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雨寒照旧撑着拐杖来到尹乐菱病房门口时,听到了里面轻声的说话声音。尹乐菱已经睡着了,王医生正在询问李慕辰这一天来和尹乐菱沟通的进展,李慕辰只能如实说着她还是只记得在巴黎那三年中的琐事。而且乐菱还问了他自己的眼睛为什么看不到,李慕辰只能骗她说是出了交通事故,眼睛还需要治疗。
楚雨寒没有立刻推门而入,倚靠在门口,心情沉闷。
李慕辰看着尹乐菱沉睡的脸,长时间不见日光,使她显得羸弱而苍白。他叫住准备走出去的王医生,“王医生,你说乐菱她不能做移植手术因为眼角膜供体来源紧缺,那么……用我的吧。”
“什么?”
“我是说,把我的眼角膜移植给她。”
“这……你太冲动了吧,你知道后果的。”
“我考虑得很仔细了。乐菱现在脑海里几乎一片空白——但这不是最紧要的事情。而她的失明,对她的打击真的很大。只有让她先能看到东西,才能有利于她的身体恢复。不然,我怕她坚持不了多久精神状况会越来越差的。我没关系的,如果以后好运碰到了捐献者,我还可以再做手术。”
“不不,李先生,你还是早点打消了这个念头吧。因为眼角膜的供体来源绝不会接受从活体上移植的。一个是来自于意外死亡或正常死亡的人,一个是来自于眼睛失明但眼角膜完好的人。不然,无异于犯罪。”
“是自愿的,怎么能是犯罪?”
“这是严格规定。否则,犯罪的是我。”王医生说完又重重拍拍他的肩膀,“小伙子,我理解你的心情,也不是我不帮你,你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不能意气用事。”
李慕辰颓丧地坐在病床边,“以后的日子”,他现在竟有些茫然自己和乐菱还有没有以后的日子,即使他是怀揣自信从法国回来,想要不顾一切将乐菱留在自己身边,此时此刻,那份自信却渐渐在消散。经过和乐菱几天的沟通,他发现她对他的依赖,仅限于在一个陌生环境里所记得的唯一一个朋友。也就是对她最无害的、最安全的,却也是最平淡的。李慕辰第一次嫉妒起了楚雨寒,即使乐菱现在记不得楚雨寒,他却隐约感觉到自己对于乐菱的心无法进驻了,更怀疑自己是否曾真的进驻过。
王医生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不知道。直到楚雨寒走进来,眼神复杂地看看他,“李慕辰,乐菱的所有都是我负责的,即使要移植眼角膜,也该是我。”
李慕辰抬眼看看他,“这是我和乐菱的事情,你别总是这么自以为是。”
“乐菱是我的,就算她现在暂时记不得我,她也永远是我的。我可以替她感谢你的好意。但是,别以为她现在只记得你,你就可以趁虚而入。”
“那么你又打算怎么做?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她重新记得你吗?而且……”李慕辰起身直直地看着他,“楚雨寒,你有没有想过,让乐菱恢复记忆,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情。”
医院的医生打电话给周桐的时候,周桐弄了很久才搞明白原来是自己送姜成熙入院那天,随手留了自己的电话在联系人那一栏。而周桐就成了第二个知道姜成熙病情的人。院方说姜成熙是从医院突然消失的,以后就再没有联系到,本着为病人负责的态度,院方希望他配合医院送姜成熙回来尽快做手术。
周桐挂了电话,脑子懵懵的,好一会儿才回过味儿来。姜成熙得了癌症!那么说,姜成熙自己知道了自己得了胃癌,却不想治疗了吗?这么一个将生死已不顾的人,在极度绝望的时候,会干什么?
周桐忙拨了姜成熙的电话,意料之中的盲音。他忙去拨楚雨寒的号码,拨到一半,却又挂断了。楚雨寒这时候怕是更不会顾及姜成熙是生是死……可是,毕竟是他的亲舅舅,更有着深厚的“手足情”……不不不,这也是为什么楚雨寒会恨不得亲手掐死他的原因。
周桐这么一犹豫间,手里的电话却响了,而正正是姜成熙。他忙不迭地接起来,开口就充满了急迫,“姜先生,你人在哪里?”
对面很久之后,才终于有了声音,听得出,姜成熙的声音充满了苍凉,“上次你说,有需要帮忙的,可以找你。”
“是,没错。只要我能帮得上一定全力以赴。”
“谢谢你。”
“姜先生,关于你的病情,我知道了,刚刚医院找我说了这件事,我正要找你希望你能回来配合手术。”
“我……说的也是这件事。”
“那我们可以见面说吗?”
“不……我还有别的事。我的病情我已经很了解了,我希望你帮的忙就是……我死了以后,将我的眼角膜……给乐菱。”
原来姜成熙没走远,一直都在关注着乐菱的治疗情况。周桐突然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竟有些异样的酸楚,“医生说你的病情还是很有生存希望的,无论怎么样,姜先生,你还是先要积极配合治疗才行。乐菱的眼睛我们都在想办法。”
“你必须先答应我,起码,这是一个办法不是吗?”
“这……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千方百计也没有躲得过,那么就只能面对了,总有更好的办法。你还是先告诉我你在哪里吧。”
“谢谢,我随后会告诉你。”
周桐急急地还想要劝说两句,电话已经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