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上是一条细细的不规则滑口,细小的血珠透过伤口渗了出来,看上去就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硬物划开的一样,刚刚划破真皮而已,甚至连痛感都不明显,这样的伤口即便是普通人恐怕都不会在意。
只是李驿不是普通人,能够精确控制身上每一个细胞的他,能够很清晰的感觉到藏在女孩袖口尖利的利器。这是在服部家,你永远也不知道这里会存在什么样的危险。
将手放下,指尖的伤口已经瞬间愈合,手指上血珠滑落雪地,鲜红的颜色,有些刺眼。他眯着双眼向女人和小孩望去。
女孩儿蹦蹦跳跳的捧着球,依旧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走到那个女人跟前。女人躬下身来,女孩儿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便牵着女孩儿的手,远远的向李驿微微欠身,似在道谢,带着小女孩离开了去。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其他人或许根本无法听清他们在说什么,李驿却听得一清二楚,小女孩说的是:“好了!”
好了?是指成功采集到他的血液了么?李驿的脸上露出一丝冷笑。
而此刻,服部家的管家走到他身边道:“李先生,老爷现在得空了,您要去见他么?”
李驿收回目光,点点头,似乎是无意的指了指那一对母女:“她们两个是什么人?”
管家看了一眼道:“她们是福田家四公子的爱人和女儿。”
福田家,原来也是四大家族的人,豪门之中,果然是催生阴谋家的地方,他们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竟然不惜将小女孩儿拉入阴谋的漩涡。李驿心中轻哼一声:“走吧。”
李驿走进会客室的时候,服部家主正在站窗前看着窗外,楼下,福田家的四公子,福田泽夫正带上帽子,向窗口的他微微示意,带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儿走出了院子的大门,铁门的活页发出吱呀的声音,似乎在抱怨与不满。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老爷,李先生到了。”管家微微躬身,恭敬的道。
服部家主转过身,向管家点点头,走到黑皮沙发旁,神色平淡的看着走到身前的李驿,伸出手道:“你好,我是服部川正。”很正式的会晤动作,说不上殷勤,也说不上冷淡,一如他严肃的表情一样,一丝不苟,但是李驿还是能从他的脸上找到一丝疲惫。
李驿伸出手握住:“你好,我是李驿。”他也简短而干脆的回应,算客随主便。
管家离开,将门轻轻带上。
服部川正指了指对面的沙发:“坐。”
李驿在他对面坐下,微微打量了一下室内的装饰,一如这个宅邸的其他地方,会客室的风格也处处透露着整洁与严谨,欧式挂画,檀木家具,黑皮沙发,整个空间都透露出一种紧张的气息,无处不昭示着眼前这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做事风格。
“很感谢你将我女儿服部枫溪从山本家救出来。”服部川正开口了,但似乎并没有直入正题,做事严谨,雷厉风行的人也并不表示不会圆滑,像他们这样的人,各各都是玩弄计谋的好手。
李驿将目光收回来,随意的靠在沙发上淡然笑道:“不用谢我,你也知道,山本家是不可能动服部家二小姐一根毫毛的,他们可不愿意明面上得罪另一个家族,这样得不偿失。”他静静的看着对方,琢磨着对方脸上细微的表情,“只是我诧异的是,我来到东京,服部枫溪和你的某个子女都能如此迅速的作出响应,为什么你却迟迟没有任何行动?”
李驿话语中的意思很值得捉摸,他来到东京见得第一个人便是服部枫溪,后者能够迅速响应自然不怪,而另一个儿女,究竟指的是?
服部川正却是脸色平常,淡然的道:“倒让李先生见了我服部家的笑话,我之所以迟迟没有行动,原因之一是,服部家的产业出了一个很大的问题,我不得不全身心投入去解决这个问题。”
“真是巧啊,在这个骨节眼上,服部家的生意出了大问题。”李驿似笑非笑的道,“以服部先生的严谨,难以想象竟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服部川正看了他一眼,微微皱起眉头:“李先生想说什么,尽管直说便是!”
