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出行方便,迟宴做了男装打扮。
等她从屋内走出来时,迟瑾年只觉得眼前一亮,她一袭翠青的锦缎,玉冠束发,不施脂粉,却淡扫蛾眉,好一个容貌昳丽,风度翩翩的少年郎。
她在他面前转过一圈:“怎样?”
迟瑾年夸赞道:“别有一番风韵!”
比男人多了几分阴柔,比女人却又多了几缕英气。
“即是如此,那么瑾年兄请吧!”她故意压低了嗓子,说完便是一阵轻笑。
“请!”迟瑾年亦是轻笑。
于牧从马厩中牵两匹马,一匹为黑色骏马,名曰“疾风”,另外一匹为白色骏马,名曰“闪电”,两匹骏马均是千里良驹。
闪电的性情柔和一些,迟瑾年便让给了迟宴,他则翻身跨上了“疾风”。
两人驭马,一前一后飞奔而去,转眼间便出了京城。
出京之后,大约又过了有半个时辰,迟瑾年勒马,放缓了步伐。
迟宴趁此机会,放眼朝四周打量去。
此地离京有几十里路,四周青山环报、流水曲折,沿着山入山口走进去,竟然一片豁然开朗,仿佛进入了一个世外桃源。
这是一座小小的村庄,绕水而建,沿岸绿柳成荫,桃花漫野。那一座座石屋便建在这桃红柳绿之中,颇得几分意境。
彼时正值上午时分,水边围了不少浣纱女,赤着脚丫踩在水中的石头上,嘻嘻哈哈的浣纱。
柳荫下,三五聚集着一群老妪,正在挽着针线缝补旧衣服。
迟宴看的出神,这村庄如此之美,生活恬静安然,让她神往不已。
就在她感叹之际,迟瑾年已经渐渐走远。
“瑾年兄,你要带我去哪里?”她跟上他的步伐,调皮的问道。
“见一个老朋友去。”他微笑,暖似春风。
迟宴见他卖关子,心下十分好奇。
既然他不说,她也不再问,跟着走便是。
大漠民风开放,一路上,容色艳丽的浣纱女见了两位风姿绰约的公子,都笑着冲他们喊话。
迟宴笑着朝他们挥手,笑容灿烂似头上耀眼日光,姑娘们都红了脸,抱着笑成了一团。
两人走了大约有一炷香的时辰,迟瑾年在一家石屋前停了下来,将马顺手系在了门前的拴马石上。
他也不叩门,双手一推就将木门推开。
进入院落之内,迟宴发现这是个干净漂亮的小院,庭前值了几株桃树,值此时节桃花正灼灼绽放,引来无数的蜜蜂围着起舞。
正屋的轩窗前,则是一簇修竹,翠色欲滴,笔直挺拔。
院中无人,迟瑾年便推开室门,但见屋内陈设简单,唯有一床一几一案。
那床上此时正仰卧着一位穿着粗布衣服的男子,那男子的面上盖着一本《诗经》,睡得的正香。
迟瑾年唇角微弯,漆眸中透出点点笑意,几步上前就拿书掀翻来:“冉冉春日,这大好的光阴,都让你浪费到了睡觉上面。”
那男人被他吵醒,施施然睁开了眼睛,看到眼前之人,一双桃花眼泛出了喜悦精光。
“属下参见王爷!”说话间,他已经翻身下床,单膝跪在了迟瑾年的面前。
“快请起!”迟瑾年忙将他扶起,“你我之间不必拘礼。”
凌非笑着答了一声“是”,目光落在了迟宴身上,不禁有些好奇。
“这位是…”
迟瑾年笑着介绍道:“这是本王新结识的一位小兄弟。”
凌非的眸子在她的身上打量了一圈,鼻子深深的嗅了几下,轻笑起来:“这只怕是王爷新结识的红颜知己吧?莫非是王妃?”
“是红颜没错。是知己也没错。但不是王妃。”她不等迟瑾年插了一句。
凌非正纳罕之时,听迟瑾年说道:“她是长乐公主。兰妃的女儿。”
末了,又补充道:“我的女人!”
“噢,原来如此啊!”凌非唇角一勾笑了,眸中一片了然的神色。
见迟宴还在打量他,不等王爷介绍,他便自报家门:“我是王爷的亲随,跟于牧一样。”
“幸会!”
一番寒暄,凌非从屋内找出了几个蒲草编制的垫子,置于桌边,三人绕着而坐。
凌非煮水烹茶,霎时间石屋内芳香四溢。
迟宴暗暗的想到,这位凌非看起来倒是比于牧聪慧的许多,也比他懂的也多许多。
一盏茶喝下,凌非打开了话匣,开口便谈及了军事。
“王爷,我已于此地等了你半月之久。不见影卫传令,不敢出来。”
迟瑾年点头:“如今,虽然我来了。你还需要在此等候着。你从疆北大营过来时,可是有什么异动吗?”
