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义王府
“王妃~”
方嬷嬷匆匆走入暖阁,关紧房门,脚下三步并作两步地急急走到顺义王妃面前。
因着长子沐哲琰的事,顺义王妃久久沉于悲痛,茶饭不思。才不过数日,人已憔悴不堪。这会儿用手顶着额头,正在闭目假寐。听了方嬷嬷的轻唤声,才缓缓睁开双目。却见,双眼中布满血丝,是她连着数日辗转难眠给硬生生熬出来的。
见了主子这副憔悴虚弱的模样,方嬷嬷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地怅惘一叹。忽而想起‘正事’,急忙凑到顺义王妃近前,小声地说:“王妃不是吩咐奴婢去查沐云霆的身世吗?就在刚刚,派出去的人传回消息,说是寻到了当年为白氏接生的稳婆 ……”
“果真吗?”
连着数日神情萎靡的顺义王府,在听了这话后,无神空洞的双眼难得的注入一丝光亮,急不可耐地追问:“那稳婆在什么地方?你速速去把人接进府来。关于沐云霆的事,我要亲自问个清楚明白!”
“这……恐怕……”
见方嬷嬷面露难色,顺义王妃挑眸递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那稳婆虽是被我们寻着了,却是说什么也不肯来府上,唯恐因此遭了祸。似乎当年那白氏在生下孩子后,就曾有意要将稳婆‘灭口’。是稳婆机灵,才堪堪逃过一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本也是人之常情!”
顺义王妃点了下头,目中有精锐之光隐隐闪烁而出。若当年白氏真的曾有意将接生稳婆‘灭口’,就意味着在‘孩子’的事情上,白氏果然藏了‘猫腻’。
会吗?会是自己猜想得那样吗?
“嬷嬷,准备马车,我即刻就去就见稳婆。”
方嬷嬷闻言怔了一怔,忙不迭说:“王妃您金尊玉贵,哪能劳动您去见区区一稳婆。还是奴婢代去吧。”
“不!当年之事,我非要听了稳婆亲口说与我听才行。”
她一意孤行,方嬷嬷无法,只得顺了她的意,匆匆去准备出府的相关事宜了。
顺义王妃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哪怕只是听到了一丝丝的‘风吹草动’,却是片刻也等不得,恨不能立刻见到熟知当年‘真相’的稳婆。
一路上,她不断催促车夫快行,连马车颠簸也全然顾不得。
然而,就在马车驶到了西郊一带,却不知是轮子被什么硬物绊到还是怎么,狠狠地颠簸了下。
正沉浸在心事里的顺义王妃始料不及,人从座椅上跌下来,重重地摔坐在地。
方嬷嬷一边要扶起她一边冲着外面的车夫厉声吼出句:“糊涂东西!娘娘在车上,也这样不当心吗?”
车夫听了这番‘责斥’,本该仓惶道歉请罪才是。可等了片刻,也不见外面车夫的声音传进来。方嬷嬷蹙了下眉头,不解地挑开车帘去看 ……
“啊!”
当方嬷嬷一眼看到被刺死在车辕上,双目圆睁的车夫时,惨叫一声便立刻放下帘子,缩回了马车之内。
“出什么事了?”
顺义王妃一见方嬷嬷脸色不对,便知‘出事了’,心里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此时的方嬷嬷强自按捺下心头剧烈涌出的恐慌,颤声说道:“车夫……死了!”
顺义王妃倒吸一口凉气。区区一个车夫的死活她倒不是分在意。然,有人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刺杀了为她赶车的车夫,这却是大有文章的!
面色一凛,顺义王妃掀了车帘便要出去看个究竟。
“王妃,别……”
方嬷嬷的制止声到底还是迟了,顺义王妃动作飞快,已然掀开车帘钻出了马车。而当她的视线不经意间与熟悉的一双眸子相撞,顺义王妃心跳骤然悬空,惊愕失色。
怎么会……是他???
~~·~~
“郡主,世子……”
菊清站在门口,还不等把话说完整,沐崎焱已然大步流星、威风凛凛地走入暖阁。
“哥哥?”玖玥见到他的瞬间便勾唇送出一个莹然的微笑。似暖风过隙,让沐崎焱在霜雪寒风中长时间奔波的冷意都在这一瞬尽数消融。
“哥哥才回来?可有去看过嫂嫂?”
见沐崎焱身上披着的大氅上端结了一层白色的霜霾,玖玥便暗自猜想他回来便直冲着自己这落幽阁来了。怕是还没去见过新婚妻子。
果不其然——
“还没,不着急!”
