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不好了,城门被撞开了!”
宫珏父子犹处在重逢的喜悦中,这个‘坏消息’来得太不是时候。
原来,他们撤回城内,帝军却不曾撤离,而是选择了乘胜追击,运用铁柱生生撞开了城门。
好在,凤赭寒早做了准备 ……
精良的弓箭手就埋伏在城门内侧,只要敌人一冲进来就毫无疑问进入了他们的射程之中。想当然,冲进来的人一片片倒下,无一生还。
如此,前后三波持续的攻势,死的人不下千数。反观守城的弓弩手,无一损伤。
见此情状,匡靖天坐不住了,立刻找上了显帝,请求撤军。然而,得到的却是显帝嗤之以鼻的一声冷哼:“撤退?为何要撤退?城门已被撞开,攻入城不过是迟早的事……”
匡靖天暗暗咬牙,表面仍是尽可能地表现出臣子对君主的恭敬:“对方预备了精良的弓弩手在城门里严阵以待。如此紧密的箭阵,我们的人根本冲不进去,不过徒增伤亡罢了。”
显帝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神色慵懒似又有些漫不经心,“他们的箭总会用完的。”
听了这话的匡靖天周身陡然一寒,难以置信地瞪着显帝,语声如冰:“皇上的意思是,要源源不断地派人进去,直到对方的箭矢用完?那得死多少人?”
显帝唇边保持着一丝笑纹,眼睛里却是毫无笑意,“战争注定了会有死伤。匡老将军久经沙场,应该比朕更懂得这个道理,何必要大惊小怪?”
匡靖天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吼起来:“将士们战死沙场,那是光荣。可现在是什么?他们的死根本毫无价值。”
说罢,单膝跪地,面如寒铁地朗声道:“老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这种无谓的杀戮根本是惨绝人寰的。寒王包括其麾下大军已然是瓮中之鳖,败局已定。皇上又何必急于一时?”
显帝轻叹了声,“匡老将军是在质疑朕的决定吗?老将军驰骋沙场多年,论排兵布阵,朕或许比不得你。可老将军别忘了,朕是君,你是臣。如今都敢公然向朕叫嚣了,如此不尊,分明是没把朕放在眼里。来啊,匡靖天违抗圣意,忤逆不尊,给朕脱了他的将军服,丢去做马兵。”
所谓马兵,顾名思义,就是看马的兵。
此番旨意一下,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有几个与匡靖天私交甚笃的将领纷纷来到显帝面前,欲替老将军求情。而显帝,却只阴测测地丢出一句,就堵住了‘悠悠之口’。
“谁敢废话,一律按同罪论处!”
与此同时,凤赭寒听了通讯兵来报,说是敌军还在绵延不绝地攻入城中,不禁讶然。
“他疯了不成?这么做要死多少人他究竟知不知道?”
“自然知道,只是不在乎罢了。”坐在一旁的宫珏冷冷说道。自古帝王之心最是冷酷,而这位刚登上帝位的小皇帝比照先人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此嗜杀成性又残忍无情……可以想见,只要他在位一天,杀戮就永不会歇止!
凤赭寒缓缓地收拢十指,攥手成拳。
这时,年轻少将周毅难掩忧色地说道:“看显帝这架势,是非攻下城不可了。虽然我们备下的箭矢很多,可也架不住如此消耗。何况……长此下去,弓弩手也会受不了的。”
周毅所说,也正是眼下凤赭寒所担心的。一旦弓弩手稍有松懈,大军就会破城而入。届时,生灵涂炭、尸横遍野 ……
“那就得看,玖玥那丫头去请的援军能不能及时赶到了。”
从凤赭寒口中,宫珏知悉玖玥是去寻求救兵了,也猜出她一定会就近向西楚求兵。可这都一个月过去了,半点没有援军的消息,真不知道那丫头是在做什么。
“禀告王爷~”这时,又一通讯兵来报,“敌军派出了铁甲兵,弓弩手的剑射不死他们,已经后退了几十米。”
“几十米?”
凤赭寒眼底光芒晦暗的一闪,不是慌张,更不是焦急,嘴角却突兀地勾勒出一个自信满满的弧度,不慌不忙地吩咐着:“让‘黑衣’顶替弓弩手。”
“是~!”
凤赭寒口中的‘黑衣’,是他秘密训练出的一批暗卫,武艺精湛,尤其轻功更是精良,动作灵活迅捷,对上铁甲兵的笨拙,可不就正中下怀!
