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汴州劳心劳力的沐崎焱,连过年都不曾返家,如此兢兢业业,得到皇帝以及众臣的一片赞许。好的是,沐崎焱在朝中地位得到进一步的‘巩固’。不好的是,从此又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无事不可不想着触他的眉头 ……每每思及,玖玥都有种想叹气的冲动。
初二是回门的日子。往往在这一日,嫁出去的女儿都会偕夫君回到娘家,享受珍贵的团圆时刻。
这可把大夫人乐坏了。和女儿相依为命了十几年,女儿这一出嫁,她便觉得好生落寞。不过,一想到女儿是嫁进国公府享福去了,她的心也算廖廖安慰。今日,女儿归府,女婿登门,别人就算了,但对于大夫人而言,绝对是个难得的好日子。欣喜之余,大夫人鲜有的做隆重打扮。以往为了顾及楚侧妃的心情,在打扮上她习惯以俭素为主,生怕抢了楚侧妃的风头,招来她的忌恨。不过今天这种日子,破一回例又如何?
不似外面的热闹喧嚣,落幽阁里仍是一片安谧清幽的氛围。
“我的好郡主,大郡主和姑爷都已经进门了,您怎么连衣裳都还没换?”
看到沐玖玥一袭常装懒洋洋地赖在软榻上,菊清小脸顿时垮了下来。算起来,这是大郡主成亲后初次过年回门,郡主怎么也要出去迎一下方能彰显‘姐妹情深’。
“今天是大夫人的好日子,我去凑什么热闹?”沐玖玥显得兴致缺缺,着实不想衔着虚伪的笑脸去迎合那些人。横竖,多她一个不多,少她一个不少,她又何必去讨那个没趣?
“话虽这样说,可新姑爷登门,郡主却避而不见。传了出去,外面那些人不定又 要怎么编排郡主的不是了。”菊清想着‘人言可畏’,便更卯起劲来劝说。
“菊清~”
站在一旁的梅韵对她摇了摇头。主子做什么决定,岂是她们当下人的可随意置喙的?没的,再坏了规矩。
菊清撇了撇嘴,不再吭声。
这时,初一自门外走了进来。
梅韵和菊清两个相视一眼,便双双识相地退出门外。
沐玖玥懒懒地抬眸睨了初一一眼,语气稍显散漫地抛出一句:“什么事?”没事,初一是不会进来的。
“几天前,灶房那里死了个丫鬟,貌似与卿箬郡主相关。”
沐卿箬?
目光隐晦的一闪,玖玥下意识便看向桌面上一匹鲜亮颜色的衣料。大约半个时辰前,沐卿箬送来了这匹布料。初时,她只当是年节礼物,并未太放心上。此时想来,事情不觉透出了那么一丝丝诡异和蹊跷。
不等沐玖玥想清楚问题的症结所在,菊清已推门走了进来。弯身一福,“郡主,大郡主来了。”
话音刚落,沐玲玉不等通传,已自顾自走了进来。
“这屋子怎么冷冷清清的?一点过年的喜气都不见。”
一进来便是‘挑三拣四’,不改平素嚣张跋扈的作派。看来,就算是嫁了人,沐玲玉还是沐玲玉。唯一发生了改变,想来就是她挽在头上的妇人髻了。
“几月没见,大姐姐一切安好?”
沐玖玥微微笑着打了声招呼。进门是客,她总不能视而不见吧?
“我自是好得很。”
说话间,沐玲玉已择了桌边的位置落座。挑着眉毛斜斜地飘了菊清一眼,劈头就是一句森凉的训斥:“你这丫头,好不懂事。本郡主都来了,怎也不见你奉茶?”
菊清在心里默默做了个鬼脸,就你爱挑事?
“回大郡主,茶来了!”福了福身,她指着已走进门来的梅韵,笑容可掬地说道。
梅韵恭恭敬敬地向沐玲玉施了一礼,又为她斟好了茶。一旁的菊清则是面带讽刺地注视着沐玲玉,眉峰近乎挑衅地轻扬,仿佛在说:这下你还能挑出什么毛病来?
沐玲玉端起茶,小小的抿了口,却被滚烫的茶温烫到了舌头,正待发难,不经意扫到桌上一抹鲜亮的颜色,眼睛随之就是一亮。
“这料子真是不错,是妹妹新得的?”
见沐玲玉似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那匹蜜合色的香云纱缎,沐玖玥脑海里蓦然一道灵光闪过,瞬间似是洞悉了什么。
与此同时,沐玲玉见她不声不语,只道她是‘宝贝’这匹缎料,担心自己会向她讨要。呵,真小气!
在心里将沐玖玥鄙夷了一番,沐玲玉的视线却好似被那香云纱勾了去,久久的凝视,掌心下的丝滑触感更叫她爱不释手。
“这匹料子,我要了!”
