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御书房,玖玥让宫肄宸先行离宫,自己则去了沈嫔,不,如今已是沈妃的关雎宫。
说起这沈清,当真是有些本事的。入宫不过一年,就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一路晋升。时至今日,已位居仅次于皇后和珍妃的四妃次席。又有了皇子傍身,可谓‘水涨船高’。皇后禁足之令未除,珍妃那里又三天两头的病痛不断,协理后宫之权便理所当然地落在了沈清身上。
如今在这后宫,就算尚不能做到‘一家独大’,但她以如此迅快之势地爬上权力之位却又着实令人瞠目结舌。难怪就连一些大臣都跃跃欲试地想要巴结讨好于她。有了这么个人作为‘同盟’,哪怕只是在皇帝的枕头边上吹吹风,官职升迁许就唾手可得。
一路思量,玖玥到了关雎宫却扑了个空。听宫女说沈妃去了御花园散步赏花,玖玥便也跟着去了御花园。
虽是寒冬腊月,但御花园里精心培植的花卉却是不少。一路走来,花开芬芳,真真是赏心悦目得很!
玖玥寻到沈清的时候,她正在亭子里安坐。与她同坐亭中的,还有一身着宫嫔服饰的女子。因背对玖玥,故她一时之间未能认清女子的身份。
这时,站在沈清身侧的宫女率先发现了玖玥,便俯下身子在沈清耳旁小声说了句什么。
得了宫女的‘提醒’,沈清缓缓抬头,刚好与玖玥含笑的视线相撞,便微一点头算做寒暄。
令一着宫装女子却忽然起身,似是堂皇无措,冲着沈清略一福身,转身便低头仓惶地从玖玥身边走过。
虽然她走得快,又竭力低着头,但始终以打量探究的目光看着女子的玖玥还是认出了她的身份来——新晋的叶昭仪,叶府长千金,皇后娘娘的亲侄女。
呵,也难怪她会若此一般‘行色匆匆’。本该站在皇后一边,如今却与如日中天的沈妃‘同流合污’,这事本就不光彩。若是不小心传进了叶皇后的耳朵里,只怕叶氏会气得火冒三丈,怒愤之下对付起她来也说不定。
同室……操戈吗?呵,真有趣!
“早听了郡主回京,我还当是‘讹传’,原是真的。”
温婉浅笑挂在嘴边,沈清脸上丝毫不见被撞破与叶昭仪在此会面的尴尬,神色间是一如往常的从容泰然。在宫中时日虽不多,大抵是‘尔虞我诈’经历得多了,性子更多了分近乎冷酷的沉定,已然半分也不容小觑!
“娘娘怎有雅兴在此赏花?”
玖玥信步缓入亭中,并不对沈清问礼,只就择了叶昭仪刚刚坐着的位置落座。如此无礼傲慢、目中无人,难怪就连沈清身边的掌势宫女都看不过去了,面容不觉沉了几分。但她毕竟只是个宫人,又哪里真敢对人家正牌的皇家郡主说长道短?
区区一个宫女,玖玥自是不看在眼里。何况,沈清与她之间的关系,又岂是一个小宫女可置喙的?
“这茶有些冷了,你去换一盏茶来吧。”
沈清随口支走了独立身侧的大宫女。心知肚明,沐玖玥既然找到了这里,必是有话想对自己说的。
待到那宫女走后,玖玥方才开口,语气淡薄清冽,一如她眸中神色,透着说不出的清冷诡异。
“娘娘在行宫,一切都还如意吧?”
沈清弯起唇,似是而非地笑了笑,清冽眼底却并未沾染多少笑意,“郡主有话不妨直言。你我之间,无需这些曲折弯扭的工夫。”
沐玖玥淡淡地睨她一眼,从善如流地说道:“去往行宫前,我皇祖父的身体状况十分不好。去了行宫几月,怎就恢复如常了?莫不是遇见‘高人’?”
沈清似是早猜到她想问的是这一点,闻言并没有意外错愕之意自眉目间浮现,反倒了然地一笑:“抱歉得很,郡主问错人了。我虽陪同皇上去了行宫,但却一直被拘在了别的地方。在此过程中,皇上有无见过什么人,孱弱病体又如何能在短时间内恢复,我一无所知!”
玖玥眼底光芒晦暗地一闪。是真的‘一无所知’?还是在故作不知?
“呵~”喉间滑出一声不甚轻快的轻笑,“娘娘贵人事多,我便不耽扰了!”
看着起身作势要走的玖玥,沈清能猜出她的几分心思,于是低声补充了句:“我知道郡主或许以为我在说谎,但沈清所言句句属实。”
“告辞!”
从御花园,到宫门的一路上,玖玥不停在想方才亭子里沈清的一番话。若她所言为真,那么皇祖父带她去行宫便是有着一定的目的性。很可能是为了‘避人耳目’。沈清说,皇祖父大部分时间都拘着她。这是否意味着:皇祖父,其实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
出了宫门,玖玥发现宫肄宸还在,不觉挑了挑眉:“你怎么还没走?”
