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哥哥的幸福和平安之间,势必要寻得一个平衡的点。既满足了哥哥对幸福的渴望,又不会对他有所危害。在以后的日子里,这必然会成为父亲与她一个欲解却难解的课题。
回到落幽阁的玖玥,意外竟从暖阁里见到了‘东南’。
东南本名阿迪莱,来自西域。就因为她的名字拗口难记,索性宫肄宸那个‘任性’的男人就给她改了名字,还这么的……另类。委实叫人啼笑皆非。
“是他派你来的?”
问话的同时,玖玥径自走向了软榻。软榻的小几上放着一杯刚刚烹煮好的奶茶,散溢出淡淡的奶香。
“主子他……受伤了!”
端起奶茶正要喝的玖玥,冷不防听了阿迪莱如此一言,表情即是一怔,手上也有一个不甚明显的细微晃动。
“受伤?出什么事了?”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与平时无异。可声线中所含一丝微不可察觉的颤动,仍泄露了她心绪的波动。
“是宫铭!他麾下私军倾巢出动,去了夫人所在的尼姑庵,意欲劫持夫人。而主子对此虽早有预见,不曾料想宫铭竟会派出私军,在人数上力压我方。对峙过程中,主子为了掩护夫人撤离,中了一箭,很……危险!”
最后‘危险’两字,阿迪莱明显有些‘言不由衷’。
玖玥自是听出了她的‘闪烁其词’,想也知道,一定是宫肄宸‘教’她这么说的。
还能教阿迪莱说这样的话,看样子,他应该没什么妨碍!
“菊清!”
听到召唤的菊清立刻从走了进来,“郡主有何吩咐?”
“叫初一备马,我要出门!”
“是!”
见状,阿迪莱不禁暗暗松了口气。
呼,她真怕玖玥郡主会拒不露面。那样,回去后她怎么向主子交代?
~
玖玥来到侯府的消息,在她还未到达侯府之前,就已传进了宫肄宸的耳朵里。
彼时,宫肄宸正在院子里‘翘首以盼’,听了‘西北’也就是阿迪莱的妹妹阿伊莎的禀报,便如一阵风似的闪电般消失在院子里。
结果,玖玥来时,看到的就是一个躺在床上‘无病呻吟’的男人!
学什么不好?倒学人家演起戏来 ……
玖玥亮如星子的目光微微一闪,突然生出了恶作剧的念头。就见她刚一跨入门来,就加紧了脚下步伐,跌跌撞撞地跑到床前,声音略带了几分哽咽,似受到极大的惊吓。
“宫肄宸,你醒醒,睁开眼睛看看我。你别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没有你,要我怎么活?求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求求你……”
门外,阿伊莎充满困惑地看了阿迪莱一眼,似在无声的询问。她究竟怎么跟玖玥郡主说的?主子不过受了点轻伤,怎么到了玖玥郡主这里,就成‘性命垂危’‘行将就木’了?
阿迪莱同样也是一头雾水。她是说了主子很……呃危险,但却也没到‘油尽灯枯’‘奄奄一息’的地步啊。
玖玥‘声情并茂’的演出,别说‘东南’‘西北’两个,就连床上的宫肄宸都给骗过去了。
听见她声音里带着恐惧的哭腔,原本装作‘伤情严重’的宫肄宸忙不迭睁开双眼,焦声说道:“我很好,只不过受了点轻伤。你别 ……”
尚未等他把话说完,目光落向少女似笑非笑的脸庞,登时愣了愣,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本是想逗一逗她,不料却被她‘反将一军’。这妮子,还真是一点亏也不肯吃!
‘戏’演不下去了,他索性坐了起来,张开手臂想抱一抱她。玖玥这时却向后退了一步,双臂轻环胸前,平静无波的眸子散发出阵阵幽冷气息。她这样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说:我生气了!
面对她不常见的怒容显现,宫肄宸不觉有些‘心虚’。两人心有灵犀,即便她一言不发,他也知道她为什么生气 ……
“拿自己做‘饵’,就为了钓宫铭那条臭鱼,你是有多蠢?”
玖玥说起话来丝毫也不留情面,可见是真的动怒了。他明明可以轻易‘拿下’宫铭乃至整个晋王府,却偏偏喜欢这种‘老鹰抓小鸡’的游戏。用一出‘投石问路’的前戏,假意带她去见大夫人,实则是为了‘告知’宫铭大夫人所在的方位,用意不言而喻。
也是宫铭黔驴技穷,竟然派了暗地里培养的私军倾巢出动。集结私军,轻易就可安上一个‘图谋不轨’的罪名。再加上行刺朝廷命官……这下子,他想不死都不行了!
