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满足沐玲玉临终前的遗愿,玖玥兑现承诺,并没要了楚衍的命。只叫他守在沐玲玉坟冢前,自生自灭……
虽楚衍侥幸逃过‘一命呜呼’的厄运,但要一辈子守着一座冰冷墓碑,又与‘活死人’有什么两样?日复一日禁锢在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困笼里,才是最他最大的惩罚吧?
再说玖玥,‘处置’了楚衍之后,她并没有立即返回侯府,而是转道去了慕容府。
慕容渊似早料到她会来,已备好了她爱喝的果茶还要素日喜欢吃的几样点心,坐等着她。
一见面,祖孙二人没有一句多余的寒暄,直接便切入主题。
“落水心对所做之事,外公可知?”语气寡淡,祖孙间从前的温情已然少之又少。
“我也是刚刚得知。这件事,是水心做错了。改日,我会让她向你当面致上歉意。”慕容渊的回应隐约透出那么几分搪塞的味道来。他明知玖玥只为要他一个答案,根本不在乎落水心会否道歉。何况,为了落水心的一己私欲,已然搭上了沐玲玉一条性命。又岂是区区一句道歉就可以‘粉饰太平’的?
让玖玥真正感到寒心的,是外公的态度。似乎,落水心对她的阻杀于他而言,仅仅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结果是沐玲玉为此搭上一条无辜的性命。倘若是她呢?外公也依旧无动于衷吗?
如果说先前还为那日无意中偷听到的父亲与外公之间的谈话而有所怀疑,那么现在,至少此时此刻,她的心已近乎笃定。
今日,外公对于她的生死可以这么的意兴阑珊、浑不在意。那么是否对娘,他亦是如此?为了达成他所谓的‘目的’,真的可以随意牺牲掉他在世上仅有的亲人吗?
“孩子,你今日来可是为了劝说?”
慕容渊端起茶来轻抿了口,表情始终如一的淡然,嘴角噙着一丝微浅的笑。
玖玥摇头,嘴角笑容微带涩意,“连我娘我做不到的事,怎能奢望我做到?”
慕容渊挑眉看她,似在无声询问:那你为何而来?
“外公……如果必然得在您和我父亲之间做个选择,我会选择父亲。”
今日来,她不为劝说,更不是宣战,仅为表明自己的立场。无关乎亲疏远近,她会站在她自认为对的一边,哪怕要因此与亲人成为仇敌、挥剑相向 ……
她话音落下,慕容渊则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许久,一直低着头做拢茶动作的他悠缓地吐出一口气,语气略带几分怅然,“你这孩子,简直和你娘一样倔强!”当初若非芷蕙执意不肯站在他这一边,又怎会沦落到年纪轻轻就丧命的悲惨下场。如今,十几年过去了,难道她唯一的女儿也即将步上她的后尘吗?
“留下来,陪外公吃个饭吧!”或许会成为他们祖孙之间的诀别一餐。
“还是算了。我近来胃口不佳,改日吧。”
说完,玖玥起身便走,没有一丝的留恋踟蹰。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帘,慕容渊似是缅怀地怅然一叹。这丫头,如今长大了,除了那股聪明劲像极了她娘,就连性子也一般无二。难怪沐雗会那么疼她 ……
离开慕容府的玖玥回了趟太子府。
这两日,她心里总有些惴惴,似乎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一样 ……
回到太子府的玖玥先去见了父亲。沐玲玉的死,对父亲不可谓全无打击。到底是他的孩子,就算沐玲玉性子素来跋扈、不讨喜,但骨肉亲情却是永远都无法磨灭的。正如沐崎瑄……在做了那样的事、几乎要了沐崎焱的命之后,玖玥最终还是决定留他一条性命。不单单只为了他是父亲唯一的男嗣。还有更深的一层缘由……说到底,他是父亲的儿子,是她的哥哥,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焉能轻易抹杀?
因为沐玲玉的事,大夫人近来的精神状况也十分糟糕,疯疯癫癫的,总会趁着下人不注意就偷偷跑了出去,嘴里嘟嘟囔囔,总说要找她的玉儿。
每每见到这副情状,都会让人鼻子一酸。
沐玲玉是大夫人唯一的孩子,也是她唯一的依靠。如今这唯一的依靠轰然坍塌,大夫人便也跟着崩溃了……
由着她整日这么闹下去终究不是办法。沐雗微一忖度,决定将大夫人暂时送去皇庄疗养。待到身体和精神都恢复了,再回来。
如今,太子府的后院俨然已‘群龙无首’。楚侧妃死了,三夫人走了,大夫人癫了,二夫人又常年礼佛、不问世事。要是从前玖玥在,还能帮着操持一二。如今,就连她也成了侯夫人……也是万般无奈之下,瑶芜唯有站了出来,硬着头皮主持府中诸多琐事。
瑶芜对这些是不懂的。如今被‘赶鸭子上架’,也是被迫无奈的事。
见过父亲,玖玥本打算去见一见瑶芜。还不等她去呢,瑶芜近身伺候的婢子灵儿已经先一步地找上了她。
“郡主救命!”
