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宴浅浅一笑:“自然是。太子哥哥借一步说话吧。”
两个人来到离东宫西侧不远的蓬莱阁上,站于廊檐之下,整个皇宫的景色尽收眼底,迟宴指着不远处的太液池说道:“太子哥哥以前阿宴未出宫前,就觉得这太液池是绝美之地。如今看过了我大漠的大好河山才知道以前乃是井底之蛙只会坐井观天。可是这世界之上竟然还有人比阿宴的目光还要短浅,放着大好的江山不要你说可笑不可笑?”
迟容轩一听便知迟宴话中的意思,他回过头看着迟宴问道:“可是太子妃跟你说的来劝我?”
迟宴也不隐瞒他:“正是。太子哥哥你不要太傻了。历来皇子们都为了储君之位争的是你死我活的。可你呢?竟然放着它不要,非要让出去。你可知道你一旦被废的结果是什么?你连同皇后的母族从此之后便被人置于了刀刃之上。你可是想让他们跟着你一同灭亡?”
迟宴将事情剖析的如此清晰,却不能动摇迟容轩半分:“阿宴,即便是我和母族灭亡又如何?不过是区区上百人罢了。如果我坐了江山,有一天因为我在羸弱的性子亡了这万里江山,我才是大漠的罪人。”
“哥哥,你怎么如此的傻啊?”
迟宴被他的一言,逼得的火大,正要发作却听到他幽幽的开口说道:“我很累,不想再继续下去了。从小就被这名声所累,太子又怎样?我从小未得到父皇的一句赞赏,从小便被母后逼着读书,长大了又被她逼着找女人。我为了取悦父皇日日苦读,为了让母后开心违心做了许多我不愿做之事。这万里江山对于我来说毫无吸引而言,就算你觉的我是燕雀也罢,我情愿做一个普通人,不生在皇家,情愿再也不见杀戮之事。更不要做那脚踏万骨的天子。”
“住口!”迟宴恼火,抬手就狠狠的朝太子的脸上扇去,清脆的耳光声过后,太子的脸上多了一个血红的巴掌印。
“阿宴……”太子不可置信的看着迟宴,嘴唇抑制不住的轻轻颤抖:“你也是嫌弃了我?”
“是!” 迟宴咬牙,一双黑眸瞪着他吼道:“我从见过你这般昏聩之人。你不做天子以为天下便不会有杀戮吗?”
迟容轩愣愣的看着他,眸底不由的染上了一层悲凉。
迟宴看的心里发酸,却忍住了想要流出的泪水,她指着养心殿说道“皇上就在哪里,如果你还想要去你就直接去吧,我不拦你。”
说完,她转身要走。
“阿宴……你当真要我坐这皇帝?”迟容轩迟疑的说道:“比起我,这天下有一个人更能当得起!”
“谁?”迟宴问道。
“景王!”
迟宴身形一顿,停住了脚步:“太子哥哥,这话可不是乱说的。你的一言会不小心为他引来杀身之祸。”
“我知道,我只是和你说说而已。”
迟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太子哥哥该说的话我都跟你说尽了。太子之位你还是好好想想吧。”
迟宴回到了凤阳宫等了一日,没有听到太子再去养心殿的消息,一颗心便沉了下来。
想起今日打了太子的那一巴掌,心中便隐隐作痛不止,他不想坐江山又有何过错?
他活的太累,背负了太多人的期望,如今他想要卸下这副重担有何过错?
错的是这命运!错的是他生在了帝王之家!
迟宴无力的躺在塌上迷迷糊糊的想着,不知不觉间竟然进入了梦境,梦里太子目光幽怨的望着她,她欲上前去解释一番,却见太子欲走越远,她心下着急,便喊出了口:“太子哥哥,别走!”
唇边传来一阵痛楚感,她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惊讶的发现迟瑾年正坐在床头看着她。
他眉头紧锁,脸色阴郁,眸光之中丝毫不见一丝温情。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迟宴吃惊的问道。
“你梦到了什么?”他沉声问道,声音里似乎隐约有怒意,抬手朝她的脸颊抹去。
迟宴这才惊觉,她竟然流泪了。
“你就这样喜欢你的太子哥哥?甚至连梦里都是他!”迟瑾年吃味的说道。
迟宴不由笑起来,她起身双臂缠住他的脖颈,娇声问道:“你吃醋了?”