如此,在凤赭寒机变的应对下,整整一天一夜过去了,帝军非但没能攻城而入,反倒损失惨重。与此同时,显帝不听大将劝阻、一意孤行的举动也引来了军中一部分人的强烈不满。帝军一度士气低迷 ……
显帝不思教训,大军只做了不足两个时辰的短暂休整,就开启了又一次的攻城。
心知显帝是决意甚笃,遂原本负责守护另两座城池的儊懿也火速赶来增援。
不期然间与宫珏见了面,儊懿的表情仍有那么微许的尴尬。虽她如今一心一意地同尹江‘过日子’,可曾经青春年少时的感情懵懂依然落居心里的某个角落,挥之不去。
不过现在情势紧急,个人情绪也只能先抛到一边 ……
“看样子,他是下定决心非攻下这座城不可了。”儊懿眼中恍有刀锋般的光芒隐隐闪烁,面色冷凝。
凤赭寒负手站于敞开的窗前,遥遥看着某个方向,不知在想着什么。
宫珏也好,儊懿也罢,俱是久经沙场,说是‘身经百战’也毫不为过。略一思量忖度,都看出眼下的情势并不明朗,甚至可说是十分危险的。这一个多月来,凤赭寒虽在苦苦支撑。可但凡战争,必有伤亡。除去那些叛变倒戈的,余下的只有三万余人。
再观帝军,虽也损伤过半,却还能拿出十几万的兵力可供消耗。若显帝执意要以‘车轮战’来消耗他们仅存不多的战力,那形势可就真的十分严峻了。
“玥儿去求兵,为何直到现在援兵都迟迟不曾出现?”
儊懿会如此说,并非抱怨,只是不解罢了。按照时间推算,如果玥儿能请到援兵,应该早就到了。即便请不来,玥儿也应该回来了才对。为何直到今日仍迟迟不归?
“我倒觉得,她不在……更好!”
凤赭寒的声音呢喃若风,却又字字清晰的落入了每一个人耳中。
儊懿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一方面,为他这样的深情而动容;另一方面,却也为他暗自惋惜。若是他真的逃不过这一劫,岂不就要与玥儿‘天人永隔’了。这对他们,何其残忍?
“报!!!”
通讯兵快速跑了进来,单膝跪地,满脸的焦急凝重之色:“敌军攻势太猛,我们……就快顶不住了!”
闻听此言,凤赭寒仿佛早有所料,神色间不曾显露出一丝一毫的惶然之色。
而宫珏与儊懿等人,已默默站了起来。虽然不曾开口,眼睛里却闪烁着如出一辙的坚毅。到了他们放手一搏的时候了!
就连只会些三脚猫功夫的尹江也已拔剑出鞘。目光与儊懿在半空中交汇,尹江笑了,是真正满足而又洒然的笑。
能与她共进退,哪怕注定了今日将难逃一死,他的心也甘之如饴!
终于,凤赭寒率先迈开了脚步。儊懿等人紧随其后。
没有大战之前的紧张忐忑,没有命之将死的恐惧惶然。这一刻,在他们每个人脸上只能看到一种表情。那是一种毅然坚韧的决心,是不畏生死、悍然不顾的意念!
彼时,显帝悠然悠哉地坐在战车上。百米开外的城门处,两军正在激战。偶有一阵微风带着血腥味道扑入鼻息,他眉头隐晦地皱了皱,时而以手掩鼻。然,脸上由始至终挂着势在必得的笑。
凤赭寒,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总算将他逼上了绝路,这一个多月来的‘等待’虽说难熬了些,总归是有价值的。
“报~”
通讯兵骑马飞奔而来,不等马儿停下就已火急火燎地跳下马背,快步奔至显帝面前,单膝跪地:“皇上,千米之外发现有大军正在接近,不明身份。”
“什么?”
显帝得意的笑声才刚漫过喉咙,却是戛然而止,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愕然的情绪。难道真是沐玖玥请来了‘救兵’?
“有多少人?”
“不好核实,因为人数实在太多了。不过……应该不下于十万人。”
十万人……十万人 ……
这时,几名将领闻讯而来,纷纷向显帝谏言,“皇上,还是先撤军吧。我们并不知道这一路兵马是为何而来,待到一探虚实再行定夺也不迟啊。”
“是啊,皇上。倘若来的这一路兵马真是为了增援寒王,那么在他们的前后夹击下,我们势必被动。莫不如先撤军回营,看看情势再行定夺。”
“皇上,末将也是这个意思 ……”
显帝的脸色一寸寸黯淡下来,眼睛一眯,目光锐利如刀飞快从几位将领身上扫过,眼中杀意大盛:“谁再敢多说一句,朕现在就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