、对不起。”他又开始慌张了,“那个信……我没想真的给你……是不小心被余晓菲看见才宣扬出来的……我知道我是妄想……”
没想到他突然说到这件事,尹乐菱顿时不知道怎么反应,就听他还继续道:“我妈她经常拿着画板画画……我小时候喜欢看,你画画的时候,像我妈的样子……我也喜欢看……对不起……”
尹乐菱不知道他有什么对不起自己的,反复这样说,更让她有些内疚得无言以对。
卢庆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声音也变得嘹亮了些:“你没办法问我妈,但是我妈还有很多很多画本留着,你能看啊,说不定能有收获。”
“真的吗?我能看吗?”
“可以可以,我下回回家拿给你。”
“要不我跟你去家里看啊。”
“嗯……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