“等你!”宫肄宸咧开嘴,送出一个璀璨的笑容,竟毫不避讳地走上前,牵住她的手。
下一瞬,玖玥的身体被迫腾空而起,眨眼间,已是落在了不远处停着的一匹马上。
两人共乘一骑。回王府的路上,宫肄宸生怕她会冷会冻着,便让她娇小的身体紧贴在自己身前,用大氅紧紧包裹住他们两个,只露出玖玥一张冻得红彤彤的小脸。若不仔细看,还真难发现马上骑坐着两个人。
一路闲聊,时间飞快而逝。
回到王府,宫肄宸去见了沐雗,继续他们上次未完的谈聊。至于玖玥,则径直回到了落幽阁,却被告知:有客到!
入了暖阁的玖玥,当看到所谓‘来客’竟是武国公府的夫人秦氏时,唇角莫名地翘起一个冷冷的弧度,包裹着淡淡讽刺。
“这是什么风把国公夫人吹到我这儿来了?”
不是没听出她话声里隐隐饱含的‘讥讽’,秦氏不无尴尬地扯了扯唇,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笑容。
“我今日来,是有事想与郡主商议!”
“哦?”玖玥轻挑黛眉,神色七分错愕三分不解。有事相商?这是前不久还在王府大闹,要她‘抵命’给楚侧妃的人该说的话吗?难不成才过去了这么些天,秦氏就把那日的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菊清忙给刚回来的玖玥送上一杯热气萦绕的果茶,让她暖暖身。
玖玥也是这时候才注意到,坐在八仙桌旁的秦氏面前,竟空无一物。于是,便低声轻斥了菊清一句:“国公夫人难得上门,怎连杯茶都不曾奉上?这是从哪儿学来的待客之道?”
菊清那儿早有话等着她,“回郡主话,不是奴婢不想给夫人奉茶。而是夫人喝惯了大红袍,可咱们库里独独没有这种茶。奴婢一时间也不知该去哪儿弄来,这不正想办法呢吗?”
秦氏一听这话,尴尬之余忙把话接了过去,“瞧菊清姑娘说的?姑娘问我喝什么茶,我不过也就那么一说。客随主便,姑娘尽可取了别的茶就是。”
“那怎么行?”菊清诚惶诚恐地皱起了眉头,“要是郡主知晓奴婢怠慢‘贵客’,非教训奴婢不可。”
这丫头学坏了呢!
玖玥唇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略带玩味。看也知道,是菊清看不过秦氏嚣张,这便是要给秦氏一点颜色瞧瞧了。王府什么好茶没有?又怎会独独没有秦氏想喝的大红袍?菊清之所以会询问秦氏,分明从一开始就打着‘戏耍她’的主意的。
“既然国公夫人不挑剔,就去泡别的茶来吧。”
凡事要懂得适可而止,不宜做得太过!
“是!”
菊清也懂得见好就收,得了玖玥吩咐,应诺着便退出房外。
彼时,玖玥坐在软榻上,手持书卷,只顾饮茶看书,却是半点理会秦氏的意愿也没有。
她不主动询问秦氏的来意,秦氏这边也不好径自开口。于是,就僵在这儿了。
直到菊清端了茶进来,秦氏才似寻到了‘突破口’,试探性地出声问道:“我听说,世子要成亲了?”
眉眼抬都不抬,闻言,玖玥只就清冷地丢回一句:“夫人既然知晓,又何必多此一问?”
秦氏只觉得胸口一堵,一口气险没提上来。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不停变换颜色,染色盘一样,好不精彩。
虽然说出的话被沐玖玥堵了回来,但她该说的还是要说。否则这一趟不就白来了吗?
“郡主快人快语,那我索性也不绕弯子了。是这样……我府上有一庶女,唤楚心妍,已到嫁龄。虽是庶女出身,但这丫头很是灵慧,琴棋书画无一不通,性情也十分好,温婉和悦,与人为善。哦,模样自然也是一等一的出挑。最近国公府正忙着给她议亲呢。我寻思着,何不咱们两家亲上加亲?”
秦氏话音一落,玖玥便做恍然状地挑挑眉,出口的声音仍不紧不慢,“夫人的意思……是把楚小家嫁与我二哥为妾吗?”
换做是谁,都会这般‘误解’吧?南清王府左不过就崎焱崎瑄两兄弟,沐崎焱又成亲在即,自然就只剩下了沐崎瑄。可沐崎瑄前段时间也刚娶了沈妃身边的一个宫女。虽是被迫所为,到底,正妻的身份已被占了去。国公府的女儿嫁过来,便只能为妾。她又没没错。
秦氏讪讪地轻扯嘴角,面上流露出几分尴尬,便也只能硬着头皮地说:“瑄儿刚刚丧母,按照礼俗,是要为母亲守孝三年的,又怎可红白冲撞?”
玖玥佯作没听懂她的话,闻言便一脸茫然地看着她:“那么国公夫人的意思是 ……”
“我家老爷是想把心妍嫁过来,给世子……做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