果然,事情在按照某些人的‘剧本’顺利地进行当中。
沐玲玉的跋扈性子,王府里谁人不知?凡是被她看上的东西,就非是得到了不可。否则,通常就会无休无止地闹下去。
玖玥已经可以预见,若是自己不肯将料子相送,沐玲玉一定会去外面大肆编排自己,是何等何等的吝啬小气,居然连一匹料子都不舍相送 ……
唉,还真是进退两难呐!
“姐姐想要料子,我私库里多的是,随便姐姐挑去。可是这料子……是别人送与我的,若是转送了大姐姐,只怕 ……”
“我不管。总之,这匹料子,我要定了。”沐玲玉寸步不让,嚣张跋扈的作派饶是菊清梅韵两个丫头都有些看不过去了。
再怎么说,她们郡主也是王府里唯一的嫡出郡主。就算大郡主年纪稍长,到底也只是个庶出,怎还能嚣张到了她们郡主头上?简直无法无天了!
当然,两个丫头也只敢在心里想了想,真要拿到明面来说,以大郡主的暴脾气,还不得将她们生吞活剥了!!!
“大姐姐,这只是一匹寻常的缎料,没什么了不得。我私库里有上等的云锦纱缎,尽由大姐姐挑选,又何必……”
没等玖玥把话说完,那边,沐玲玉已站了起来,竟不由分说地夺了料子,“我说了,我只要这个!”
言罢,拿了料子就大摇大摆地往外走去。
“她这哪是要,根本是抢嘛。”菊清愤愤不平地说道。就连性情温驯谦和的梅韵都难掩愠怒地皱起眉头。看得出,她们真真是被沐玲玉的野蛮行径给气到了。
相形之下,沐玖玥只是微微一笑,意有所指地呢哝了句:“自作孽不可活,沐玲玉将要有苦头吃了。”
“呃?什么?”菊清没听清楚她的话。
沐玖玥却是话锋一转,“你不是要说要做酒酿圆子给我吃吗?现下倒是有些馋了。”
“知道了,奴婢这就去做。”
菊清是个‘来得快去得也快’的性子,一听主子要吃她做的酒酿圆子,当即便把方才的事忘个精光,笑呵呵地出了门去。
~~·~~
十几日的光景弹指间过。
元宵节一过,年味也就冲散了不少,连带着热闹喧嚣的气氛也渐渐淡了下来。然而这一日,南清王府却因为一些事而再度‘喧闹’了起来。
沐玖玥正在午睡。菊清原是坐在廊下懒懒地打着盹,忽有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疑似婢女的请求声隐隐约约地传来。
“大郡主,您得为您的身子着想啊。大夫千叮咛万嘱咐,说郡主您这段时间一定要卧床静养 ……”
女婢的话音,戛断在巴掌声的清脆中。
“闭嘴!”
就连这训斥声都显得有气无力,再看沐玲玉一张脸,哪里还有半分血色,病入膏肓一般。
被眼前看到的景象瞬间赶跑了瞌睡虫,菊清忙不迭起身迎上了前去。
“请大郡主的安。”
沐玲玉却看也不看福身行礼的她,绕过她径自朝着沐玖玥房中走去。
菊清心中暗道不妙。看样子,这大郡主分明就是来‘挑事’的。
无暇多想,她连忙快走几步,挡在了沐玲玉面前,嘴边噙着一丝歉然的笑:“大郡主是来见我家郡主的吗?不巧得很,郡主她此刻正睡着,您看要不要……”
她话虽说得含蓄,却将立场清晰地表明。言下之意,要来请另择时间。否则耽扰了玖玥郡主的睡眠,她这里委实不好交代。
沐玲玉眼底神色有一瞬间的阴冷,不容分说即吩咐身旁的心腹女婢,声音冷若寒冰:“给我掌她的嘴!”
那女婢不敢违抗,上前一步便扬起手来。
“这里是落幽阁,谁敢放肆?”
菊清见是顾嬷嬷一脸冷肃之色地走来,忍不住在心里暗暗欢呼了一声。就算是楚侧妃见到了顾嬷嬷,都得留三分颜面,更何况区区一个沐玲玉。哼,这下看她还怎么神气!
顾嬷嬷信步走到沐玲玉身前,不着痕迹地挡在了她与菊清之间,微一福身,“老奴见过大郡主!”声音冷硬恭谨,然则字字铿然地落在沐玲玉耳中,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这个老东西!
沐玲玉暗下一阵气结。她自然知道顾嬷嬷曾是故王妃身边的得力下人,就算是父亲,也要给她三分薄面。仗势如此,顾嬷嬷就在王府里横行霸道,甚至连她这个当主子的都不看在眼里了是吗?
“让开,我要见沐玖玥,现在,立刻!”沐玲玉咬牙切齿地说道。
“适才菊清已经说了,郡主正在午睡,大郡主不妨等等。”顾嬷嬷寸步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