迟瑾年望着他不语。
迟宴凑近了他,轻轻的亲了亲他柔软的唇瓣:“我只把他当哥哥的。”
“哥哥也是男人。”迟瑾年指着她的胸口说:“我不允许你把他放在这里。”
第一次见他这样,迟宴觉得又好笑却又甜蜜。
她冲他妩媚一笑:“柔声说道,我的心里只有你。”
迟瑾年听到这个答案非常满意,脸上有了丝丝笑意,他将她轻轻的抱了起来搂在怀中,开始细细的吻她,直到她气喘连连推开了他。
“你硌到我了。”她动了动身子,调皮的指着他的下身说道。
迟瑾年苦笑一声,松开了她:“阿宴,我快要等不了。”
“什么?”迟宴问道,回过味来脸顿时红的像火红的芍药花:“那你就赶快娶了我。以免三年后,我再被送去和亲。”
“等等,再等等”迟瑾年轻声的说着。
迟宴不知道他所说的“等等”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她即便是问,他也不会直接告诉她的。
于是,他不说,她不问便是,等待时机成熟了,他自然会告诉她的。
“瑾年,今天我去见太子哥哥了,他要求皇上废去他的储位,另立太子,我十分的担心他的状况。比起其他人,我宁愿太子哥哥来坐这江山,可是他似乎不愿意。”迟宴靠在迟瑾年的怀里与他说着今日里与太子发生的事情。
听迟宴说完之后,迟瑾年沉默了一会儿,说道:“那阿宴看我呢?”
“你?”
“我若要做了那龙椅可还合适?”迟宴心头一震,骇然的望着迟瑾年:“你想要夺位?”
迟瑾年挑了挑眉,目光依旧望着她,似乎在等着她的答案。
“为何?”迟宴只觉得心头一阵杂乱,一时间理不出个头绪来:“为何都想要坐皇位?那个位置就那样的好?”
迟瑾年没有回答她,却反问道:“为何你的太子哥哥坐的?我就做不得?”
迟宴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太子坐上皇位是理所应当,而景王则不然,他要坐上皇位名不正言不顺,毕竟要经过一番倾轧和杀戮。
她和太子同样的讨厌杀戮。
然则,还有一个理由便是,如果景王真的当成了那九五之尊,后宫的女人便多了去,就便是将来她能贵为皇后又怎样? 也不过是他众多女人当中的一个而已。
她不要,也不想。
这辈子就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
“瑾年,不要。”她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想你做这件事,夺位之路万般凶险,我不想要你冒如此大的险。”
迟瑾年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眸底平静无澜看不出半点情绪,许久,他将她揽入了怀中,说道:“我杀了南越皇帝之事,皇兄今晨已经知道了。今天朝堂之上,他再一次褫夺了我的兵权,并准我从今之后不再上朝。阿宴,这不是个好的征兆。你明白吗?他忌惮于我,你可知道忌惮的后果是什么?”
迟宴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那你从今往后做个闲散王爷可好?”
她也并不希望他手握重兵,每日里不停的征战,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
“可,你告诉我,我要如何才能娶得到你?”迟瑾年无奈的叹息:“皇上今日里又送了十位美人去了景王府,我已经被缠的够够的了。他希望我从此沉溺在女色当中,消磨我的意志。最终还要将我杀掉的。你可明白帝王之侧岂容他人酣睡?我一日不除,皇上便一日不安心。”
迟宴一听沉默了下来,心中的惊涛骇浪翻腾了许久才平息了下来,她抬眸迎着迟瑾年的目光说道:“如果你真的决定了要走这条路,我就坚定的站于你的身侧。”
迟瑾年缓缓的笑了。
“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她问道。
“什么都不需要,我只需要你将自己保护好就行了。”
迟瑾年走后,迟宴便无心睡眠,披着锦被整整深思了一夜,天亮之时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便要坚定的走下去。
虽然一时之间还不能接受瑾年的决定,但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这么多年的来的征战都是由他来完成的,大漠山河的每一寸土地都有他的鲜血和汗水铸就。
如果他想要拿来,自然不会有第二个人更比他有资格。
想通了这些,迟宴的心中方才宁静了不少,一股困意向她袭来,她禁不住沉沉的睡了过去,任谁唤她都不醒,一直睡到了日落黄昏才睁开了眼睛。
晚膳早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她醒来传膳了。
睡了一天,迟宴早已经饥肠辘辘,饭菜端上来她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
桃朱垂手站在身侧,一言不发的看着公主吃饭。
迟宴吃了几口觉得今日的氛围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往日里她坐着用膳,桃朱在一旁叽叽喳喳的给她讲着宫中发生的新鲜事儿,今日一反常态,却出奇的安静。
“桃朱,你怎么了?”迟宴放下筷子,扭头看着她,只见她神思有些恍惚,脸上的表情很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