灵儿一见到玖玥,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跪了下去。
见状,玖玥轻挑峨眉,话音里透出了几分关切:“发生什么事了?”
“郡主去见一见世子妃,自会了然。”
玖玥跟随灵儿去到了瑶芜所居的听雨轩。
“是灵儿吗?”
听见开门和随之传来的脚步声,躺在床上的瑶芜发出了一声细若无声的询问。
听这声音,已经不能用‘有气无力’来形容了,根本已经是‘气若游丝’‘病入膏肓’。
玖玥心下微沉,加紧了步伐走向内间。
“倒杯水来吧。”
瑶芜闭着眼,犹不知站在床前的是玖玥,只道是贴身侍婢灵儿。
可是,等了会儿也听不见灵儿应腔,她这才发现了一丝异样,忙睁开双目,却意外对上一双碧湖幽泉般清澈的眸子。
“玥儿,你怎么来了?”
瑶芜先是诧异地挑了挑眉,很快便意识到了什么,向灵儿投去不快的一瞥。不是已经‘警告’过她别出去乱说?
灵儿心头一抖,忙不迭伏跪在地,着急得声音都带了哭腔,“世子妃恕罪!奴婢不该违拗世子妃心意,可是……”她不说不行了呀。眼见着世子妃的身子一天天地虚弱下去,昨日还咳血了。偏偏,世子妃不让找大夫,还不叫声张。这么下去可怎么得了?万一世子妃有个三长两短,世子一怒之下还不得要了她的小命 ……
“你别怪她。即便她不去寻我,我也本想来你这儿坐坐的。”
说到坐,灵儿恍然想起还没给郡主搬椅子,忙去搬了椅子过来,后又作势要跪。
“你先下去吧!”
玖玥斥退灵儿,显然是打算同瑶芜单独聊聊的。
灵儿退下后,玖玥的目光落想瑶芜苍白憔悴的面孔,有些无奈地问了声:“你这个样子多久了?哥哥知道吗?”
其实不必瑶芜回答,她已经了然于心。若是哥哥知道,怕早闹翻天了,太子府又怎可能会这么‘平静’?
“他不必知道。”
瑶芜的回答,虽是在玖玥意料之中,可这句‘不必知道’还是多少让她有些气闷。
“如今,哥哥与你已是夫妻。所谓夫妻,就该共苦同甘。你这样欺瞒,来日我哥哥得知真相,只怕要大动肝火。”
瑶芜不发一言,表情却始终坚韧,分毫动摇也无。显然,她是打算瞒骗沐崎焱到底的。哪怕将来他得知真相会气她恨她 ……
“你的病很严重,对吗?”
玖玥此时突然话锋一转。事实上,方才她所说不过为了‘试探’。看瑶芜的样子,也知她‘病’得不轻。若非已无力回天,瑶芜又何必要瞒着大哥不说?
瑶芜仍旧闭口不言,似乎要将沉默奉行到底。
“或者,我该说你不是‘病’了 ……”
玖玥骤然急转的话锋,在瑶芜原本平静的面容上掀起了一丝波澜。虽然轻微,却被玖玥准确地捕捉到,遂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想’。
以前,她就有听说在训练‘影子杀手’时,通常主子会给他们服下一种剧毒的药物。这药不会立即要了影子杀手的命,但他们的命仍是攥在主子手里。如若不能定期从主子那里得到‘解药’,就是必死无疑!
先前她以为瑶芜已彻底从沐燿身边摆脱出来。不过现在看来……答案却显然是否定的。
“他提出了什么条件?又或者……是不是他胁迫你做什么事情?”
沐玖玥的洞若观火,让瑶芜深深所为之折服。她什么也未说,沐玖玥却仅凭猜测就将事情猜出了十有八九。如此犀利又聪慧,难怪主子,不,十皇子曾经有言:倘若沐玖玥是男子,将是他最大也最难对付的敌人!
“你就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
瑶芜商量的话音里近乎带着一丝请求的语气。
“除非你愿意告诉我前因后果 ……”玖玥伺机提出条件。
瑶芜眉峰微微耸动,眼中神色有瞬间的犹豫迟疑。说了,她不敢保证沐玖玥会否替她守住这个‘秘密’。可要是不说,她却几乎可以肯定玖玥一定会将此事告诉夫君 ……
怎么办?她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安然度过眼下的‘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