李驿耸耸肩道:“我一个小人物,怎容置喙你服部家的事情,我只是想说,祸起萧墙之内,再坚固的城墙,也禁不住内部的破坏。”
“便如李先生所说,我服部家的事情,容不得他人置喙。服部家出了什么事,自有我服部家来管。”服部川正的口气有些冷,李驿的指摘,似乎有些僭越了。
李驿冷哼一声:“你服部家出了什么事,我自也管不着,但是服部枫溪除了是你服部家的子嗣外,还是我李驿的朋友,若有朝一日发生了危害她利益或者安全的事情,不论是不是你服部家的内务,我却是一定要管的。”
面对李驿的强硬,服部川正并没有勃然大怒,他只是冷静的看着李驿,脸上忽然浮现了笑容:“那我便先替小女谢过。”一直如同雕塑般的冷脸上,此刻竟然如同恢复了生命的属性,变得柔和了起来,父亲对女儿宠溺的情感,也些微的泄漏了一些,在刚强的人,在面对自己爱的人的时候,也会变得柔软。
对于服部川正过快的态度转换,李驿或多或少有些不适应,轻咳了一声:“还有一个原因是什么?”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作为四大家族实力最弱的服部家,我们并不愿意留下一个未知,反而因此遭受其他三大家族的围攻,因此,我不能容许李先生在服部家呆太长时间。” 再次开口的服部川正口气些微有些缓和,但话的内容还是有些不留情面。
对于这个原因,李驿有想过是服部家想以冷落来自抬身价,却没想过他们根本就没有招徕他的念头。
沉默了片刻,李驿开口道:“所以福田家也是如你服部家一个想法么?”
对于他的这个问题,服部川正显得有些意外:“至于福田家什么想法,我不知道。”
“那福田泽夫今日拜访的目的是什么?”
“生意上的事情,我服部家与福田家来往颇多,此次也多亏了泽夫君,我服部家才能安然度过难关,今日他来,便是为了生意上一些收尾的事情。”虽然这么说,但就服部川正来说,其实他也并不是那么的确定,至少就问题的处理上来说,福田泽夫显得有些草率,与他平日的处事风格大相径庭。
“哦?那他是为了什么才采集了我的血液样本呢?”李驿似笑非笑的举起自己的右手,右手中指指尖上有一块干涸的血迹。
“采集你的血液?”对于这个消息,服部川正也极为意外,若有所思的看着窗外。
“所以我在想,是不是抱有和你一样的想法,福田家才也没采取行动,却又有些不甘心,所以取了我的一些血液样本,算聊胜于无。不过我也很想知道,我的身体呢到底有什么样的秘密。”李驿嘿然笑道,似乎对福田家的做法并没有什么不满,“只是我很好奇,为什么四大家族会对我如此执着——唔,当然,你服部家算例外。”
服部川正将目光收回来,定定的看着李驿:“你知道,人的欲望,总是随着所拥有的东西而不断膨胀,当一个人爬到凡世间顶峰的时候,凡人的世界已经没有能够满足他欲望东西的时候,他就会开始追求一些虚无缥缈凡人无法企及的东西,自古以来,便是如此。秦始皇统一六国之后,便让术士徐福,向东远渡重洋,想要找到蓬莱仙岛,以求得长生不老之药;千古帝王李世民开创了贞观之治,也创造了大唐三百年辉煌,却最终饮食丹药过多中毒而死;连二战时期,希特勒也曾命希姆莱前往西藏寻找地球轴心,以求创造一批刀枪不入的不死军团。”
服部川正说的故事都是历史上耳熟能详的事情:秦始皇最终死在寻找长生不老药的路上,死后为了避免走漏消息,李斯甚至将其尸体放入咸鱼之中,以掩盖其腐烂的味道;而李世民死时也因为重金属中毒而浑身脓疮,至于希特勒,最终也没能找到地球轴心,以挽救他大厦倾颓的纳粹帝国。
这些记录在史书上的事情,在世人说来,皆是笑谈,每每谈起,不外乎这些名垂千古或者遗臭万年的伟人或罪人,也有如此昏聩的时刻。可是在李驿看来,站在他们的位置上,掌握了凡人所无法掌握的信息,便容易生出凡人无法想象的欲望,这些欲望其实在他们看来,并不可笑,有时候,嘲笑他人的人,其实是因为无知。
李驿的心绪有些难以平静,他看着服部川正:“你是说,四大家族追求的是长生么?”
服部川正点点头:“长生只是其中一点,他们所求比之更多,只是我认为,他们之所以如此执着于你,应该是为了超越生死。”
“为什么你这么认为?”李驿道。
服部川正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缓缓走到床边,看着窗外的雪景,幽幽的道:“因为,天皇陛下之所以相中你,是因为,他想要复活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