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宴身体一僵,咬唇望向四周。
她们此刻正位于山谷之间,两侧山坡树木黝黑,风吹过,叶子发出沙沙声响。
若是此刻那里面埋伏了人,也不一定能看被发现。
迟宴胡乱的想着,就听迟瑾年低低喊了一声:“来了。”
“啊?”她惊叫一声,就听他说道:“别怕抱紧我。”
无数条黑色魅影从山谷之中窜出,她大惊失色,此刻迟瑾年已经狠狠的扬鞭催马快跑。
山谷之中,马蹄声忽然多出了许多。
她紧紧的搂着迟瑾年朝四周望去,只见他们的身后无数条黑影疾追着两人,每条黑影扬起的手中还握着一柄长刀,在银色的月光下散发着森寒的光芒。
迟宴心跳如雷,呼吸早已经慌乱不堪。
正当她胡思乱想着,就听着胯下的马匹发出一声惨厉的嘶鸣向前倒去,紧接着她觉得身体一轻便凌空飞了起来。
“他们掷出的飞刀砍断了马腿。”他飞快的解释道。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她竭力压制着心头的惊惧问道。
“别怕。有我在你会没事的。”迟瑾年安慰着她,带着她向山上的灌木丛中逃去。
迟宴时不时的回头,看着那月光下条条黑影逼近,脚下禁不住一阵发软。
他似乎看出来她心底的害怕,一把将她扛起朝山坡上跑去。
忽然,他发现了有一处敞开的洞穴,便将她放了下来,他从腰间一抽,一条闪亮的光带划过。
迟宴这才发现原来他的腰间还缠了一条软剑。
一阵光影在空中凌乱的划过,地上多了些枝枝丫丫,他将枝丫抱起遮住了洞口。
等他忙完时,黑影已经袭到了眼前。
迟宴蜷缩在洞中,听着外面金铁交击发出的铮铮声,骨折肉裂后发出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在黑暗中,她觉得度日如年,透过树枝间的缝隙她能看到月光下迟瑾年舞动着软剑以一敌十。黑衣人如同蚂蚁般不停的涌现,一个个眸中杀气腾腾,看样子非要将她们置于死地不可。
地上的尸体横七竖八,红色的血液蜿蜒流淌,她的心口砰砰跳着,看着迟瑾年的动作逐渐的缓慢了下来。
这么多人围攻他一人,他怎么能顾的过来?
迟宴觉得脑袋一热,心中的恐惧感竟然消退了不少,好歹她也练过了几年功夫,即便是花拳绣腿也总敌过他一人殊死杀敌也好。
她在洞中霍的站起来,将挡在洞口的掩护全部都踢走了,弯腰捡起地上散落的刀剑,挥舞着向黑衣人劈去。
浓重的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开了,她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拼挡,刀剑划破了皮肉,滚热的血液在她的脸上溅开。
第一次,她发现自己竟然也可以无所畏惧的面对杀戮,面对腥风血雨,只要跟他在一起,即便是死她也不再害怕。
迟瑾年将自己身边的黑衣人清理干净了一片,在逐渐的向迟宴靠拢,就在他二人靠在了一起的时候,山谷中又一阵哨声响起,成批的黑衣人如潮水般涌现。
“阿宴。”迟瑾年扭头朝她望去,急道:“谁让你出来的。”
“我不怕。”她咬着牙,目光坚定的望着他。
迟瑾年点点头,就在黑衣人如狼虎般反扑上来之时,月光下两团身影凌空飞落,动作干净利落的挡在了他们两个人的面前。
迟宴眸光一亮:“影一,影四!你们来了!”
“两位主人快走,山脚下已备好马匹。剩下的就由我们两个来解决。”
“好。别忘了问出幕后主使之人。” 迟瑾年说完,就抱着迟宴飞身的朝山下去了。
骏马一路疾驰,终于驶回营地。
众将士正在架着篝火载歌载舞,看样子那些黑衣人并没有打算袭击营地,而是直接冲着他们二人来的。
“要不要派人去帮影一影四?”迟宴担忧的问道。
“不用。这对他们来说是小菜一碟。”
话落音,迟瑾年就发现迟宴站着的身体微微抖动,脸上的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阿宴,你怎么了?”他瞳仁一紧,颤声问道。
“好疼。”迟宴抬手去摸另一只手臂,却发现殷红的鲜血已经湿透了袖口。
“你是受伤了!”他没有惊动众人,直接将她搀回了自己的营帐,撩开袖子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出现了她的手臂之上。
迟瑾年不敢贸然为她处理伤口,忙叫来了随行的御医。
桃朱和流素也得到了消息,急匆匆的赶了过来,看到迟宴受伤的样子,流素眼圈顿时就红了:“公主这是怎么了?”