“没有。”凌非问道,“王爷,您打算什么时候举事?应您的要求,我临走之前,已经布置好了疆北之事,只等您的号令一下,便斩杀了萧贵显将军以及他的部下,然后将军队一分为二,一部分驻守原地,一部分挥师南下。”
迟宴一听,暗暗心惊,原来他悄无声息间,已经派人做了好准备,直等夺宫的那一日。
“如此甚好。南越那边也不成问题。南越国刚经历了一场夺嫡之战,耗损极大国力虚空,虽然与我大漠毗邻,但是他此刻无暇顾及我大漠之事,正与南姜杀的你死我活。大漠东邻因几位公主和亲,与我大漠签订了和平条约不会再犯。唯一担心的便是西域。”
凌非听罢,丝毫不以为然:“西域弹丸小国,更不会攻进来。有何可惧?”
迟宴静静的听了一会儿,便明白了迟瑾年迟迟不肯夺位的原因。如今大漠看起来安定平和,却是危机四伏。
经过前朝覆灭之后,皇上登上了帝位,他手中所握的江山确是一个风雨飘摇,千疮百孔的江山。
这些年来,景王南北征战,御外敌,灭内患,能换来眼前安稳的日子,实属不易。
但,大漠确是外强中干,需要休养生息。
这些年国家徭役赋税极重,百姓们也怨言载道。
他只怕这夺位之战再起,给人们造成了更大的灾难,更怕的是外敌趁机入侵,他即使夺了这江山又能如何?
最后还不是要落入他国之手。
他倍加珍惜将士们用鲜血换来的江山,更不希望的是百姓遭受荼毒。
所以,他说一直在等…
如今,皇后一族,出乎意料的自己作死,被株了九族。
萧贵妃一头独大,萧家武将辈出,经历了皇后一事之后,皇上便动了心思。
皇后一族灭亡了,他便要将景王牵扯进来,让他牵制萧氏。
皇上。景王。萧氏一族,形成了三足鼎立之势。
他将手中的军队也进行了重新洗牌,三者各握其一。
如今,朝中形势已然明朗了。
太子失势,被废只是早晚的问题。
那么,新一任的太子必然会在萧贵妃之子中间产生,只不过就是皇四子与皇六子的问题。
所以,他想等的便是这一刻。
皇上死去,趁新帝未登基之时,发动宫变。
等他坐上了帝位,便可以言顺的派兵镇压皇子的党羽。
这只是迟宴在心中大致捋出来的思路,但是具体要怎样操作,还要看世事如何变化。或者,他也有意,在四皇子和六皇子的党羽未成势力之前,将他们剿除。
凌非常年在疆北,对京中之事并不是很清楚。
西域虽是弹丸小国,兵力却也不容小觑,他们贵在少而精,而且强悍无比。
“皇后王家之事,你可有耳闻?”迟瑾年并未直接回答凌非的问题,而是反问他皇后之事。
“有耳闻。”凌非略加沉吟,“皇后一族倒的颇为蹊跷。听说是给皇上下了药,而被皇上用计剿除了。”
“是。”迟瑾年说道,“那药物来自西域。西域国擅巫术、蛊毒、毒药、恰是因为如此,皇上才迟迟不与西域通商。而且西域地处崎岖山内,地理位置不佳,他们更期待能扩大疆土。大漠风调匀顺,疆土肥沃,他们早就觊觎。皇上正是担忧,所以才加强了西域的戒备。可那药物却依旧到了大漠,而且直接抵达宫廷。你说若是朝中无人与西域勾结,皇后岂能拿到那药物?”
凌非点头称是,不过转念一想,觉得也有疑点:“那皇后虽然拿到了药物,但也不能证明就是皇后一族与西域有勾结。也许是有人想借刀杀人呢?”
“这点我倒是也曾想过。”他继而将目光转向了迟宴,“此事你有参与,想必其中的缘由,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
经他们二人这么一说,她确实觉得非常蹊跷:“皇后投毒,只与皇后本人有关。当时我也在想废后,或者杀后,风波便过去了。毕竟太子羸弱,若想平安上位,王家的辅助自然少不了。
皇上自然明白这一点。如果他希望太子上位,必然不会因皇后之事秧及王家。但是他连根将王家拔起,确实有意思。
再者,皇后杀皇上,是为了让太子登基。王家的势力虽大,却是以文官居多。既便是兵力不如萧家,但是有皇上手中的兵力,萧家也不足为惧。她不会傻到与西域勾结,来蹿谋帝位吧?她不会打算等她上位后,出尔反尔再去打西域吧?在为此消耗一小半兵力,着实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