玖玥噗嗤一笑,边吩咐了菊清去泡哥哥爱喝的茶,一边拉着沐崎焱到了离暖炉近的地方,让他暖和身子的同时,嘴里却是半分也不饶人:“你们男人,果然就是粗心大意。哥哥也不想想,与嫂子成亲没多少时日就出了远门,留嫂子独自在家,她对这里的环境又本就陌生……王府里不乏一些‘欺软怕硬’‘拜高踩低’的小人,怕只怕哥哥不在的时候,要给嫂嫂脸色看的。”
话音一落,沐崎焱脸色便是陡然一沉,眼中射出寒光涔涔:“有人欺负她?”
玖玥摇了摇头,失笑道:“我不过打个比方,哥哥紧张什么?”
其实,她所说绝非‘空穴来风’。就是在这两日,她去哥哥的院子看望瑶芜时,发现丫鬟们三五成群地坐在院子里懒懒地晒着太阳,说说笑笑的好不逍遥。再入了暖阁一看,瑶芜却不知何故地从软榻上摔了下来,正用手拄着地,艰难地移动,却是寸步难行。
这一幕给了她不小的冲击。她脑中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即为:要是哥哥看到这一幕,还不得发狂发疯?
她大肆斥责了下人一番。想来,那些个奴才会对瑶芜这个世子妃更尽一些力,但却难以保证长久。毕竟,瑶芜与世子妃的身份头衔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不相配’的。
“对了,哥哥此行,可有什么发现?”
兄妹来甫一在桌前落座,沐崎焱一口茶还没有喝进嘴,玖玥就已经迫不及待地问起。
此前,沐崎焱是去了平阳行宫。这一行极为隐秘,就是父亲,都被他们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沐崎焱摇了摇头,不无黯然地说道:“没有任何发现。”
说罢,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了三分摇摆不定的犹疑,“是不是我们想错了?不能仅从皇祖父身体状况变好这一点就揣测他其实并非 ……”
说到这里,话音戛然而止。有些事情他们兄妹心照不宣,不必说地这样‘直白’。兹事体大,要是叫人听了去,可不得了。
“一个人的性情乃至表情神态都可以揣测,唯独一样——眼神,这一点是无论花费多少努力都学不来的。再有天分的人,或许能揣测一二,但要做到完全一样却无疑是‘天方夜谭’!”
玖玥的想法依旧十分坚定。这些日子,因这样那样的缘由她也见了那位皇帝几次。皇祖父的眼神,历来给她的感觉都是凛然犀利的,且震慑力十足。在她还小的时候,就曾被皇祖父的眼神所深深震慑,从而对他心生畏惧,一度连入宫这种事都极为排斥。
或许正因此这样,她才久久忘不掉皇祖父的那种眼神!
可是如今宫里那位……怎么说呢?或许他也在竭力揣摩,然则眸色深沉,远不似皇祖父的眼神来得通透。这便是最大的分别!
玖玥几乎笃定,皇祖父那一趟平阳之行必然藏着‘猫腻’,有可能沈清也知晓一二。而她也试过撬开沈清的嘴,结果却……
沈清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沈清!不,或许沈清一直都是那个沈清,只是她从不曾真正地认识过她。
既然想不通,这事便暂时搁浅。玖玥转开话锋,目光中闪过一丝凌厉森冷的光影。
“对姑母的归回,哥哥怎么看?”
沐崎焱眉头隐约地皱了下,“你怀疑姑母是带着‘目的’而来?”说罢,不等玖玥回应,他自己就先否定了这个猜想,“可能是你想多了。姑母这些年在外,据我所知一直安分地过着生活,没有任何异样的举动。”
玖玥不置可否。倘若真的‘安分’,就该一直这么‘安分’下去,又何必非得选在父亲被册封太子的这个时刻归回?
玖玥承认自己的‘疑虑’的确是多了些,但她却不得不持着怀疑的态度去看任何一个人,哪怕这个人是父亲一母所生的妹妹。
寻常事倒也罢了,皇祖父当年狠心杀了姑母的爱郎以及腹中之子,‘杀夫杀子’之仇又怎可能轻易消弭?说姑母前嫌尽释,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信的。
“时候不早,哥哥快些回去看看嫂嫂吧,可能还得去父亲那里报备一下,我就不留哥哥在这里用晚膳了。”
想起从前,哥哥倒时不时就会留在落幽阁陪她一起用晚膳的。不过现在,物事已非,哥哥不再是‘孤家寡人’,有一个人比之她更需要哥哥的照顾与陪伴,她自然该‘成人之美’。
沐崎焱与她相视一笑,从座位上起身正欲往外走的时候,却见初一迎面走入暖阁。
初一出现,必然有事情发生,他便索性停步,听初一道来 ……
“世子,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