“就算想引他入局,也不必非得受伤吧。”
玖玥的‘训斥’在某人那里显然十分受用。训斥得越狠,就代表她越在乎他。
“只是一点轻伤,却能让宫铭死无葬身之地,值了!”
玖玥没好气地瞪他一眼,拉了小凳坐在床边,话锋一转,不免有些担心地问道:“只是这样一来,皇祖父很可能会将晋王爵位也收了回去。那你 ……”
宫肄宸嗤笑一声,“区区爵位,我还不看在眼里。”
“可那毕竟是你祖父、父亲曾经为之奋斗过的,你就一点也不觉得可惜吗?”
“我情愿从没有所谓的尊王爵位,情愿只是一个平凡人,那样,或许一家人就能和乐地生活在一起,而不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所谓‘诠释’丧了心智,以至手足相残 ……”
他的话声里带一点淡淡的怅然。试想,若不为了权势,父亲或许便不会有事。若不为了权势,大哥也不必命丧在宫铭手中。母亲更不必去尼姑庵那凄苦之地,与他母子离散。诚然,造成今天的一切是人的欲望释然,利益驱使之下所为。可若从一开始便无染指‘权势’的机会,便也不会有今天的‘人伦惨剧’了吧?
他的黯然神伤,玖玥何尝不懂?在皇家,兄弟相残相杀的例子比比皆是。远的不说,她那位皇祖父,当初还不是踩着兄弟们的‘血肉尸骨’一步步爬上了那象征至高权位的龙椅。当年之事虽为‘秘辛’,大多被皇祖父以强硬手段隐了下去。可她也曾或多或少地听说了一些。为了储君乃至更高的帝皇之位,皇祖父嗜弟杀凶,最后,当他终于坐上了那高高在上的皇帝之位,他的兄弟就只余下两人。一个是鄱阳王沐樨,也就是沐若曦之父。因是皇祖父同母同父的弟弟,又早早确定立场,明白表示自己对皇位毫无觊觎之心。这才得以保住一条性命,乃至后来的富贵荣华。再一个就是皇祖父的五弟,沐寥。皇祖父留下他的原因颇为蹊跷,她至今未知。只隐隐听到过那么一回,似是这沐寥曾经很是与皇祖父‘针锋相对’过,两人相互憎恶,几乎到了‘王不见王’‘有你没我’的地步。也许,皇祖父留下此人,是为了精神上的‘荼毒’。让曾经的对手看着自己坐享天下,让他日日活在‘屈于人下’的惆怅与嫉恨里,这远要比一刀杀了对方更能发泄皇祖父心底的愤怒。
这便是皇家!在那座富丽堂皇的宫殿,人们就只看得见它的华丽。却并不知那样的巍峨耸立乃是累累白骨砌成,充满了腐败的味道,令人作呕。
“我什么时候去你府上提亲合适?”
正陷在自己的思绪里,冷不丁听他话题急转,玖玥一时间还有些转不过这个弯来。
被她怔怔可爱的表情逗乐,宫肄宸喉咙里滑出一声愉悦的轻笑,又再重复着问道:“我什么时候去你府上提亲?”他已经迫不及待了!迫不及待地想把她留在身边,迫不及待地想要……拥有她!
“呃,可能要等一等了。”玖玥轻弯的嘴角扯出一个歉然的笑。
果不其然!听说要等,宫肄宸的脸立刻垮了下去,“为什么?”
“因为我哥哥就要成亲了,府里上下要忙着他的亲事,我不想在这时候添乱。何况,长幼有序,我总不好先于哥哥成亲,你说是吧?”
“是什么是?如果你们府上的人真那么在意‘长幼有序’这个事,为何沐玲玉和沐卿璃都先于你哥哥成亲?”
玖玥一时哑然,因他说的是‘事实’,她根本无从分辨。沐玲玉和卿箬先后嫁出府去,且都在哥哥成亲之前,这是不争的事实,她辩无可辩。
哎,就知道他会拿这话来堵她的嘴!
见他生气,玖玥心下暗暗一声叹息,主动坐在了他身边,“你别生气了。横竖我已认定了你,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关系?”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没起到一丝‘安慰’的作用,反倒叫某人气上加气。
和着就自己在这儿干着急,她根本就不想现在嫁给他是吗?
见他黑沉如墨的面色没有丝毫和缓的迹象,玖玥很是伤脑筋。她不擅安慰人,这种时候根本也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成亲早与晚对她而言并无多大分别,不过似乎对他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 ……
“你别气了!大不了,我补偿你!”
某个阴险狡猾的男狐狸似乎就在等她这句话。闻言,原本黑沉沉的面色立刻从阴转到晴,琥珀色深眸泛着‘异样’的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