迟宴咬着下唇,冷汗淋淋,她痛苦的看了一眼流素:“遇到袭击了。具体情况等以后再跟你说吧。”
桃朱忙打来了干净的水为她擦洗血污的手臂,一切收拾停当之时,影一和影四赶了回来。
“主人,抓了两个活的。”影一一脚将两个黑衣人踹到在地上,他和影四一人一只大脚将那两个黑衣人死死的踏住动弹不得。
“说,谁派你们来的?”影一弯腰拧着一个人的下颌,厉声问道。
那黑衣人看了他一眼,轻蔑的一笑却不肯说话。
“再给你一次机会。”景王双手负在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俊朗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想知道?做梦吧!”
迟瑾年危险的眯眸,朝影一摆了摆手,影一顿时明白,拖着那人便走了出去。
顷刻之间,惨厉的叫声便响彻了山谷,将正在篝火烧烤的众将士都吓了一跳。
解决掉了那人,影一便走了进来禀报。
迟瑾年抬了抬下巴示意,影四带剩下的那名黑衣人出去看。
惊恐的尖叫划过,那黑衣人被带了进来,双目瞪大,脸色铁青,一进来便呕吐不止。
“说吧,如果不说,那边是你的下场。不,还可以还可更惨一些。”景王淡淡的说道。
“萧贵妃,是萧贵妃派我们来的。听说长乐公主返程了,她便命我们前来,一旦发现了长乐公主格杀勿论。她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长乐公主活着走回京城。”那黑人统统的讲了出来。
“拉下去吧。”他薄唇微启,那人生死便已成定局。
“好一个萧贵妃,还真是不肯放过我。”迟宴脸色苍白的说道。
“回宫之后你要加倍小心了。”迟瑾年双眉紧锁,眸光中透着无尽的担忧。
迟宴轻轻的拍了拍他是后背,示意他不用担心。
想起刚才那人惊惧的表情,迟宴不禁起了好奇之心:“方才黑衣人看到了什么?竟然如此的惊惧?”
“没什么。”
“我想要去看看。”她说道。
迟瑾年伸手将她拦住:“不要。你会做噩梦的。”
“人我都敢杀了,还有什么不敢?”说完,她起身便要朝外走去。
一直站在一侧流素和桃朱慌忙将她拉了进来,流素挽着她的手臂,轻声的说道:“王爷说莫看,公主你就听了罢。否则,你会后悔的。”
“真的会这么害怕?”桃朱歪着脑袋问道。
流素点点头,杀戮血腥之事她见了不少,前朝覆灭宫中惨状简直无可言说,那情形至今想起来都毛骨悚然。
新帝刚刚登基的那一年,她常常是夜不敢寐的。
只要一闭眼就会看到那满地的尸体和刺目的血液,将青砖上的花纹染成诡异的鲜红。
桃朱想着无非就是杀了他,最厉害的也不过断手断足还能怎么样?
她便嚷嚷着要替迟宴去看看。
于牧恰好从账外进来,劝她莫看。
谁知,桃朱越发的想要去看,一走出账外就看到地上一滩鲜血,地上散乱着一堆肉块,她细细一看吓的顿时晕了过去,那刺客竟然被影一直接给拆了,就如同那屠夫案板上摆放着的肉一般,就连眼珠子都被剜了下来。
等她醒来之后,狂吐不知,连着一个月都不能看到菜里的一点肉星。
“于牧,收拾一下,快马加鞭把它送入宫中给了萧贵妃做寿礼吧。”景王吩咐道。
“好。小的这就去办。”
车马颠簸劳累了两个月,比来时的时间用的还要多出许久,迟宴终于踏入了京城。
这一来一去已经是是四个月之久,时令早已经入冬了,马车缓缓的驶入宫中,朱红色的大门发出沉闷的声响,缓缓的合上了。
迟宴撩帘子往外看去,色泽惨淡的冬阳下,那九重宫阙依旧矗立,北风呼啸中,廊檐下铜铃摇曳不止,一切都是她临走时的样子,唯一变化的就是这季节不同。
下了马车,她拖着厚重的裙摆朝着含元殿走去,殿前的玉阶之上皇上带着后宫的嫔妃和皇子公主前特地前来相迎。
迟宴回头侧目看了一眼一直陪在他身侧的景王,缓缓的笑了。
是的,她又回来了。
迟瑾年也朝她温文一笑:“阿宴,再踏入了这宫中,一切又要从新开始了。切记,你要保重好自己。”
迟宴冲他点点头。
迟宴缓步踏上玉阶,目光在人群之中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果然,太子迟容轩就站在皇上的附近身着玄色四爪莽袍,微笑的望着她,眼底隐约有泪光闪烁。
而太子妃就站在他的身后,目光自然是落在了景王的身上。
迟宴垂眸一笑,这一对夫妻,也算的是同床异梦了。
登上最后一阶之时,她拜倒了皇上的面前,语气清脆不卑不亢:“迟宴叩见皇上,皇上万圣金安!”